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麗,你不能這樣任性,用不吃不喝來威脅你的父親。”喬斯嚴肅地敲響緊閉的起居室大門。


    國王的威嚴被觸犯,喬斯更多的是心軟。


    起居室裏沒有發出任何動靜,一度讓人以為裏麵早就空無一人。


    “艾麗,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允許菲諾的求娶。”喬斯再次敲門,扞衛著自己的堅持。


    可話說的硬氣,他卻覺得自己步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說實話,坐上王位以來,喬斯很少再有過這樣的體會。


    菲諾知道了艾麗安娜的決定,不再掩飾目的,王庭的幾個機要大臣全都知道了這場由他提出的交易。


    大臣同樣分為兩派,讚同與否定。


    可這兩派在人數上有著明顯的差距,和喬斯一樣持反對意見的僅僅隻有兩人。


    洛蘭國已經存在一個任職教會、也隻會屬於洛蘭的光明之子,艾麗安娜吉祥物的作用似乎真的抵不上可以彌補資源短缺後續國家動蕩副作用的供給。


    “能維護洛蘭的和平穩定,這也是公主殿下的賜福。”


    喬斯還記得那個忠於他的大臣是如此勸導他的。


    賜福賜福賜福!


    以往能保護女兒不受傷害的身份現在在喬斯心中正在極大程度地威脅著她。


    國王喬斯焦慮地雙手叉腰,在起居室門前來迴踱步。


    端著各種珍饈美味的仆人們皆是低垂頭顱,大氣不敢出的模樣。


    此時被喬斯記掛的艾麗安娜耳裏塞著棉花,無聊地在黑白格子上自己和自己下著象棋。


    明明是一幅尋常的畫麵,可如果門外的人能夠看見,一定會驚慌失措嚇得失去言語能力。


    那個有著光明之女美譽的金發淺眸雪肌的少女,此時竟是換了副模樣。


    一頭烏黑發亮如緞帶般的長卷發被披在腦後,濃黑的睫毛下是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眸。


    唯一不變的是那白皙的膚色和一點殷紅的唇,以往聖潔的模樣在鮮明的對比度下顯得格外妖媚。


    她一手撐著腦袋提起王棋朝車的方向移動兩格,又將車棋越過王棋,王翼易位。


    棋盤上局勢翻轉,艾麗安娜卻沒了興致,倒頭就仰躺在柔軟的鵝絨軟椅上。


    她伸手摸了摸脖子上做成項鏈的紫水晶,迴憶過去的幾個月,計算著還要多久才能恢複原本的模樣。


    以前有那個狼崽子化作狼型陪她玩耍,似乎日子也不像現在這樣難熬。


    她頂著華麗典雅的吊頂出神,試圖無視肚子第n次的抗議。


    忽然,被厚重窗簾遮蔽的窗戶發出一聲悶響。


    艾麗安娜沒有在意,她雙眼發愣,一點也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就在門外喬斯再次發出警告時,窗戶的方向又是一聲響動。


    圓圓的眼珠轉動,她先是斜眼看向了被風吹動少許的窗簾,隨即側過頭來,目光緊緊地盯著窗簾下透出的隱隱光亮。


    “砰!”


    聲音不算太大,像是在提醒屋內人之於還在掩人耳目。


    隻著單衣裹著毛毯的艾麗安娜坐起身來,壁爐跳動的火光映在她眸中,黑色的美目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彩。


