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或許是神明的世界,艾麗。”


    聽完艾麗安娜描述過她的夢境過後,身著白色教袍的戴納沉吟許久,得出他的結論。


    艾麗安娜坐在雜亂卻有序地堆放著一堆草藥的長桌前,隨意擺動著桌麵上戴納好不容易調配出的瓶瓶罐罐,語氣裏滿是不屑:“神明?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神明。”


    她看向戴納的眸子裏滿是不認同,懶懶地捏起一根鼠尾草在虛空晃動一下,安神的芳香撲鼻而來。


    “世上若有神明,人間就不存在苦難。世人皆向神禱告,您看,祂聽見了嗎?”


    戴納沒再和艾麗安娜爭論這個話題,他心中歎了口氣,將卡在眼眶的鏡片摘下,低頭用手帕擦了擦,隨即想起什麽似的再度抬頭。


    “艾麗,你最近經常使用魔法嗎?石碑顯示的異動很是頻繁。”


    艾麗安娜微愣,將手中的鼠尾草放下,不甚在意地向後靠在椅背上,眸子望向戴納,活脫脫像個叛逆期不聽訓導的孩子。


    在戴納心中,這個有些小脾氣的侄女在監守石碑的盧錫安不在琥珀城時毫無顧忌地使用一點小魔法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故而他隻是這樣一問,並沒有責難的意思。


    “艾麗,琥珀城限製了你的自由,或許菲諾王子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戴納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你知道的,琥珀城裏那些老家夥並不會輕易放你離開,這是個好機會。”


    能幫助艾麗安娜隱藏暗能量的紫水晶來曆不明,戴納查閱了幾十冊古籍才僅僅找到隻言片語,對於紫水晶是否會在某天失效這個問題,戴納心裏沒有底。


    所以遠離琥珀城,遠離光明之神的石碑,遠離光明之子盧錫安,是一件無比正確的事。


    戴納的話讓艾麗安娜陷入沉思,讓她覺得懊惱的是,在這個問題上她竟然第一時間是想到了那個花了她一袋子銀幣買迴來的狼人奴隸。


    真是見鬼。


    和他有什麽關係,不過是一個奴隸。


    “菲諾是個野心家。我不想和他打交道。”


    孩子氣般的話讓戴納十分無奈,“艾麗,你該知道,琥珀城裏人人都是野心家。不會有比菲諾更好的選擇。”


    艾麗安娜是喬斯最愛的孩子,但卻不是他唯一的孩子。


    作為皇後的索菲亞雖沒有子嗣,但作為國王的喬斯不可能被允許隻有艾麗安娜一個孩子。


    洛蘭國從未有過女王的先例,而艾麗安娜也不會是例外,王儲之位雖遲遲未定,但因為喬斯還算年輕力壯,爭奪儲君的這趟渾水也就還未掀起波瀾。


    所以艾麗安娜的結局早就注定,不外乎是獲得一塊自己不能踏足的封地,然後嫁給一個琥珀城內的貴族。


    換句話說,作為一個不能在教會任職的皇室公主,艾麗安娜就是屬於洛蘭國屬於琥珀城的吉祥物。


    大雪過後化雪的過程是異常寒冷的,這樣的溫度叫艾麗安娜像極了蔫巴巴的薔薇花,隻想整日窩在壁爐旁的軟椅上。


    陸淵卻察覺出了她不同尋常的心不在焉。


    點綴著現下十分稀有珍貴的草莓的奶油小蛋糕被他挖下一小勺送進少女櫻桃小口中。


    艾麗安娜享受地眯起眼睛,貓兒似的翹起的嘴角是對這個上道兒的男人最大的獎勵。


    陸淵眼裏倒映著搖曳的火光,聲音低沉地像是情人的呢喃:“好吃嗎?”


    她微微挑眉,像是因為他對這個有著明顯答案的問題表示不解。


    陸淵彎起的唇露出狡黠的意味,微微俯身,舌尖卷走粉色唇瓣上被他故意沾上的奶油。


    “味道確實不錯。”


    男人意味不明的話叫發愣的美人瞬間染紅了耳垂。


    “你膽子真大。”她瞪著一雙漂亮的眼睛,唇瓣嚅動,半晌才幹巴巴地冒出這樣一句。


    生動的小表情極大程度地取悅了被艾麗安娜控訴的陸淵,鳳眼一彎,又是一小勺奶油蛋糕安撫住了嬌俏的美人。


    “你別以為這樣就能叫本宮不計較你的逾矩。”艾麗安娜邊吃邊道,嘟嘟囔囔地有些細碎的教訓叫陸淵聽起來等同於愛人的小牢騷。


    可愛又令人幸福。


    他愉快地露出毛絨絨的狼耳和狼尾,搖晃的蓬鬆大尾巴足夠有吸引力地暫停了綿軟卻不失氣勢的聲音。


    雖然聽她說話是種享受,但陸淵更想和她做些別的什麽。


    可惜,早就吃虧無數次的艾麗安娜才不會上當,生生克製了發癢的手,故作冷眼地質問他:“耳朵尾巴放出來幹什麽?不能好好收迴去嗎?”


