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嚴重,得去醫院。”林曦歎了口氣,溫聲細語地哄著這個因為自己的觸碰變得別扭的大少爺,“真能忍,生病的時候也非得要強嗎?你好好躺著,我給司機打電話。”


    說著林曦就一邊打電話一邊走出房間。


    林曦剛把水杯裏接滿溫水,司機就接通了電話。


    事實上林曦也沒底司機情況如何,畢竟吃飯的時候司機那樣子比陸淵誇張多了。


    不過好在,戰損的隻有陸淵而已。


    林曦有些愧疚,陸淵點菜的時候,作為秘書,她應該再多勸幾句的。


    司機上來的也很快,林曦剛把陸淵扶起來喝水,套房的門鈴就響起來了。


    她確定了陸淵能夠自己端住水杯,才轉身出去給司機開門。


    陸淵握緊杯子的把手,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漆黑的瞳仁,他低頭喝了口水,胃中的火辣燒灼感似乎都被安撫了。


    【宿主大大,您還要緊嗎?需不需要從係統兌換顆藥出來吃吃?】016小心翼翼的詢問。


    雖然它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一定是否定,但是萬一見鬼了呢?畢竟宿主大大還是第一次露出這樣脆弱的表情 。


    這是它從來不曾見過的。


    【不用。】陸淵簡單迴複了兩個字。


    連他都不知道為什麽,一向生理耐受力極佳的他竟然會在這種時候忍不住打電話給林曦。


    明明就算要去醫院他也可以直接叫司機。


    真的隻是為了林曦手上的藥嗎?


    陸淵很虛弱,林曦果斷駁迴了他要自己走的提議,讓司機將他背起來。


    沒有選擇權的陸大少爺屈辱地被司機背在背上,脆弱的表情看向林曦時,竟然讓她感到了三分幽怨。


    郊外的醫院沒有條件讓林曦給陸淵安排vip服務,他隻能在兩人的陪同下坐在鬧哄哄的急診室的走廊裏排隊就診。


    不過好在陸淵的症狀在一群等待的患者中還算急,並沒有等多久就輪到他。


    醫生詢問情況的時候,林曦才知道陸淵還吐過幾次,擔心更深幾分。


    醫生開過單,林曦去繳費,而司機則陪著陸淵坐在一旁等待。


    陸淵此時胃裏的燒灼已經過去一陣,隻是頭還有些暈,他靜靜地看著睡衣外頭套了個西裝外套的林曦,好一會兒,閉上眼睛,平複心中的掙紮。


    郊區醫院急診裏需要留觀的病人並不多,林曦多交了些錢,給陸淵安排了一張床位,讓他吊針的時候能夠好好休息。


    “您實在不舒服,就閉著眼休息吧。”林曦聲音輕柔,像在哄著他。


    陸淵濃黑的睫羽快速顫抖一下,輕輕蓋了下來,眼皮遮住了深黑色的眸子。


    生病時的陸淵連頭發絲都變得柔軟起來,林曦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她心裏歎氣,站起身來給陸淵掖好被角,小聲對司機道:“我去買點白粥給陸總,你在這裏照顧好。”


    吐了好幾次,胃裏估計都空了,雖然不知道陸淵幾時能吃下東西,且醫生也沒說不能吃東西,所以林曦決定提前備好。


    林曦剛要走,就聽見床上閉著眼的男人突然出聲:“讓司機去買。”


    感覺到兩人頓了一下,陸淵才緩緩睜眼,淡淡道:“太晚了,不安全。”


    說罷,他又閉上眼休息。


    林曦恍然中帶了些感動,這個陸大少爺平時是不著調了些,但實際上還是蠻細膩的。


    她從善如流,轉而對司機囑咐:“你先去便利店買個保溫飯盒。再去找賣賣粥的小店,我剛剛看到醫院旁邊就有一家開門的。你讓老板幫忙洗一洗保溫飯盒,用這個打包。”


