盛夏的天色亮得特別早,尤其是在山巔之上,浮雲皆攏於腳下,仙意盎然,美不勝收。


    “神陽殿弟子陳羽才,方炎奇,奉掌門真人之命,見過季師叔,見過玄心閣秦長老!”


    落月殿中,季正法和秦淑雲兩人坐在首位,兩側按照次序依次站立著季中陽等一眾弟子,柳子風和算卜天命站在最末。場中站著兩個白袍青年,其中一人正是當初帶柳子風來落霞宗的大師兄陳羽才,另外一人柳子風隻覺有些熟悉,片刻後想起是當初與他一同參加考教時,那名表現極為不錯拔得頭籌的弟子,被落塵真人收入門下。


    一晃將近三年時間過去,這一同拜入宗門的幾名弟子都變了許多。柳子風還從未與其他幾人再見過麵,直到今日看去,頓時心中升起一股恍惚之感。


    季正法坐在正中,麵色威嚴,打量了陳羽才幾眼,更多的目光看向那名喚做方炎奇的弟子。當日在山下考教時,除柳子風之外的其餘三人,盡皆心直口快地拜入神陽峰,惹得季長老當場大怒。而如今三年時間過去,這幾個小輩已經成長起來。柳子風對其他兩峰並不熟悉,但季正法平常出入宗門居多,又豈能不知這三年間的變化?


    那方炎奇站在陳羽才身邊,氣息自然圓潤綿轉悠長,明顯是修煉到了青霞境六重巔峰的地步,隻差一步便能破入玉霞境。場中眾人除了季中陽能穩壓一頭之外,隻怕其他弟子對上都免不了一番苦鬥。


    想到此處,季正法心中暗歎一聲,目光在柳子風身上遊移一瞬。饒是他平時自由散漫慣了,但遇到這等爭頭露麵之事,也斷然不想被其餘兩峰之人看低了去。一時間,心中複雜之意盡數湧現出來。


    秦淑雲見季正法麵色連連變化,登時便知他心中想些什麽。她溫婉一笑,對場中二人說道:“不必多禮,以我和你們師叔的關係,也算是落霞宗的一份子了。今日你們前來,可是有什麽事情嗎?”


    陳羽才倒是落落大方,兩手抱拳又道:“稟季師叔,家師說七日之後便是十年一次的‘三殿試煉’,今日特命我和方師弟前來,三日後請季師叔和秦師叔前往神陽峰,共同商量關於試煉一事。”


    另外那名喚做方炎奇的弟子則有些不太自然,自打進入殿中便不敢直視居於正中的季正法,似乎想起三年前山下考教之事,生怕季正法一個不高興給他來個下馬威。


    季正法聞言嗯了一聲,一聽提到掌門落塵真人名號,不知怎麽的態度變得有些散漫,說道:“該怎麽來就怎麽來,這些讓他們商議不就行了?喊我過去做什麽?”


    陳羽才麵露苦笑,幸虧到來之前師父落塵真人已經有過交代,故而對季正法這般模樣也心中有數。


    “稟過師叔,家師說這次‘三殿試煉’除去比試之外,另加了一項宗外試煉。具體的試煉之地目前尚不確定,季師叔在外宗呆過許久,見識廣博,故而請您去參與定奪一番。”


    季正法和秦淑雲兩人對視一眼,皆是有些意外。不過這變動倒也合情合理,因而季正法隻是沉思片刻,便點頭應允下來。


    見季正法答應下來,陳羽才這才鬆口氣。秦淑雲輕攏秀發,又是抿嘴一笑,說道:“記得上次‘三殿試煉’中,我記得你可是大放異彩,劍拔頭籌了吧?”


    陳羽才麵帶微笑,抱拳道:“師叔過獎了,弟子不才,僥幸與季師兄比試時險勝一招,若不是當時季師兄與星華峰周師妹剛剛交手完畢,隻怕最終多半我是要敗下陣來。如此占得先機,不敢擔師叔如此誇獎。”


    一側站在首位的大師兄季中陽聞言笑道:“陳師兄哪裏的話,那一場比鬥我輸的心服口服。如今一晃又是十年過去,過幾日我們還要在台上比劃比劃!”


    說完正事,堂下眾人這時也隨著兩人聊天熱鬧起來。陳羽才在宗內為人極好,深得落塵真人器重栽培,平常對另外兩峰之事多半由他傳達,此時自然跟眾人混的很熟。柳子風也與他一起吃過酒,雖時隔兩三年未見過麵,但此時仍是熟絡無比。算卜天命雖然是生麵孔,但以陳羽才平時見多識廣,三言兩語之下,便將他拉攏進來。


    眾人聊得起興,不是傳出哄笑之聲。要說場中唯一感覺別扭的人,便是那方炎奇了。此時他是想走又不能走,留下來又覺得如坐針氈。不多時,就見季正法頗為有趣地看著他,心中更覺慌亂。


    “你叫做方炎奇是吧?”


