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你就別去了、別去了,你昨晚喝多了,容易出危險!。”羽村抱著頭拎著刀想往外走,莫玊在旁邊拉住他使勁的勸。


    “沒事,不太要緊的。”羽村的語氣聽著很正常,如果他不是一隻手抱著腦袋的話應該會更有說服力。


    最終一群人好說歹說,總算是把讓他留下來了。


    然後年輕力壯的男孩子們聚在一起開始探討行動計劃,胡德一拍腦門說這個行動的代號就叫“畫布”,分成兩組行動,伊萬和他自己,莫玊跟崔聖智。


    崔聖智拒絕了這個腦殘的計劃,並說明變異了的同學有很多,但他們人就四個,所以應該始終保持緊湊隊形不能分頭行動,胡德想開自己騷粉色跑車的提案也被一並拒絕,理由是,救援應該開容量大的車,因為可能到時候救出來的不止梅爾文一個,還可能有其他的同學,並且莫玊家已經沒什麽食物了,到時候有空的地方應該第一時間搬上食物,這樣一來開跑車實在太不劃算。


    莫玊做出疑問的表情說自己家的倉庫應該還是滿的啊?


    “你家除了酒啥都缺。”胡德絲毫沒有被四麵楚歌的環境影響心情,捧腹大笑道。


    十分鍾後大致確定了最終救援計劃,胡德開羽村的橋車,伊萬開自己的那台勁霸卡車,在救出梅爾文之後搬空沿路的商店。


    莫玊本想給胡德遞一把nh87,但是胡德拒絕了,走到自己的車裏掏出了一個袋子,裏麵裝著兩把長筒獵槍和四十發十二號通用霰彈槍彈藥,還有幾盒小口徑子彈,應該是他昨天那把裝飾的絢麗非凡的手槍用子彈。


    “你家的文化傳承……這麽暴躁?”莫玊看著那黑黝黝的槍管,感覺肯定很帶勁。


    “其實是我比較暴躁啦~可惜沒什麽彈藥了,因為禁槍這玩意也比較難搞。”胡德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獵槍,看起來像個牛仔。


    “地下黑市搞到的?”崔聖智看了看自己手裏口徑不到五毫米的步槍,越看越覺得這玩意是真的娘炮。


    “我爺爺有持槍許可證,因為住鄉下,有狩獵資格,本來是不讓帶出來的,不過現在這情況……是吧,也無所謂了。”


    “給我一把。”崔聖智感覺自己應該玩點男人的玩具。


    “後坐力很大的,還是給伊萬吧。”胡德拒絕了他,隻剩崔聖智拿著me87在風中獨自傷心。


    幾人出發上車,一路上還算通暢,偶有車輛撞在路邊,其餘的也並不是什麽狼煙殘照的末世景象,但他們看不到在城市的中心部分,擁有武裝力量的警察與特警反而用槍將牆壁掃的千瘡百孔,被引爆的車輛和電器熊熊燃燒,瀝青得路麵上裂紋密布。但是被變異感染的患者實在太多了,他們終究難以抵抗,在上層的授意下,據守要衝,等待支援。


    “其實我本來打算這兩天不來學校了,結果這倒好,都來來迴迴跑了三四趟了。”莫玊看著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物,心情也說不上是好是壞。


    “這不就是令人感動的同學情誼嗎?不拋棄不放棄,擁有一個小說男主角的氣質啊。”胡德似乎永遠沒個正形,但是很奇怪,每次看到他確實會讓人感覺放鬆一些。


    可能是他也有過認真的時刻吧,所以在他說一件事不認真的時候,別人還是會覺得問題終究不太大。


    莫玊從後視鏡中看到那輛卡車,崔聖智在跟伊萬聊著天。他自嘲的笑笑,說:“不拋棄不放棄嗎?可惜並不是這樣,我昨天去救崔聖智的時候,羽村聽到了活人的聲音,可是我沒選擇救他們。”


    “先去救朋友沒有錯啊,這叫情誼為先、義薄雲天,堪比關羽啊。不是我說,你呀,不要什麽事都太往心裏去,特別是這種時候,得沒心沒肺一點,要不然會把自己逼瘋的。”胡德開始賣弄起了自己的中國知識。


    “麻木不仁不是件可以被拿出來稱讚的事。”莫玊還是在鑽牛角尖。


    “你這就顯得很矯情了哈,做了就做了,有啥可後悔的,大不了咱們今天再去救,而且——你也救不了所有人,你還不清楚人力有窮時的道理?沒必要愧疚,你們中國有句老話說得好‘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就是這個理了,命不好怨不得別人的。”胡德中國通的勸導可以說是非常的厲害了,可能大部分國人也就不過如此。


