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驀站在電梯裏,她從來都不知道,從六十六樓下降到地麵需要這麽長的時間。


    當電梯終於停駐,因為酒店裏路過的賓客,她低下了頭。


    走出酒店,終於能夠抬起頭看路的時候,她這才發現,眼淚已經沾濕了她的雙眸。


    叫了一輛計程車,不顧計程車司機看她的錯愕目光,她任由眼淚肆意的滑出眼眶。


    靜靜地看著這後退的城市蠹。


    她的心很亂,心頭最細致的地方如同被針尖紮過,疼痛得讓人窒息,她不明白,為什麽還要讓她遇到他?


    此刻不想見到任何人,她隨即給安寧打了一個電話,讓安寧耐性等待,明天之前,他們一定能夠接到公司撤銷裁員的決定髹。


    不知不覺,一整天的時間,就在她唆使計程車漫無目的在整座城市中遊走而逝去。


    轉眼,已是黃昏。


    當她停駐在酒店附近的一個路口時,無意間看到對麵街道上,一對年輕的中國男女正在親吻。


    男方英俊高大,女方美麗大方,是男方主動低頭吻住女方的,男方顯然渴求已久,女方緊張而害羞,卻還是在猶豫中,把手攀附住男方的背。


    她一下子怔住。


    那似曾相識的畫麵,像是打開她塵封記憶的鑰匙,讓往事在她的腦海裏清晰的播放。


    她幾乎忘記了……


    曾經在法國波爾多的私人會所的泳池邊,也曾經有這樣一對年輕的男女,在那晚浪漫的氛圍中,在躑躅、緊張中,親吻彼此……


    她已經很久沒有再記起這段迴憶,因為它們已經離她很遠很遠,再也迴不去了。


    這些迴憶,隻能在午夜夢迴之際,一個人喝醉或一個人睡覺的時候,才偶爾能夠憶起,哪怕懊悔,哪怕悲傷,哪怕難受……也隻有一個人能夠看見。


    而這些感受,隨著她兩年前離開他,再也不會有人知曉。


    綠燈亮起,她才恍然醒來,此時對麵的男女已經甜蜜地相擁離開。


    深吸了口氣,準備朝酒店的方向走去,卻在這個時候,手機響了起來。


    她接通手機,放到耳邊,用英文道,“你好。”


    處在呆滯的她,直到發現手機裏一直沒有出聲,她這才拿起手機看向屏幕,是應彥廷。


    不管過了多少年,即使他的號碼已經在她的手機裏刪除了,他的手機號碼依然清晰地記在她的腦海裏。


    那一瞬間,她怔然。


    良久,她泛白的唇瓣在艱難中開啟,“我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好。”


    她並不知道,此刻在酒店的六十六層,他單手插在褲袋中,站在落地窗前,把站在凜冽的冷風中身體瑟瑟顫抖的她看在眼底。


    “你準備得怎麽樣了?”應彥廷開口,語氣輕淺如尋常,“我的耐性不是很好,尤其在我已經給你足夠多的時間。”


    沉默了約有十秒,她強製地壓製住內心的情緒,輕緩地應答道,“我再過五分鍾就到你樓上。”


    “不需要……既然你一整晚的時間都是我的,我要你先陪我去個地方。”


    “去哪裏?”


    “我三分鍾後在酒店的樓下等你。”


    他結束了電話。


    她慢慢地把手機從耳邊放了下來,久久地佇立在路邊,被川流不息的車子帶來的冷風灌透單薄的身子。


    他,會放過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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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廂裏,喬驀的鼻息裏依然是她梳洗的男性氣息,她的目光一直看著車窗外,而應彥廷還是習慣在坐車的時候閉眼假寐。


    她可以從車的後視鏡中看到自己,臉色黯淡而憔悴。


    跟他身邊的這個人,已有了天壤的差別。


    車子在一家餐廳門口停下後,應彥廷徑直下車。


    喬驀疑惑地從車上下車,還沒有搞清楚應彥廷帶她來餐廳的原因,就見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孩從餐廳裏迎了出來。


    “應。”


    當女孩把應彥廷輕輕抱住,並親昵地喚著應彥廷的名字時,她看到了女孩的正臉。


    挽至耳後的柔順黑發露出女孩秀氣美麗的小臉,不菲的鑽石耳釘說明女孩養尊處優的生活,眼神裏的純淨說明女孩並不複雜,但也不可以視這個女孩為一個單純的女人,因為她舉手投足對他的親昵,說明他們的關係已經匪淺。