    眾人說笑聲一時停下,季正法聲音響起,那方炎奇心中暗唿倒黴,不過此刻隻能硬著頭皮向季正法拱手一禮,口中道:“迴季師叔的話,弟子本名確實喚做方炎奇。”


    季正法從首位上起身下來,往前走了幾步,似乎望著殿外幾朵白雲,說道:“不錯!已經有了青霞境六重巔峰的境界,突破指日可待。幸虧你拜入了神陽峰,在落月峰怕是耽擱了你!”


    最後一句話說出,一絲古怪之意在眾人心頭盤轉。季中陽柳子風師兄弟幾人倒是能聽出一絲酸澀苦嘲的意味,而季正法這時已經朝著殿門外走去。


    秦淑雲起身,看了沉默不語的眾人一眼,微笑道:“好了,你們之間平時不怎麽見麵,就在此多聊一會兒。你們師父(師叔)脾氣就是這樣,讓人摸不著頭腦。”


    說完,她輕飄飄地轉身走出殿外,看方向是循著季正法去了。


    陳羽才不疑有他,他本就是聰慧之人,焉能聽不出季正法話語間的意思。但這本就是沒有辦法的事,他隻能牽引話頭,和眾人聊些宗外異聞,奇珍異寶之類。眾人對此都是頗有興趣,一時間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季正法走後,方炎奇便放鬆下來,心中總算安寧了幾分。若是過不了今日這關,日後說不定會成為他的心魔。此時,他與眾人同樣聊得興起,眼睛似無意間落在一旁的越紫萱身上。


    越紫萱今日身著一身淺紫小衣,藕臂潔白,纖細皓腕上用一串紅繩係著一個小小鈴鐺,不時叮當作響。方炎奇方才太過緊張,此時眼睛一亮,微笑道:“這位姑娘便是師父口中常常念叨的越紫萱越師姐了吧?”


    越紫萱柳眉一挑,問:“掌門真人真的時常在念叨我?”


    方炎奇笑容不減,走過幾步,說道:“掌門真人時常提起越師姐的名字,短短時間便修習到青霞境六重巔峰的境界,這份天資在宗內無人可比。我可是仰慕師姐許久了,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越紫萱輕輕撅嘴,不過臉上明顯洋溢著開心之色,說道:“你不也一樣是青霞境巔峰境界嗎?”


    方炎奇看著越紫萱如花一般的臉蛋,不禁呆了一下,說道:“不一樣的,女子中如師姐這般人物少之又少,而男子中道行境界比我高的多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算不得什麽的。”


    柳子風早在方炎奇與越紫萱說話時便心中有些煩悶,此時聽到這番話語心中更是沒來由地憋著一股氣。但自己又轉念一想,人家說話和自己有什麽關係?


    他這邊想著,隻覺心中不快之意揮之不去,甚至連陳羽才講述的各種奇珍異寶都沒了興致。


    另一邊,方炎奇從懷中取出一物,隻見是一塊遍體通紅的美玉,一股溫暖柔和之力從玉石上散出。方炎奇說道:“越師姐,這塊‘炎陽玉’乃是我與大師兄在一次外出任務中偶然得到,落月峰地勢夜間偏寒,師姐將此玉隨身佩戴的話,倒也能驅逐這陰寒之氣。”


    越紫萱臉上驀然一紅,卻沒有立即接下,聲音已是溫柔了許多:“這‘炎陽玉’我也聽說過,算得上一件寶物。如此貴重之物,方師弟還是自己留下用吧。”


    方炎奇聞言一笑,說道:“師姐有所不知,神陽峰本就靈氣濃厚,平日裏我是用不著這東西的,自己帶著也沒什麽用處,今日得見師姐境界高深,風華絕世,這美玉能贈予師姐手中,也是兩全其美之事。”


    越紫萱聽他如此一說,也想不出什麽理由來反駁,沉默了片刻,才紅著臉接了過來,輕聲說道:“謝謝方師弟了。”


    方炎奇輕輕一笑,一副君子風範,說道:“師姐不必客氣,以師姐這般天資,要不了許久便能修道有成,名揚各大宗門,我也是要甘拜下風的。”


    方炎奇與越紫萱聊著,卻不知這一幕盡數收在柳子風眼底,他心中沒來由地一痛,麵上湧現出一抹蒼白。


    “小師弟,你怎麽了?”


    李天成與柳子風離得最近,見他半天魂不守舍,突然間又是臉上一白身子一晃,連忙搭手扶住他的肩膀,關切問道。


    聽到李天成說話,柳子風這才緩過神來,雙手在臉上搓了搓,道:“二師兄,我沒事,應該是昨晚沒有休息好的緣故。”


    說完,他便一個人朝殿外走去。


    殿中眾人都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柳子風發生了什麽事,就這般不打招唿一個人離開了。除了算卜天命見他離開跟了上去,其他幾人中蘇黎目中異色一閃,有幾分怪異地朝方炎奇看了幾眼,便繼續和陳羽才幾人聊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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