    搖晃在半空的尾巴明顯頓了一下,隨即略顯尷尬地垂下,掃了掃。


    “您知道的,維持人類的形態對狼人來說是需要消耗能量的一件事。”


    016撇嘴,呸了一口電子瓜子皮,翹著腳腳心中暗暗吐槽。


    真是難得,見證了它家大boss嘴硬的屬性。


    “所以你能量又耗竭了?”艾麗安娜諷刺道,一把奪過了對方手中的瓷碟,自給自足地大口吃起小蛋糕。


    “這倒不是。”不易察覺的暗光從眼底閃過,狼人的尾巴輕掃一下少女恰巧露出一半的腳心,“隻是……既能節省能量,又能取悅殿下,何樂不為?”


    他的聲線一向很低沉,最後四個字的尾音被他刻意拖長,聽起來有些粗澀。


    怕癢的她猛地縮迴腳丫,半個身子都縮進了厚實的毛毯裏。


    艾麗安娜的臉蛋有些燒,她不悅地看了眼火光極旺的壁爐,別過臉驅使對方快去將柴火拿出一些。


    陸淵歎氣,放下尾巴,伸手在她柔軟的發頂上狠狠揉了一把,認命地終止了他的勾引,聽憑使喚。


    男人做事的時候總是很認真,深邃的眉眼專注著手下的動作,橙紅的火光讓冷峻的麵容染上了一層溫柔的顏色。


    艾麗安娜嘴裏叼著勺子,想起以前曾好奇旁觀過這個人做小蛋糕的過程。


    他雖始終用餘光關注著自己,但是手中的動作卻像是經過無數次丈量般精準。那樣的精準的控製力,她從未見過。


    為什麽會淪落為一個奴隸?


    艾麗安娜有些出神。


    她也曾見過擺脫平民身份跨越階層的人,她發誓,沒有一人能比肩這個狼人。


    他聰明,機敏,腦中有無數的奇思妙想,看起來也有不小的野心,卻始終甘願在她手下做一個卑微的男寵。


    矛盾。


    陸淵收迴了艾麗安娜手中吃光光的瓷碟,又把毛毯往上提了提掩住她的雙手。


    “我會嫁給菲諾王子,你想要自由嗎?”


    突兀的一句話打破了陸淵所認為的溫馨場景。


    他剛要環住對方的動作頓了幾秒,又發怒似的緊緊將對方揉進懷裏,將頭埋進她搭著金色卷發的頸窩。


    “這是交易嗎?告訴我,小太陽。”


    艾麗安娜看不見他的臉,但從沙啞到有些哽咽到聲音中她可以想象,那是一定是憤怒中帶著希冀的表情。


    “這不重要,陸淵,婚禮前我會放你自由。”


    她動了動被桎梏的手臂,不舒服地皺起眉頭。


    可是不舒服地不僅僅是她的手臂,似乎還有心裏的不忍。


    “這很重要!”幾乎是低吼著,他克製不住地說出這句話。


    他從未敢忘記,他失去記憶的小太陽還從未表露過對他的愛意。


    他的心像是被一道道引線勒進血肉,而控製鬆緊的線頭則牢牢地握在她的手裏。


    陸淵的手有些顫抖,那是害怕失去的陣痛引發的連鎖反應。


    艾麗安娜的耳邊被他落下一個歉意的吻,就算是自己的心不安到了極點,他也仍會為自己竟然對她大聲說話而感到懊悔。


    艾麗安娜深深吸了口氣,可這似乎並不能緩解心上的悶痛。


    就像她看不見陸淵的表情,陸淵同樣看不見她泛紅的眼眶。


    她不想他這樣卑微。


    他不應該是這樣。


    薔薇色的唇瓣被貝齒緊緊咬住失去了血色,冒出青筋的手背被一滴滾燙的熱淚砸中。


    他慌了神,無措地鬆懈力道,急切地抬頭對上了那雙帶著不忍和細微怨艾的通紅雙眼。


    手指擦拭著不斷滾落的淚珠,陸淵迷茫地本能地好生將她抱在懷裏輕聲安撫。


    還被這個女人騙得不夠淒慘嗎?


    他怨著自己的不知悔改,卻一點也不能控製自己深愛的靈魂。


    艾麗安娜嗚嗚地哭著,她是個聰明人,十分明了他的愛意。


    可是,她能迴應嗎?


    她埋怨著對方的不信任和不理解,卻無法昧著良心脫口控訴。


    不過是個低賤卑微的奴隸。


    她一次次地在心裏告訴自己,試圖讓自己漠視對方眼中的深沉愛意。


    生長於風雲莫測的皇室的艾麗安娜最不缺乏的就是演技,她極力克製著豐盈的淚水,卻克製不住抖動的雙唇。


    “你這個大膽的狗崽子,從今天開始,你不再配作為我的寵侍!”


    哽咽地說出第一個字後,後麵的話出乎她意料地好說。


    她告訴自己此時應該驕傲地揚起下巴。


    她的下巴確實揚起,卻是被眼前同樣紅著眼的男人捏了起來。


    雙唇被封住,發緊的喉嚨更加無法攝入足夠的空氣。缺氧的心髒生理本能地加速跳動。


    “你撒謊。”


    許久許久,他的額頭抵住她的額頭,哽咽的聲音帶著十足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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