    連她都覺得女孩的氣質淡雅無限。


    這樣的氣質,搭配一身剪裁精致的某奢侈品牌的秋冬款的時尚洋裝,看起來極具品味,顧盼間又無半點有錢人家的驕縱和任性,反而給人的感覺安然與親和,她唯一的感想就是,好精致、好友氣質的女孩。


    女孩注意到她,疑惑地問,“應,她是……”


    她現在的樣子,同以前跟應彥廷穿過緋聞時的樣子大相徑庭,女孩沒有認出她是很正常的。


    手扶在女孩腰上的應彥廷彎起了嘴角,墨色的西裝,白色的襯衣,墨色的領帶,他永遠是在西裝革履的時候最英俊不凡,閑適的目光掃了她一眼,懶洋洋地對女孩道,“我的新秘書,安琪。”


    女孩聽說是她是他的秘書,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但顯然她毫不出色的外表,讓女孩連多餘的想法都沒有,挽著應彥廷就進了餐廳。


    她遲疑在原地,直到盛華在她旁邊道,“這是勞倫夫人介紹給應總的,是勞倫先生的侄女,應總和她已經交往有三個月。”


    勞倫夫人,她想起來了,是應雅如姑姑。


    原來,他已經有交往的對象了。


    既然如此,他為什麽還要跟她提出那樣的要求?還有,他來約會,為什麽要她跟他一起過來?


    應彥廷包了整個餐廳,偌大浪漫的餐廳,此時隻有他們二人在用餐。


    她站在背離他們的地方,依然能夠聽到他們談話的聲音。


    這女孩的確很不一般,從女孩跟他談到了金融市場,她就知道,這女孩很是聰慧,而活潑的個性又十分討人喜歡。


    盛華走到她身邊,問,“喬小姐,這兩年,你後悔過嗎?”


    喬驀迴過神,明明聽懂了盛華說的,她清冷地迴答,“後悔什麽?”


    盛華有些意外聽到她這樣說,以很深的目光打量她。


    很久,喬驀都沒有再說話。


    盛華忍不住又道,“即使知道你誤會了應總,你也沒有後悔過嗎?”


    喬驀依然沒有說話。


    盛華琢磨不透喬驀的心思,正想再說些什麽,餐廳的經理已經請盛華過去有事。


    如果盛華剛才能從正麵看到她,他會發現,他問她問題的時候,她的雙眸是紅的。


    從盛華和餐廳經理的對話中她得知,應彥廷為女孩準備了驚喜,似乎今天是女孩的生日,他準備了特別的禮物給女孩,所以經理問盛華什麽時候可以把應彥廷準備的禮物和鮮花以驚喜的方式呈現在女孩的麵前。


    盛華隨之跟經理前去安排。


    喬驀一個人靜靜地看著這座繁華的城市,耳畔裏都是女孩被應彥廷逗笑的聲音。


    感覺空氣有些壓抑,她隨即去了餐廳的洗手間。


    ……


    她並沒有想到,她走出洗手間的時候,應彥廷已經在等她。


    他雙手插在褲袋裏,目光懶洋洋的,已經看到她蒼白無色的臉龐。


    “你的氣色看起來不太好。”他道。


    “隻是身體有些不舒服。”沒有想到他會在這裏,乍然就撞進他深不可測的黑眸裏,他那似乎是關切又似乎是陰翳的目光,她已分辨不清,隻想找個地方把自己泛白的臉龐藏起來,此刻卻隻能低垂下眼簾。


    唇角微勾,應彥廷道,“如果是在不舒服,我可以讓盛華先送你去酒店。”


    “你找我有事?”她反問。


    他起初沒有說話,一會,才開口,“你覺得剛才這個女孩怎麽樣?”


    “為什麽問我這裏?”


    “先迴答我。”


    她遲疑了一下,“是個聰明漂亮,但善良無心計的女孩。”


    “你說的是實話?”


    她疑惑看他,“我不懂你為什麽要我發表對這個女孩的看法。”


    薄唇輕逸,他微笑著道,“你是瑞斯的親生母親,出於你在我麵前流露出了對孩子的一絲疼惜,我希望能夠聽聽你的看法,因為……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她會是瑞斯的母親。”


    內心深處兩年都不曾被人碰過的那根最脆弱敏感的弦,在這一刹那,忽然就斷了。


    她抬起眼簾,輕淺地看著他。


    他們之間明明隻相隔著不到兩米遠的距離,她卻感覺自己和他隔了一整個世界。


    他曾經注視著她的黑眸不再深邃,英俊的臉龐上顯露出跟過去謙和溫和完全不符的冷笑。


    “你對我說這些,是想聽我的意見,還是覺得我會在意?”