    莫玊看著他絞盡腦汁想詞的樣子,心情突然好了一些,便不再說話了。


    實驗樓平時去的人就並不多,所以並沒有什麽感染者。空曠的長廊很幽靜,長廊盡頭的光因為距離太遠而顯得並不鮮明。莫玊四人將子彈上膛,逐漸的往上走去。


    太過安靜,讓人感覺十分壓抑,有時不知從何處發出的細碎聲響都會繃緊他們的神經,一直走到了實驗樓的最頂樓(雖然也不過是第四層)的時候,看到了一排用櫃子所做的路障,有兩個病患被堵在外麵。


    兩聲輕微的槍響,它們倒地了,莫玊想到自己已經用光了一個彈夾,有些心疼。


    胡德見危機解除,便走到路障前喊梅爾文的名字。


    來移動路障的是一個老師,胡德也認識,是個亞特蘭蒂斯高校聯盟下屬學院畢業的一個年輕的博士,還不到三十歲頭發已經掉了一半了,姓安德魯。


    安德魯撇撇頭示意他們進來,四人便魚貫而入。


    “你們果然還是會來的。”一走進房間,梅爾文便發話了。


    胡德先對著後麵說了一句:“我就說他會在這裏吧。”然後揚起雙臂,做出了一個擁抱的姿勢,問道:“同學情,感動不感動?”


    然而梅爾文沒有理他,看著他身後的莫玊,微笑道:“你這次的測試為何隻考到了第六,隕石讓你心煩意亂了嗎?”


    莫玊點點頭,並未避諱。


    “那你知道那到底是什麽嗎?”戴著眼鏡的年輕人穿著白色的大褂,雙手交疊在小腹前。他不算高,也不算英俊,但隻是這樣的一個簡單的動作,便有很強大的氣場——自信的氣場。


    莫玊搖頭道:“連頂級科學家都不明白,我要怎麽去了解?”


    梅爾文緩緩踱步,抬起一根,對莫玊說:“在大概一周前,我用學校內的光學顯微鏡勉強觀測到了存在於水中的樣本信息,那時我發現他們的活動力已經漸弱了很多,並且體積在不斷的膨脹,而它們的dna性狀也在不斷地發生變化。”


    “這代表了什麽?”莫玊已然對微觀生物學十竅通了九竅,便詳細詢問道。


    梅爾文攤手,並沒有直接迴答他的問題,而是顧自說道:“但是它們已不具備傳染力、超流力,和那種類似於——輻射的能力,就像是一個孩子長成了一個胖子,很多的孔它鑽不過去了。”


    營救小組的四個人對微觀方麵都不大了解,隻能求知若渴的等著梅爾文接著往下說。


    “但是它還在不斷的變化,而且是在分化,就像幹細胞一樣。”


    “如果它不具有感染姓,那它的分化就沒有意義,這不科學。”崔聖智提出了疑問。


    梅爾文點頭表示讚同,他說:“沒錯,的確不科學,但是這個隕石的出現,這種不知道該被怎麽劃分的物質,它從頭開始就不科學”


    “你怎麽證明他沒有傳染性?”莫玊對此表示疑慮。


    “這樣各位紳士,咱們先上車,迴去慢慢說?”胡德油腔滑調的提議道。


    但梅爾文的下一句話就讓他們不由自主的握緊了自己手中的槍支。


    “因為我把它打到了自己的身上。”


    “我淦,猛男。”胡德雖然看起來很緊張,但還是不忘揶揄一番。


    梅爾文雙手虛按了一下,表示不用緊張。


    “我之前已經用過血液來進行實驗,但是它們跟我的血液不起反應,反而還被白細胞消滅了,所以我把它注射到自己的體內進行二次實驗,依然並沒有什麽問題。”


    “沒事就最好了,咱們趕緊走吧。”胡德長籲口氣,接著招唿道。


    梅爾文搖搖頭道:“你們聽我把話說完,我覺得這對你們會是很重要的消息。”


    胡德還想插嘴但是被莫玊抬手製止了。


    “我通過提純單位體積內的水,然後進行計算,得出的結論是在單位體積內有百分之八十左右的奇異物質進行了膨脹和分化,其餘的百分之二十我觀測不到,所以也不知道具體情況,但是流感症狀在幾星期前就已經停止感染新患者了,所以我估計,它們也進行了一定程度上的變異,但是具體是怎樣的,我無法猜測。”


