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沒,乃盡散家財,惟攜一石鐺入泰華。遇海蟾子,受道要。逢麻衣子,擁爐對坐,以鐵箸畫灰成字,默授玄機,教以相法。邂逅道士孫君仿,謂:“武當九室岩可居。君有徒孫,後能發蹤此山,君光大張。”摶遂往。辟穀服炁,日飲數杯清泉,曆二十餘年。忽夜見金人,持劍唿曰:“子道成矣!”明日,有五老人來聽講《易》,謂摶曰:“吾輩,日月池中龍也。此非君所棲。”令閉目,禦風而行,頃至華山。各授以蟄法而去。摶居山之雲台觀。梁、唐士大夫挹其清風,得識其麵,如睹景星慶雲。而摶皆莫與交。帝以禮召至。長揖不拜。帝賜宮女三人,摶賦詩謝曰:


    雪為肌體玉為腮,多謝君主送得來。


    處士不興巫峽夢,空煩雲雨下陽台。


    帝深重之。尋遁去。


    壬辰春,唐初刻《九經》版印賣。吳越王錢鏐殂,仲子元瓘嗣。長子元璙不樂居位,鎮居吳城,有金穀園自娛。秋,楚·王希聲殂,弟希範立。冬,閩王延翰殂。癸巳春,弟延鈞稱帝。仲冬,唐明宗崩,宋王從厚立。


    甲午,以潞王從珂節度河東。嚐與敬塘在太原,入趙襄子廟。神像起立,二人私心自喜。今忽有是調,疑懼,乃整旅而東。唐主出奔自經,從珂即位。敬塘鎮晉陽,不得已入朝。時久病羸瘠,乃得遣歸。


    蜀將吏勸孟知祥稱帝。是秋殂,其子昶立。乙未,吳主殂,子寬立。進封知誥為齊王。閩王延鈞殂,子昶嗣。


    荊南高從誨以經、史自娛,省刑薄賦。梁震固請退居,為築室於上洲。震披鶴氅,稱“荊台隱士”,每跨黃犢至廳事。從誨時至其家,饋遺甚厚。


    行軍司馬王保義有女,生即不食葷血,五歲能誦《黃庭》。及長,夢渡水登山,見金銀宮闕,雲是方丈山。女仙數十,中一人曰麻姑,結為姊妹,授琵琶數曲。自是,數夜一遇。歲餘,得百許曲,其奇者有“獨指商”。後麻姑曰:“妹可還方丈。”明日,庭有雲鶴仙樂,女奄然而化。從誨歎羨。聞蜀祠部員外郎彭曉棄職修道,使人邀迎,不至。


    曉自號“貞一子”。遇旌陽真君,授丹訣,注《參同契》,至闔宅修煉。道成,能長嘯為鸞鳳聲。隱青城深處,每曰:“中原腥膻,不欲遠行也。”


    丙申春正,唐千春節。長公主上壽畢,遽辭歸居。主醉曰:“欲與石郎反耶!”敬塘懼。都押衙劉知遠勸舉兵。掌書記桑維翰請稱臣於契丹,且事以父禮。契丹主將兵至,冊敬塘為晉皇帝。唐將迎戰,皆敗,契丹割地而還。唐主自焚死。丁酉,晉遷都於汴。


    吳主寬柔弱,禪位於齊。知誥稱帝,國號唐。尊寬為“讓皇”,以齊丘為相。劍浦陳陶,雅以經世自負,聞相齊丘,歎曰:“非其時矣!”遂隱而不出。


    是歲,契丹改國號遼。戊戌,閩王昶殂。其叔延義,自稱閩國王。辛醜,吳越王元瓘殂,子弘佐立。壬寅,漢主岩俎,子玢立。六月,晉王殖,立齊王重貴。癸卯,景延廣告哀於遼,稱孫不稱臣。


    晉王好黃、老。聞嵩山賀自真衝舉,遺使致祭。自真文學高古,焚修精勤,莫知其甲子。一日,雲鶴音樂,忽飛升雲。處士陳陶在東都親睹。洛城人仰望拜禮。陶驚歎,為作詩曰:


    子晉鸞飛古洛川,金桃再熟賀郎仙。


    三清樂奏嵩丘下,五色雲屯禦苑前。


    朱頂舞翩迎絳節,青環歌對駐香駢。


    誰能白晝相悲泣,太極光陰幾萬年。


    因傳誦於吳。


    唐主明察,然惑於方士,喜說長生。及聞賀道士上升,於春正虔餌方士靈丹,浸成躁急,疽發於背。召長子璟謂曰:“吾餌金石,始欲益壽,乃更傷生。汝宜戒之!”遂殂。璟立。


    閩富沙王延政,稱殷帝於建州。未幾,閩王曦為下所弑,延政統治之。漢主玢俎,弟弘熙立。


    其尚書黃損,退朝忽遁去。慷慨仗義,少與維翰、齊丘善,同遊五老峰下。一叟長嘯而至,謂桑曰:“子異日作相,然而狡狡,則不得其死。”謂宋曰:“子亦作相,然忍忍,不得其死。”獨異損,曰:“子有道氣,可以出世。而於人間富貴,亦無不得。”及長,各仕一方。損為南漢仆射,每念叟言,心存至道,超然遁遊匡廬。