    她赤著腳,快步靠近窗邊,又在要即將掀起窗簾邊角時放緩了手上動作。


    陽光順著細小的窗簾縫爭先恐後地闖進昏暗的起居室,她側身瞄向窄窄的窗沿。


    是一盤她沒見過的食物。


    素手伸出,將盤子拿下,厚布一扯,陽光又盡數被阻擋在外。


    艾麗安娜隨心所欲地在窗邊坐下,壁爐還是旺旺的,盡管敞開的窗戶會時不時地吹進冷風,她也並不覺得寒冷。


    養尊處優的公主當然不會在意為什麽一夜過後分明無人打理壁爐還會燃燒。


    盤子裏是四塊被切割成三角形的食物,這個食物有好幾層,兩邊是鬆軟的白麵包,而中間夾著熏肉、蔬菜和奶酪。


    有主食有肉食有蔬菜還有奶製品,倒是營養均衡的一份餐食。


    真是奇怪的吃食。


    艾麗安娜抱著盤子,用旁邊附帶的小叉子插起一塊,張大嘴巴咬了一口。


    唔~味道中規中矩,但好在能撫慰她一整天未曾進食的肚皮。


    此時的艾麗安娜已經全然屏蔽了還在門外喋喋不休的聲音,靠著身後的窗簾,津津有味地吃起盤子中的三明治,微微彎起的眼尾透露出少女的好心情。


    那個狼崽子的君臣契約似乎還有那麽丁點兒的有用。


    艾麗安娜分辨不出此時的她到底是為了什麽而愉悅,或許是這個新奇的食物吧。


    她猜想。


    空空如也的盤子被放迴窗沿,正當她準備從窗邊離開時,又是一聲悶響。


    猶豫許久,她還是決定查看。


    這次是一個白瓷小碟裝著的精致小蛋糕。


    思考根本跟不上由心的動作,終於忍不住她拉開將窗簾拉開了窄窄的不及她小臉寬度的一節。


    由她的房間望出去,正好是國王的花園,前麵沒有任何遮擋物,一眼能看出去很遠。


    什麽也沒有。


    她站在窗簾的陰影下,陽光並沒有照亮她漂亮的黑瞳。


    好心情不知為何又情緒化地變得低落,她垂眼看了那個散發著誘人香味的小蛋糕半晌,沒有伸手觸碰。


    心底蔓延出一股她不明白的情緒。


    可她知道這種情緒讓她不開心。


    明明都趕走了,怎麽還是這麽纏人。


    指甲在那人走後又長出少許,指尖紮進掌心時帶來了微微的痛感。


    她說的還不夠明白嗎?


    風吹過,窗簾上的穗子輕輕搖晃,冷風拂麵刺激到她的眼珠,有些發酸。


    “別哭。”


    有那麽一刹那,艾麗安娜幾乎覺得自己是幻聽了。


    眼睛被遮住的瞬間她又不爭氣地掉下眼淚。


    “你膽敢私闖皇室城堡!”


    她壓低的聲音帶了些哽咽,拳頭沒有收力重重的捶向前方。


    “唔!”


    一聲短促的悶哼叫艾麗安娜心頭一緊,慌張拉下遮在眼前試圖掩耳盜鈴的大手。


    她默不作聲地看向眼前,伸手扒拉開那套在最外層的衣袍。


    米白色的單衣透出點點血跡,是包紮完好的傷口再度裂開後的痕跡。


    陸淵低著頭,癡癡的眼中帶有莫大的喜悅。


    她緊張他,她心疼他。


    “蠢貨!”


    低聲咒罵伴隨著一道光暈,本讓陸淵無感的傷口生出新的血肉,帶著細細密密的酥麻感,舒服的能量讓他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對方垂在身側的手心。


    還沒等他捏夠,柔軟的小手就迅速抽離,又是一記重捶,落在他痊愈的胸口。


    “傻狗!”


    接連的兩聲臭罵顯然是不足以讓他退卻。


    陸淵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什麽正人君子,他想,他的小太陽真的無比準確的描述出了他現在的表現。


    附身一記輕啄,和艾麗安娜的羞惱對應的是陸淵的笑意分明。


    她被直直抱起,視線得以略微俯視那雙盈滿笑和愛的一雙眼睛。


    即將脫口而出的刻薄言語就這樣硬生生地被她憋迴肚裏。


    陸淵覺得這樣微微撅著小嘴生著悶氣的艾麗安娜好看極了,可惜那雙原本撐在他雙肩的小手就在他試圖偷襲的時候緊緊捂住了他的雙唇。


    “你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臉!”


    忍了好久,艾麗安娜還是忍不住吐槽一句。


    肩膀上厚厚的毛毯早就滑落在地許久,她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被眼前的男人抱在溫暖的懷中動作是多麽的熟悉自得。


    像是要印證對方所控訴的,他雙唇微張,牙齒輕咬住捂在嘴上的軟手,又像是怕被訓似的迅速鬆開。


    門外的喬斯似乎是已經離開了,此時的起居室十分安靜,隻有劈裏啪啦的火柴燃燒聲。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改變主意的。”


    最終還是艾麗安娜受不了持續大眼瞪小眼,開口打破了暫時的平靜。


    “我知道。”


    陸淵抱著她走到壁爐邊坐下,用自己的大衣緊緊地將她裹住。


    又是光著腳丫又是坐在地上的,也不知道有沒有著涼。


    “能不能等我,等到秋季。”


