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朝雲因為擔心安陽,直到晚膳過後才離開的安家。


    臨走前,她千叮嚀萬囑咐了安陽,一定要好好和爹娘說清楚這件事,得認真對待。


    雲陽伯府雖然近年來不怎麽幹涉朝政,但人脈關係網都還在,若說別的還好,就怕愛子如命的雲陽伯會直接麵聖求陛下賜婚。


    那樣的慘狀徐朝雲簡直不敢想。


    安陽也應了千萬遍,心裏卻想著該如何讓徐朝雲對陸淵改觀呢?


    而且,要如何才能讓陳氏改觀呢?


    雲陽伯世子的大變化在許多人眼裏看來是改過自新浪子迴頭了,但是毫無疑問,在陳氏這個女兒奴麵前,雲陽伯世子這個牌子早就在垃圾堆裏了。


    安陽正想著事兒呢,身邊的丫鬟就咦了一聲。


    “這根珠釵我怎麽不曾見過?”玉蘭將梳妝台上的珠釵拿起來仔細端摩。


    安陽被她的話吸引,定眼看去,是一隻漂亮的絨花珍珠步搖。


    “哦,是朝雲送我的,剛才忘了放進匣子裏。”安陽淡淡道。


    “我說呢。”玉蘭連忙將東西小心放進裝有各色奇珍異寶的匣子中。


    “玉蘭,我困了,你熄了燈就下去吧。”


    “姑娘怎麽這麽早就犯困?”玉蘭一邊說著一邊就要來幫安陽更衣。


    “不用了,我自己來,你將燈留一盞,就下去吧。”


    玉蘭雖覺得有些怪,但還是照做了,今日徐姑娘來了一整天,想必二姑娘定是累了。這樣想著,玉蘭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室內變得有些陰沉昏暗,隻床邊一盞油燈閃爍著微弱的光。


    玉蘭剛將門從外頭關上,梁上就忽然輕巧地跳下一個錦衣男人。


    若是尋常女子此時定然是要大喊賊人了,可安陽知道來者何人。


    “你也不怕我圓不過去。”安陽說這句話的時候帶著些嗔怪,“來了怎麽不直接發簡訊?”


    真是的,明明發個簡訊就能讓她知道的事,非要放隻珠釵在桌子上。


    雖是這樣想,但安陽還是有些小小的高興。


    這男的怎麽迴事,還會送禮物了。


    “我不確定你想不想見我。”陸淵背著手說道,他有些不易察覺的緊張,看著眼前的少女緩緩解釋,“智腦在星網上搜索到的,遠古男女成親前要交換信物,也稱為定情信物。”


    安陽耳根有些發熱,她半垂著腦袋,去將那隻漂亮的珠釵拿出來,這是一朵形似薔薇的絨花,和這個時代的花卉不太相似,反而是和星際時代她見過的薔薇更像。


    她逼迫自己不去深想。


    “你這就不知道了,交換信物也是要在定親後,你這樣叫做私相授受。”


    “你還講究這些?”


    聽著陸淵略帶驚訝的聲音,安陽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是你在講究好不好?”安陽笑眯眯地看著他,把珠釵一把塞到他手上,“喏,幫我戴上!”


    剛要壓低的眉心又因為安陽的後半句話舒展開來。


    陸淵端詳了麵前比他矮一頭的少女許久,最終輕輕地將珠釵插在發髻上一個合適的位置。


    “要照鏡子嗎?”


    “那你覺得好看嗎?”安陽沒有迴答陸淵,而是湊近他笑眯眯地反問。


    “好看。”陸淵說著點點頭,像是在證明他話的真實性。


    安陽已經被陸淵誇過很多次了,並沒有像第一次那樣羞怯,反而笑著迴了句:“你也好看。”


    “你來就是為了送這個?”安陽又把頭上的珠釵一一取下放進匣子裏。


    微卷的頭發披散在身後,又被一隻檀木梳子從頭到尾梳順。


    “嗯,不算,我是來道歉的。”陸淵一如既往的直接,但這也是安陽第一次聽見他道歉。


    梳子頓了一下,梳齒又緩緩沒入濃黑的發絲輕輕劃拉到底。


    “不是你的錯。”安陽把梳子放到梳妝台上,轉過身來,“是我沒說清楚。抱歉。”


    安陽披散頭發的時候顯得很乖,沒有什麽棱角,連發絲都是軟軟的。


    陸淵睫羽顫抖了一下,漆黑的鳳眸在昏暗的陰影裏顯得那麽明亮。


    爭執是沒有用的,陸淵不想再這個問題上和安陽過多討論,他忽然伸手,掌心碰了一下她柔軟的發頂又迅速收迴,“那我走了。”


    “那什麽……”安陽忽然想起什麽叫住了陸淵,“顧清鴻透露消息給我,你別怪他。”


    安陽記起朝雲提了一嘴顧清鴻被陸淵叮囑了不要把事情傳出去。


    陸淵好不容易能有個朋友,安陽不想因為自己的失誤讓他和顧清鴻有了嫌隙。


    “嗯,不會。”陸淵淡淡道,“我知道他會說。”


    那就好,安陽眨眨眼,垂眸,手指不自覺地攪上衣擺。


    “我不知道該送你什麽。”安陽紅著張臉蛋低頭小聲道,“那個定情信物……”