    “說說重點吧,他們的變異是什麽樣子的。”莫玊認為梅爾文一定有了一些發現,否則不會在這裏絮絮叨叨,這不符合他的性格。


    “具體如何,我不知道,它們的變化規則我無法理解。但是昨天我在窗台這邊看了一下午……你不覺得這些患病了的人十分低能嗎?”梅爾文依然沒有直說,而是拋出了疑問。


    “沒錯,的確如此,他們隻會對人形的物體發動攻擊。”莫玊昨天在古蘭德七進七出,自然也發現了一些規律。


    “沒錯,但是到了晚上的時候,這種情況就變了……其實不是,在下午你們走後的那段時間就已經有所改變。之前這些東西隻會見人就咬,咬的位置也相當的隨機,而到了七點鍾左右,它們就知道如何攻擊薄弱部位了,在晚上,一些人打算趁夜色逃出去,但那時候這東西已經開始對聲音很敏感了,並且應該一定程度上被增強了嗅覺。”


    “它們在進化?”


    “目前來看其實更像是返祖。不過按照他們一開始的表現來說還是沒錯的,算是在進化,不過不是所有,或者說它們的進化速度有快有慢。”


    莫玊表情嚴峻了起來,“這下有麻煩了”。


    “它們現在已經可以被叫做喪屍了,我看到很多人的血已經基本凝固,依然在行動。而且,按照這個變異的速度,可能再過兩個月你們就能看到在天上飛的鯨魚了。”


    “它還能感染其他生物?”


    “不知道,隻是不想讓你們太難過所以開了一個玩笑。”


    ……


    “在實驗室隔壁的房間裏,有一個女孩,還活著,很正常,你們把她和老師帶走吧。”在一段時間的沉默後,梅爾文將其打破。


    “你不和我們走?”莫玊眉頭一皺,不明所以。


    “不了,按照我的推算,這種情況是沒有機會活下來的,我知道你們來救我的原因……我會很多東西,可以幫你們的忙。”


    “為了活下去,沒有誰幫誰的忙一說,單獨一個人是沒有辦法在這種情況幸存的。”


    “嗬……所以我並沒有這樣的打算。”梅爾文微笑,顯示出一種與年紀極不相符的暮氣。


    “你就這麽軟弱?”莫玊開始激將。


    梅爾文不為所動,但是他來到莫玊的身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對他說:“如果有一天他們打破了限製器。又有一天,誕生了智慧呢?”然後他退後兩步,點點頭說:“這都是有可能的,而我並不想麵對這樣的敵人……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在學術上,你從未贏過我,這次,也是一樣。”


    莫玊猶不甘心道:“奇跡都是由人創造的,你不去嚐試怎麽知道不行?”


    “哈哈,就算可以,已死之人也已經看不到了,你無法真正的戰勝我;而如果不行的話……依然希望你能創造奇跡,我的朋友,祝福你不會被逐漸累積出來的絕望壓垮。”梅爾文恢複到一開始見到他時,雙手疊放在小腹前的樣子,穿著白色的大褂,戴著眼鏡。


    其他人離開了這個房間,隻剩下他和莫玊兩個人,這時候,他的神情終於有了些變化,說起來與這場天災無關的事。


    “莫玊,難道你不會覺得,學會了越多的知識,就會越失落嗎?我們為了解決問題而學習,卻發現知識本身產生了更多的問題,然後我們重複著這樣的工作卻永無止境……資源是有盡頭的,當科技的發展需要消耗巨量的資源卻無法生產達成循環時,這個問題是無解的。”說完,他右手拿手指了指心。


    “絕望,是重重疊疊的沙粒疊加出的荒漠。”


    ……


    四個人帶著那幸存的姑娘和安德魯老師離開了學校,梅爾文還在實驗室裏鼓搗著瓶瓶罐罐。


    在他們駛出學校後,實驗樓發生了巨大的爆炸。衝擊波吹飛了路上散落的紙張與落葉。


    沒有救出梅爾文,莫玊的心情有些壓抑,也不知道是因為沒有救出他,還是因為他的遺言。


    胡德輕歎口氣,讚歎梅爾文是真正的藝術家。


    他們並沒有立刻返程,而是打算來到街區之上,畢竟如果隻是這樣空著手迴去,十幾個人的午飯就都沒有著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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