    耳畔的低沉溫柔聲音激起皮膚上的細細絨毛,她輕顫一下,孩子氣地伸手揉搓一下耳朵。


    “等你做什麽?”她反問,腦中不自覺地已經千思萬緒。


    其實拖到秋季也不是什麽難事,皇室婚禮繁文縟節的,搞不好在今年都無法完成大婚。


    不對不對,秋季過後洛蘭的糧食一定能跟上,像菲諾那樣的人一定會謹慎地催促這樁婚事,塵埃落定前一定不會放出供給。


    “這是不可能的,陸淵。”艾麗安娜收迴神思,垂著眼眸沒敢看向陸淵。


    陸淵的雙眉幾乎擰到一處,鳳眸半垂,低頭吻上她烏黑的發絲。


    意料之中,是他的請求太過分。


    又是一片沉默。


    “沒什麽事的話就走吧。以後也不要再來……晚些時候戴納也會給我送吃的。”


    艾麗安娜掙紮一下,從他懷中起身,冷漠地無視對方的表情,走到窗邊撿起地上的毛毯披迴肩上。


    四目相對,引來陸淵一聲長歎。


    頎長的身姿站起,軟椅前的羊絨毛毯上落下一片陰影。


    他緩緩靠近她,俯身,一點點,一點點地圈緊她的腰肢。


    “為什麽要趕我?”他語氣裏是委屈與不解,“我是你的男寵不是嗎?這又沒什麽……就算是你要……為什麽要阻止我愛你。”


    “陸淵……”她蹙著好看的雙眉,深吸一口氣,鼻腔裏滿是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


    公主的驕傲讓她說不出口內心深處的想法。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竟然覺得男寵這個身份是在折辱他。


    也是在折辱她。


    折辱她這會被世俗嘲笑唾罵的感情。


    “我膩了。”下了好大的決心她才說出這樣一句,


    她緊閉起雙眼,像是在逃避。


    他不會信,也從來沒有信過。


    “我給過你機會說不愛的。小太陽。”


    陸淵溫熱的指尖順著她的手背下滑,觸及到那個幾乎是刻在他心間的戒指時男人右手摟腰的力道更重幾分。


    他刻意將戒指戴在她的右手,這樣十指相扣的時候,兩枚戒指也緊緊相貼,就仿佛是自己的心也能與她的心毫無間隙地擠在一塊兒。


    為什麽要抹去記憶呢?


    他有些痛苦地蹭了一下她的腦袋,悶悶地將下巴抵在她的頸窩。


    “是你自己招惹我的。任何人都不能搶走你。”


    真的想用一根鐵鏈將她和自己一起,一起牢牢地捆綁起來,代價就算是死,就算是要被火燒處於極刑,就算是這個小世界毀滅,也不足為惜。


    “愛又如何?”艾麗安娜說這個字的時候出乎意料的順口,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難以啟齒。


    或許遵從自己內心的事總是會容易些。


    “愛並不能解決問題,陸淵。”她接下來的每一個字都說得十分平靜,“從小身邊的人就告訴我,我的父親深愛著我的母親,可我從未見過我的母親,我隻知道她死了,慘烈地讓我現在都不曾得知她的死法。”


    在政治博弈中,愛似乎隻是枷鎖和阻礙,她的父親碰不得,她更是無法放肆。


    “能的!”陸淵急切地接住她的話,“我能解決,我能解決……”


    他的組織和軍隊已經日漸成型,在北方救了不少人,等北方暫時穩定,去搶劫菲諾的封地不成問題。


    艾麗安娜從不理會政務,但不代表她是個什麽也不懂的溫室花朵,她掙脫開陸淵的手,捧起他的臉頰與之對視。


    “去年的糧食能撐到夏季,你能解決嗎?”


    “能!”


    盡管他說地斬釘截鐵,艾麗安娜還是半信半疑。


    或許是因為盧錫安的高高在上,他並未向王庭稟報過那個出沒在北方的神秘組織有多麽難以應付。


    盧錫安即將複刻出他們具有極大殺傷力的武器,也曾重創了那個領頭的狼人,在他看來,這個信奉暗月之神的組織不過是曇花一現,不足掛齒。


    “大人,我們在村子裏抓到了這個吸血鬼。”


    光明騎士一扯繩索,優拉就被輕而易舉地拉扯著跪倒在盧錫安麵前。


    正看著手劄的冷漠青年抬頭,斜眼對上了那雙不屈的雙眸。


    “大人,或許能從她口中撬出關於那群異端的藏身之處。”光明騎士摩拳擦掌,眼中透出興奮,這個女吸血鬼看起來細皮嫩肉,而且那麽容易被人抓住,一定扛不住審訊的極刑。


    如果能找到那群異端的藏身之處,那一定是大功一件,說不定就能免除艾倫戴維斯的死帶來的麻煩。


    青年男人合起手劄,慢條斯理地走向地上倔強的女人,淡淡開口:“真是湊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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