    應彥廷訕然勾起了嘴角,“我以為是後者。”


    “你如果想要看到我失望傷心的樣子,相信我,你永遠都看不到。”她冷漠地對他說,仿佛,她從來就沒有愛過他。


    應彥廷沒有生氣,反而輕笑,隻是他的笑意裏藏匿著冷冷的寒刀,“這點我倒是願意信你,畢竟,你是那樣固執和堅韌的女性,即使曾經有過一刻後悔,你也不會在我麵前顯露……你寧願跟一個陌生人掏心掏肺,也不願意跟我吐露半點你心底的想法,所以,就算信任一個陌生人,你也不會信任我。”


    她的心窒了一下,“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明白?”應彥廷冷冷地笑了一下,“你初來上諾曼底,姑姑動用關係想你在上諾曼底呆不下去,你受盡找工作的艱辛,處處遭人刁難……最後,你找來跟你相遇在上諾曼底甚至陌生的單辰幫忙。”


    她不自然地把頭別了開來,“單辰在上諾曼底有背景,又對我表現出和善,我請他幫忙並無不妥。”


    “還和我狡辯?你被應家的人欺負,受盡刁難,為什麽不跟我說?我曾經答應過你,隻要你不要出現在我的麵前,我就不會為難你,為什麽你不讓我知道?你是覺得我不會遵守諾言,還是我會縱容應家的人去傷害你,又或者你真的覺得如果你來找我,我會真的對你施與報複?喬驀,你就這麽不願意跟我有任何瓜葛?”


    喬驀咬著唇,再沒有發出一聲。,


    冷冷地看著她沒有情緒亦不打算解釋的麵龐,怒意從他的胸口竄至他的喉嚨,他冷漠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線,兩人都沒有說話,走廊上空闊死寂得連跟針落地的聲音都能夠聽見,驀地,他帶著陰冷轉身離去,在邁開步伐的時候,他幽冷地對她道,“盛華會送你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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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是周末,喬驀穿著休閑服在家中,她剛把五副碗筷準備好,門就叮咚地響了起來。


    四小隻看到她已經在餐桌前準備了好了五副碗筷很是震驚,安寧在貪吃地撚起一顆菜花的時候說,“組長你怎麽知道我們會來?”


    收到公司收迴裁員的通知,又恰逢周末,這四小隻有怎麽會不來感謝她呢?


    喬驀笑了一下,“我就是有未卜先知的能耐。”


    “難怪組長說讓我們不要把東西收拾好,果然,昨天晚上晚上我就收到了通知……真的太令人驚喜了……組長,我肯定你在公司的上頭肯定有人。”安寧打量著她。


    喬驀又是一笑,“這我可不告訴你們。”


    安寧撒嬌,“說嘛說嘛……組長你認識的是不是公司最高層的人,讓那個人告訴我們最近可以買那隻股票唄?作為公司的高層,他肯定有內部的消息,你就讓他從手指縫裏溜一點好處給我們……”


    喬驀道,“你們真是‘大難不死’就想著‘必有後福’了。”


    “可是最近的股票市場真的是很好,好多人都賺錢了……”


    “是啊,連我們天天跟債券、股票啊這些人打交道的人,也不免有些心動。”


    喬驀挑了下眉,“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出手買一些?”


    “因為應彥廷說今年的股市很有可能會在一夕間崩盤啊!”安寧迴答喬驀的時候看到喬驀在怔然,以為喬驀是不相信這樣的事情會發生,義正言辭的解釋道,“組長,不會連應總說的話你都不信吧?你還記得一年前嗎?應總說‘強輝’集團如果在把股指衝到了二十三塊還繼續往上衝的話,‘強輝’集團必然會破產,結果‘強輝’集團看著是好的勢頭,一直漲到了三十塊,在三十一塊的時候,突然就就崩盤了,最後‘強輝’集團就這樣破產了……”


    喬驀沉吟,一會,迴答安寧,“股票市場現在這樣好,突然間在一夕間崩盤的機率不是很高。”


    “我也這樣覺得,但應總不這樣認為啊……”林琦道,“說真的,如果這話不是出自應總,我相信誰也不會信……”


    “他可是金融界的神話,跟著他,鐵定隻會賺錢。”