    齊丘樹黨傾人,唐主薄之,乞歸九華舊隱。陳陶遊曆嵩華,已得服炁調神,歸隱西山。聞齊丘罷歸,不能自檢,歎曰:“恐其終不免也!”郡守嚴潩,遣妓蓮花試陶。竟夕不納,以詩遣之,雲:


    近來詩思清於水,老去風情薄似雲。


    已向升天得門戶,錦衾深愧卓文君。


    陶複欲北遊,聞桑景致寇,晉水、旱、蝗災疊見,遂不果行。


    時官括民穀,督責嚴急。皆竄匿遠山,樵獵苟活。有饑民三五輩,挾弓矢,入白鹿山捕獵。值群鹿駭走,分路格之。一人見鹿入兩崖間,才可通人,隨逐十餘裏。懈而欲返,忽聽雞犬鳴吠。更入二三裏,則豁然開曠。城市櫛比,閭井繁盛。徐行市中,問人,曰:“大成都也,不宜久住。仙官若歸,於子恐不便。”問:“仙官為誰?”曰:“隸於峨嵋皇人,隨赴北極會也。”二人退出,密誌歸路,以告太守。劉俊複往,失其舊徑,時甲辰歲,晉改元開運。


    水精大帝曾於方諸會上與群真有約,乃遣玄夷使者邀請諸上高真。木公又命值日仙曹傳示勝區福境,略帶侍從、一二高弟,偕赴廣野大會。先帶九子眾真。飛輦至中途。見金霞萬道。茅蒙、涓子前導,須彌官吏簇擁前來。有頃,赤精、金母俱至。黃老見母所領不是瑤池仙女,因詢之。母曰:“曆代貞姬節婦、烈女孝娥,向為眾女真招集逸遷宮,合作地仙者。但女子之行,易於湮沒,欲求文筆作傳,使流芳仙籍。故命女徒黃景華統率以往。”齊曰:“表揚芳烈,可雲盛典。”遠望一派雍和之氣,籠罩廣野山頭。早有兩籌弟子伺候,全身甲胄,色溫貌恭,一是伍員,一是展雄。二子擊金鍾傳報。又有二弟子,一名自強,一號進德,進內啟知。


    至聖出至山前,所服冕旒黼黻,玉佩叮咚。後列四聖、十哲,冠裳劍佩,趨蹌磬折。迎入,行禮遜坐。金母命景華領班朝謁,遂言所懇。水精曰:“丘所願也”。景華至上殷霜,共有十五名,行事備載。水精聞言即傳付諸弟子加讚。獻茶畢,金鍾連響,傳奏諸真齊到。當有端木子、顓孫子、公酉華、言子遊、卜子夏、冉子求玄端章甫,同為儐相,出宮迎客,敘次而入。眾真仰瞻宮牆萬仞,龍門上,大書“集英宮”,扉釘銀鋪,戶施丹漆。宮門內,文石砌成甬道,兩傍楷模森立,合抱參天,和風拂拂,瑞靄融融。約半裏,方至殿陛,左右酋龍蹲踞,懸匾額曰“大成殿”。俟者止於陛,眾真進殿。水精離座相迎。


    參見畢,命坐獻茶。太乙首啟師尊:“弟子度世無功,課為負疚。今與西城王君、五嶽君相會,議將自來忠義孝悌逸士文人,精靈不泯,未經轉生受報,應歸仙道者,命諸徒所在搜羅。約得三百人,同登聖域。欲求類入玉笈,俾靈明有托,鬱結之氣化為陽和矣。”水精曰:“顯幽表滯,共返陽明,可消兵刑,可弭疾癘。此佑民之要道。太乙真救苦天尊也!”諸尊稱善。