    安陽絕對不會知道自己這副模樣到底有多嬌羞可人,粉紅色的臉蛋在燭火的照耀下讓陸淵覺得溫暖又安心,好像心髒有什麽東西破裂出來抽芽、生長、像春天生機勃勃的嫩芽。


    “硯台、玉佩,隨意送些什麽都好。”陸淵給出了兩個選項,這些是他在資料上看到的。


    但若是讓他選,他會選玉佩,隨身佩戴。


    這個念頭一出,陸淵清楚地感受到心裏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那是能讓人上癮的改變。


    “好,那我改天逛街的時候留意一下。”安陽重重地點了點腦袋。


    雖然是個烏龍,但對方用心準備了薔薇珠釵,她也要用心對待。


    安陽抿抿嘴,亮晶晶的眸子又抬起,看向陸淵,“那你迴去的時候小心點。”


    “好。”陸淵克製住想要再次撫摸她發頂的衝動,微微點了下下頜,“我走了。”


    安陽走到窗戶前看著那道身影翻過院牆消失在月亮旁才關上窗戶迴到屏風後將身上外衣一一脫下。


    在這個小世界也呆了有大半年之久,穿脫這個世界的衣物很順手了,迴想起第一次穿這兒的衣服,她還有些手忙腳亂,頭發還是陸淵幫她梳的,雖然他也是第一次,但卻能有模有樣地幫她梳一個發髻。


    不知不覺地,在這個小世界裏她好像習慣了身後有他的生活,秒迴的信息或者是時不時出現的驚喜都讓她覺得十分有安全感。


    有人兜底,她隻管放開手腳做自己想做的。


    “陸,淵。”安陽緩緩念出這個名字,心髒的位置好像被什麽脹滿,暖烘烘的,莫名滿足。


    忽然她偷偷笑了一下,一頭撲進被窩裏,難為情地打了兩個滾。


    不是她想的那樣吧?


    那個木頭會喜歡別人嗎?


    男女之間,情侶之間的那種喜歡。


    安陽隻覺得臉上燒燒的,嘴角卻抑製不住地上揚。


    真是的,半點困意都沒有了。


    安陽抱著被子又翻了個身。


    過往陸淵送她項鏈、陪她進入小世界、幫她梳頭發、給她送吃的、替她上藥……樁樁件件與那個男人有關的小事如泄閘的洪水般湧入大腦。


    這些平時沒有細想的件件或大或小的事情匯聚到一起在安陽麵前拚湊起一個沉默卻溫柔的陸淵。


    怎麽辦?


    她好像,也有些喜歡上陸淵了。


    不是對哥哥那種家人間的喜歡,是男女之間、情侶之間的喜歡。


    今夜從陸淵去到安陽閨房放下那個定製的珠釵起就注定了是個不眠夜。


    陸淵同樣在床上睡不著,隻是比起安陽翻來覆去地烙餅要好些,陸淵始終老幹部似的保持著仰躺雙手置於腹上的姿勢。


    他一閉上眼睛,腦子裏就會浮現出安陽笑臉盈盈的模樣,軟乎乎地,讓他好奇如果抱她的話是不是和抱家裏那隻喵獸是一樣的感覺。


    陸淵不是傻子,他雖對感情遲鈍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更何況智腦一次次地提醒他情緒的變化,他也知道自己這是犯了什麽病。


    按現在的話來說。


    是思春呐。


    陸淵撫上自己胸口,胸腔裏那顆炙熱的心髒猛烈地像要從裏頭跳出來一樣,這是喜歡嗎?


    還是單純的體內激素的作用?


    在腦海裏過了一遍醫學知識,陸淵的心跳似乎平複了許多,可就在他要閉眼準備睡覺時,腦子就像壞了一樣又忽然迴播起安陽的那句‘陸淵哥哥’還有那羞澀的‘定情信物’。


    瘋了,徹底睡不著了。


    陸淵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有些懊惱地把手插進頭發裏扯著腦袋。


    激素的作用真的會那麽大嗎?還是說他自己心裏有鬼?


    陸淵緊緊地抿著唇,幹脆披了件外衣就出到外間把書桌旁的燈點起來。


    荷爾蒙的有效期很短,他不如就趁著春闈前的日子試試看……


    在小世界裏的日子過得飛快,不知不覺京城中下起了大雪,安陽和陸淵到這個小世界也快有一年了。


    這是安陽第一次過春節,和看文字不一樣,切身地體驗遠古時代這個最盛大的節日時她才深刻地認識到這個節日對古人們的意義。


    安陽同父同母的弟弟和同父異母的弟弟們都從臨江迴到了京城。


    安氏是臨江大戶,是書香門第,安氏族學更是名聲在外出過不少三公九卿。


    這次安父為了響應聖上號召,特意讓自己幾個孩子參與了科舉考試以示支持。


    聽聞她的弟弟安星中了臨江秋闈的頭名,剛好進京開春後等待春闈。


    這些小男孩兒一迴到安家,安家就顯得熱鬧極了,連一起吃飯都要分成兩個大桌子。


    安星才十二歲就中了秋闈的頭名,一時間有些飄了,很是看不起別的庶出兄弟。


    安陽看在眼裏,想到了原來劇情裏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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