    喬驀淺淡地道,“他是會賺錢,但他隻會給自己賺錢……在股市這麽好的情況下,所有的人有因為他的話而不出手,獲益最大的將是他旗下的金融公司,因為他會趁著散戶全都拋掉股票的時候,趁機收入,這樣市場如果沒有崩盤,他旗下的金融公司將會賺得滿缽。”


    “應總不是這樣的人吧?”安寧捂著嘴道。


    “他隻是一個商人,而商人最注重的就是利益,他們在賺錢的時候,是毫無道德和同情心可言的,不過應彥廷也不是純粹利益熏心的商人,至少沒讓你們買股票,隻是賺走了你們的錢,並沒有對你們造成傷害……”


    喬驀直到把話全部說完,才發現她的四名組成此刻正怔忡地看著她。


    這讓她反而愣住,不禁問,“怎麽了?”


    安寧瞪圓眼道,“組長,應總可是離我們很遠的人啊,可是我聽你分析他的性格,卻感覺好像你跟他是很熟悉的人……”


    喬驀這才意識到,她居然在無意之間,透露出了對應彥廷這個人的了解。


    所幸的是,就算她說她跟應彥廷認識,她的四個組員也不會信,所以,這個話題沒有再延續下去……


    用完餐四個人在她的公寓裏玩了兩個小時,便離開了她的公寓,她搞好衛生後,把疲累的自己拋進了沙發裏。


    夜幕漸漸降臨,到了晚餐的時間,她始終還是把自己埋在沙發裏,漫無邊際地看著電視上的新聞。


    她平常最愛看的就是有關股市的節目,但此刻她看的是娛樂台。


    娛樂台報道的通常都是一些名人的緋聞,比如某某明星又跟哪個圈內人或圈外人拍拖,比如某某商人又有新歡……


    她真的是太久沒看新聞了,娛樂台的記者都已經拍到應彥廷和那個女孩一起出現在應彥廷私人機場的照片……


    所以,應彥廷說的是真的。


    在林初晨不再出現在應彥廷的世界後,應彥廷的世界裏又出現了一個女人……


    眼睛越來越困頓,不知怎麽,她就睡著了,可是,一陣突然傳來的手機鈴聲把她給驚醒了。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不願意睜開眼皮,於是伸手去摸索著手機,看也沒看號碼就放到耳邊,“你好……”


    “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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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對方的聲音很是低沉,加上手機的信號不好,打開門之前,喬驀真的以為來人是應彥廷的,直到看到門外的單辰。


    在看到單辰的時候她才想起,她從昨天到現在都沒有迴過一個電話給單辰。


    這兩天發生的事實在是太多了。


    但單辰永遠都不會對她生氣。


    “我可以進去坐坐嗎?”


    看到單辰全身都是冰冷的,顯然在她的房門外呆了有一會兒,她替單辰倒了杯開水。


    而當她把開水遞予單辰的時候,才發現單辰他整個人已經癱軟靠在沙發上。


    她這才意識到,單辰今天喝了很多的酒,難怪他在電話裏跟她說話的聲音是沙啞的。


    單辰即使是這樣糟糕的心情,仍舊溫和地對她說,“你可以不用管我,我就想在你這裏坐坐……”


    她怎麽會不管他?尤其她知道他今天喝醉的原因。


    去浴室替他擰了條溫毛巾出來,她坐在他的身邊,輕輕替他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


    手,突然被他抓住。


    她想要掙開,卻徒勞無功,最後隻好無奈地看著他,“等會兒我去拿被子出來,你今晚就在沙發上過一夜吧!”


    單辰“唔”了一聲,這才慢慢地把她的手鬆了開來。


    喬驀從房間裏把被子抱出來時,單辰已經倒在她的沙發上,看起來已經睡著了。


    喬驀於是把單辰小心翼翼地扶在沙發上,替他蓋好被子,未免他睡得不舒服,她還周到地替他解掉了他的領帶。


    坐在沙發上,她沉靜地看著單辰。


    單辰在睡夢中仍舊囈語,“接受我,小驀……為什麽你一點機會都不願意給我……”


    她的眼睛有些發酸,因為單辰的話。


    這兩年,單辰對她的照顧她不是不知道,她也很清楚單辰是個值得考慮的人……


    但,每次單辰跟她提到感情的事的時候,她不是避而不答,就是直截了當地讓他知道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了單辰的心。


    她的心裏真的很愧疚……


    “對不起,單辰。”忍不住,她低沙地對他道。


    “為什麽跟我說這樣的話……”單辰在迷迷糊糊中迴答她。


    她的聲音更沙啞了,“你在我身上,隻會是浪費時間……”


    單辰的手慢慢地從被子裏探了出來,握住了她的手。


    按照以往,她會掙開他的,但因為他醉了,她便由著他。


    他拉過她的手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酒精讓他眉心深深鎖著,他十分黯啞的聲音道,“我不會輕易放棄的……”


    見他痛苦的樣子,她沒有再以言語刺激他,“你不要說話了,睡一覺吧!”