    斯時上天眾聖未至,諸真請暫遊廣野,以瞻文明之象。有七十二大弟子相陪下殿。從左側過去,一殿巍峨,篔曰“明德殿”。轉右一殿,更覺軒爽,匾曰“會同”。向後內宮寢殿。往前左禮門而出,則樓榭亭台,依山傍嶺,近澗因岡,崇阿低嶼,曲徑深林,非常雅致。正南一閣,為“齋心”。閣之下為“習禮堂”。堂側有談經洞,幾案皆石。自洞而上,為鳴鳳岡。朝陽初上,羽儀鳴瑞。一帶碧梧直至岡下,為梧院。更前為竹亭,四圍綠筠淩漢。亭右為桃蹊,花開爛熳,不啻十裏明霞。接壤為李嶼,樹植參差,洵是千枝玉蕊。環而更右,清溪一道,掬飲可滌塵襟,名“洗心溪”。上長堤,拂天高柳,為聽鸝處。堤盡西南,則杏林在望,粉膩紅嬌。北上為梅嶺,恍行香雪叢、絳雲隊。嶺之下為桂苑。苑之傍為菊畦。過此則濤聲盈耳,鬆陰滿階,有軒可憩,曰“鬆鶴軒”。喬鬆上,縞衣玄裳,飛鳴自適。鬆林邱翔遊藝亭。亭前有洗硯池,池水亦。。數武外,山勢漸帝,因羸遽之為琴自。台之微,有講堂,堂外風徑而北,有劍榭,有躲匾。珊側為兵新泉,溫雨屈副。下流為蓮塘,紅妝翠蓋:香運益清。自此而芹溪,而藥墅,百果草木,芳芬馥鬱。墅後曠然一覽者,為麟圃。其中文豹斑彪、角端白澤、騶虞獬豸、麋鹿麝獐,百獸成群。山之左,則有書樓、紙局、墨莊、筆塢。樓貯宇宙秘書,簽帙充棟,掌之者則二酉也。紙以蔡倫監造。墨莊程邈主之。筆塢蒙恬居守。有樂府一所,凡古樂器,皆藏於此,掌以師摯。更有禮庫,收古之禮器,司者伯禽。山之前後左右,悉是書寮,諸弟子居之。


    群真遊覽一周,複至山前義路。恰值天尊駕到,遂齊入朝參,分班侍坐。太上謂曰:“頃遊樂乎?”太乙等對曰:“向以南洲化度,久未至此。不意山景一新,如斯盡美!”宛丘曰:“河、洛肇啟文明,僅得其大概。至於夫子,精微畢究,誠萬代之宗師也。本山製度,酌古斟今,華而不靡。中和之道,即此可見。”水精遜曰:“究本窮源,不出太上天尊之化育。”老君曰:“繼述之功,更難於創始,後學當體之為妙。”


    孔氏諸子上啟:“設宴會同殿。”水精邀往登席。上六席是三清、玉帝、鬥父母。其次玄帝、三元、三皇、太乙、雷尊、文昌、廣壽、鎮元。左席赤鬆、祝融為首,洞天福地、名山勝境諸真,其下新進忠良等眾。右席是玄母、女媧及黃景華、列女等,孔門宮眷相陪。五老朝上主席,下坐七十子、孟子與孔氏諸孫。童子送酒進饌,匏樽斟無味之玄酒,土簋盛不和之太羹。水精舉杯曰:“非敢簡略。因此味不設久矣,暫以為獻,亦猶行古之道也。”玄酒三行,嘉肴薦至,異果雜陳。撤去古器,設瑚璉簠簋鼎彝之屬。玉線金卮,滿引瓊漿玉液。浮丘笑曰:“所謂聖之時者也。”水精莞爾曰:“諸子處於四方,故得攜來助我。固不足以宴嘉賓也。”黃老曰:“吾等太虛為體,豈為飲食?今叨盛欸,特以飽至德耳。第思吾等以先天之氣,運行化育,又得諸真後先誕降,裁成輔相。而道君至聖,親臨整頓,維植人心,使蚩蚩眾生,同履正道。豈知世風遞降,邪正混淆。不特出世大道,壞於術士,而治世之道,盡成虛妄,人心汩沒,天理靡存。良可深痛!今唐運已終,五行餘氣,雜遝相乘。吾山優孟輩,曾於天寶時享李唐富貴,故複投足太原,奮誌滅梁以報。因妄居天位,弧矢為殃。伊用昌有心救世,雖已降於天水,而倫常忠孝,孰能繼至聖之蹤,使理學昌明,為盛朝翼輔乎?”水精曰:“向者,諸徒常降世謀道。第時明時熄。或著於一方,而不能普遍;或宣於士庶,而不及朝廷。位不足以顯道,僅得傳之著述。將使鯉也先之,汲也繼之,顏、曾、閔、冉之徒,與凡有誌行道者,聽其隨時出世。務期互相師友,闡發中和。使危微精一之傳,誠意正心之學,滂流洋溢也。”舉座稱善。諸子有慨然任道之意。宰我念:“夫子每刻責於我。今若下世,必要獨顯才猷,複還古治,事功炳煥,駕夫子而上之。斯時還山,足以藐心齋之友,淩三省之參矣。”文昌啟玉帝曰:“文章經濟,本自相兼。但有才華,而無經術,奚益於世?盍使三台魁鬥下生,以繼韓子之風?庶文行並優,實道學之一助也。”玉帝允之,俟歸闕施行。伯魚、子思,向各座送酒,南宮、公冶,亦出席傳杯。殿陛兩旁奏古樂,舞文舞。


    眾真暢飲良久,方欲言別。水精命遊夏將列女冊籍,悉加讚語。二子承命去。複謂群真曰:“仙佛事跡,雖史傳代作,然而影響模糊,未克詳明。今將匯集諸山實錄,總歸林屋洞天,命靈威守掌。俟山中遷、固出時,好為作史張本。諸賢有名心未。了,夙願未償,俱可待時而出。若倦遊塵俗,絕意馳驅者,不妨留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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