    “你會在這裏陪我嗎?”單辰緊緊握著她的手。


    “我會在這裏陪你,但我的手被你這樣攥著,我根本沒有辦法好好坐著,你先放開我的手好嗎?”喬驀像哄孩子一樣,輕聲對單辰道。


    “不,我不要你離開……”


    “我不會離開的,單辰,我……”


    她根本沒有料到,她會在這一刻被單辰突然扯進懷裏,頓時,單辰身上的男性氣息和酒味包裹住了她的全身。


    她一點都不習慣這些味道,掙紮著,試圖從單辰的身上起身,可醉酒的單辰卻仿佛比往常的力氣更大,把她輕輕一扯,又讓她重新跌迴了他的懷裏……


    “單辰,你真的醉了……”


    她皺起眉,這一刻用了最大的氣力掙開了單辰,但當她從單辰的身上起身的時候,就看到她公寓沒關嚴的房門被人從外麵緩緩地推開。


    她開始以為是風,直到看到應彥廷站在門口,目光落在沙發上正從單辰身上起來的她身上。


    喬驀坐起來的時候整個人愣住,背著走廊燈的應彥廷俊容沉暗,她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單辰囈語幾聲,又睡著了……


    她起身,把房門拉上,避免冷風的灌入,對應彥廷道,“你想喝什麽?”


    應彥廷看著她,眼睛裏雖然沒有透露出淩厲,全身卻散發著危險的氣息,薄薄的唇瓣抿成一條線,下頷分明的棱角線條緊繃,讓人不寒而栗。


    他這樣的人越生氣的時候是越冷靜的,所以,他此刻不發一語,隻是走進她的房間,說明他的忍耐已經在極限。


    在走到她房間可以俯視整座城市的落地窗前時,他開口問她,“這兩年,你有睡過一天的好覺嗎?”


    她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嗯?”


    “你睡得安穩嗎?這兩年。”


    終於聽清楚他說的,她的喉嚨莫名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很難迴答。


    她記起了剛來上諾曼底的第一晚……


    她抱膝坐在酒店冰冷的地板上,背靠床,無聲的留了一整晚的淚。


    隔天服務人員打電話問她是否需要客房服務,因為她一直沒有接電話,酒店的服務人員便來房間看看……


    卻沒有想到看到如死寂一般的她……


    服務人員當時嚇壞了,驚恐地湊到她的鼻間發現她是有氣息的,這才鬆了口氣,隨即幫她叫來了醫生……


    從那以後,她就沒有睡過一次安穩的覺。


    喬驀平靜地反問他,“你過來隻是為了問我這事?”


    “當然不是……隻是看到單辰在外麵,覺得你這兩年過得遠遠要比我想象得多滋多味。”


    喬驀怔然。


    應彥廷的嘴角彎起一抹危險的弧度,“我來這裏,隻是好奇來詢問你一件事。”


    “什麽?”


    “今天我看到你站在馬路的對麵,失魂落魄地看著一對正在親吻的年輕男女,我很好奇,你當時腦子裏在想什麽。”


    “我隻是在等綠燈。”閃爍飄忽的眸光出賣了此刻的她,但她依然迴答得很是淡定。


    “我想也是,你怎麽會羨慕一份誠摯純真的感情呢?”應彥廷嘴角的弧度揚得更高了,“今晚來問你這個問題,原本也是借口,想著今晚就留在你這裏過夜,但現在看來,我應該識相的先離開,畢竟今晚你已經有入幕之賓了。隻是令我意外的是,你曾經一直都以清純的姿態示人,如今卻居然這樣看輕自己的身體。”


    他嘲諷的言語讓她沒有辦法再保持恬淡,幸好,這兩年在職場的打磨,鍛煉出她不輕易生氣的性格。


    他如果要說,就隨他說吧!


    “現在怎麽辦?我並不想離開,可你的入幕之賓此刻就在房間外麵,你當真要他半夜被你我的聲音吵醒?”他的聲音裏每一個字都如淩厲的刀,“不過你可能無所謂,反正對你來說,身體不過是副皮囊,就像六年前你可以毫不猶豫把它獻給我一樣,就算被他聽見了,你明天再陪陪他,不就慰藉了他?”


    她可以忍受他的謾罵和嘲諷,但她忍受不了他的羞辱,冷冷地瞪著他,“你太過分了!”


    應彥廷驟然伸手攫住她的下顎,把力道簡直要把她的下顎捏碎,疼得她整個人都在顫抖,他如箭鋒利的目光狠狠睇著她,寒意逼人。


    “你不是麵對我的時候可以坦然自若嗎?怎麽此刻情緒控製不住了?明知道我就在六十六樓,卻故意讓我看到你站在馬路的對麵看那對親吻的男女,難道你不是想告訴我,你對前塵舊事並沒有忘記?這難道不是你在對我使欲擒故縱的把戲?”


    喬驀錯愕,她沒有想到,她在過馬路時晃神的那一幕竟會被他看見,更沒有想到他會因此給她定上了一個罪名。


    “我提出要你陪我一整天,你毫無異議,看著好像是你心如止水,實則難道不是你害怕錯過這次跟我再有相交的機會嗎?那麽多時間你可以到樓下的咖啡廳喝咖啡,卻偏偏選在瑞斯在那家餐廳的時候出現,難道不是要我看到你對孩子依然牽掛,試圖讓我對你刮目相看嗎?來,喬驀,你告訴我,你什麽都沒有做,你隻是那樣巧合在公司樓下遇到我……來,你跟我說清楚,我耐心的聽你解釋。”


    他的指控就像一根根利箭直插進她的心髒,她終於無法隱忍,喉嚨艱澀地問他,“你覺得我會拿我的性命去開玩笑嗎?”


    “你不是拿你的性命在開玩笑,你是拿你的性命在做賭注!”應彥廷緊緊地捏著她的下顎,她疼得整張臉都已經發青,“你賭我還在乎你!!”


    喬驀疼得已經說不出話來。


    應彥廷仍舊沒有鬆開手,“你的胃口真大,喬驀,身邊已經有了這麽優秀追求你的律師,卻在發現我對你的渴求可能源自我心裏對你仍舊念念不忘,於是律師和我兩邊都不誤……一麵裝著為了身邊的朋友和孩子什麽都可以犧牲的委屈樣子,一邊有和律師在這裏你儂我儂,你倒是真的內心深處潛藏著一顆放蕩的心啊!”


    喬驀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將應彥廷掙開,下顎疼得讓她的牙齒在打顫,起初根本就無法發出聲音。


    “你說完了嗎?”


    他沒有再說話,黑眸迸發出熊熊燃燒的怒火,仿佛可以瞬間將她席卷得連骨頭都不剩。


    她從來沒有看過這樣動怒的他……


    她逐漸調整好自己的唿吸,在確定聲音可以平穩逸出後,她緩緩地開啟泛白的唇瓣,“我跟單辰並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樣的關係,但就算真是如此,你也無權過問。”


    心在滴著血,她隻知道,這一刻,她必須比他更絕情。


    他們之間就這樣算了吧……


    她已經過得很累很累,她不想再過得比現在更累了……


    應彥廷的雙眸燒紅,仿佛可以用此刻的而目光將她殺死。


    她無懼地看著他,心裏在想著,若死了就罷了,一了百了,這樣腦子裏就不會再想什麽了……


    於是,她接著說下去,“應彥廷,你若真的想報複我,就把我這條命拿去吧……”


    時隔兩年再叫他的名字,那一刹那,是心酸的。


    她不是以死要挾他,她是真的已經生無可戀……


    這兩年維持她堅強走下去的動力是孩子,可如今她已經看孩子健康成長和備受他的疼愛……


    她已心滿意足。


    這個時候,他如果真的把她的性命拿去,也算是解脫了她。


    應彥廷二話沒說,轉身離開了房間。


    她在應彥廷走後,久久地站在窗前。


    她的視線裏可以看到應彥廷的車子從她的公寓樓下駛出。


    他到哪裏,都隻會開那輛黑色的奔馳,所以,即使在川流不息的車流中,她也能夠一眼就找到他的車。


    夜晚異國的夜景格外的璀璨,他的車子漸漸融入進車流,在車子終究消失的時候,她把自己無力地靠在了落地窗上。


    這一刻沒有再有心酸,沒有再有淚水……


    她平靜得,如死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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