    司機是個很穩重的中年男人,得了吩咐,立即執行。


    林曦在病床邊上的椅子上坐下,注視了輸液管好一會兒,預估了一下滴完這瓶藥水需要的大概時間,在手機裏設置了一個鬧鍾,才緩緩閉上雙眼養神。


    陸淵本來沒有打算睡的,但是這樣被隔絕在病房外的嘈雜的說話聲隱隱約約,刺鼻的消毒水味夾雜著身旁的人身上散發出淡淡沐浴香氛的味道,莫名的有些催眠。


    陸淵放縱著自己的睡意,陷入沉睡。


    他做夢了。


    又夢見了那場許久不曾夢到的意外。


    視野被鮮紅血色浸染,女人墨黑色的頭發鋪散在地上,她白淨的小臉朝著他的方向望過來,細眉微微皺起,眼裏是他不曾看懂的複雜。


    他看見,花瓣般的唇瓣輕輕蠕動了一下,像是說了一句話。可下一秒,那雙圓圓的杏眼裏的光芒散去,極薄的眼皮無力垂下,蓋住了失去生機的眼眸。


    她說了什麽?


    陸淵極力想要去看清楚,記憶卻始終像被蓋上一層薄紗,讓他想得腦袋生疼都迴想不起。


    他拚命掙紮,他極力嘶吼,卻依舊隻能無力地站在原處,不得動彈。


    濃稠的血液擴散開來,淌到他身前。


    他忽然發現他能動了。


    他慌亂地踉蹌前去,毫不在乎被溫熱粘稠的血液弄髒了衣裳。他小心翼翼地將女人的上半身托起,憐惜地把她摟緊在懷。


    他抓著自己的袖子動作輕柔地想要將她臉上沾上的些許鮮血擦拭幹淨,卻不得章法隻將她灰白的臉蛋越擦越花。


    “對不起。”他說。


    “對不起。”他一遍遍地重複。


    巨大的悲哀幾乎將他淹沒,他感覺臉上有些濕潤,淚水砸落在她臉上,將血色暈成了淡淡的粉。


    “對不起。”淚水模糊了視線,也模糊了懷中人的臉。


    想再次牢牢將女人的臉印在腦海中,他用力擦了把淚,視線恢複清晰,他卻迷茫了一瞬。


    懷中的臉讓他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她是誰?


    是林曦,還是安陽?


    忽然,眼前的場景瞬間消散,耳邊是刻意壓低的說話聲。


    “怎麽睡著了還在哭啊?很難受嗎?”


    陸淵的意識逐漸恢複,他的睫毛顫了一下,刺眼的白熾燈讓他忍不住又將雙眼眯起。


    恍惚間,一個熟悉的影子在眼前晃了一下。


    “安陽!”


    林曦想要幫陸淵擦眼淚的手忽然被他用力的抓住,他的力氣很大,像是深怕她離開。明明手腕很痛,但為什麽更難受的是忽然抽痛了一下的心髒。


    林曦還在愣神,可那邊重新看清楚的陸淵已經鬆開了手。


    他摸著左手無名指,渾身散發出冷意,身上帶著難以接近的孤僻。


    “我,我就是想幫你擦一下。”林曦抿唇,指了指他的眼尾,那處下方的枕頭已經暈開一小片潮濕。


    她把手裏的紙巾塞給陸淵,調整好表情,像是隨意地發問:“剛剛您好像叫了一聲‘安陽’?那是誰?”


    林曦印象裏不記得有這樣一個人,但這個名字莫名讓她覺得很熟悉,似乎,非常重要。


    她緊緊盯著陸淵,不想錯過他迴答的每一個瞬間。


    但陸淵隻是冷漠道:“你聽錯了,夢囈罷了。”


    林曦也不知道為什麽,沒有聽到關於“安陽”的信息,心裏會一閃而過的失望。她似乎對這個名字有不一樣的感觸,像是她忘記了很多十分重要的東西。


    “既然已經醒了,您想要吃點東西嗎?”林曦穩了穩心神,暫且把這事兒放在一邊,盡心地照顧起陸淵。


    “不。”言簡意賅。


    陸淵淡淡地瞟到林曦臉上淡淡的的失落,還沒等他多想,嘴上的話就拐了個彎:“你……拿來吧。”


    林曦彎了一下嘴角,將病床的小桌板給他搭上,才從床頭櫃上拿下保溫飯盒放上去。


    是十分寡淡的白粥。


    陸淵吊針的手是左手,所以他不用麻煩別人,自己小口小口地喝起這碗隻配了一小袋鹹菜的白粥。


    白粥還是熱熱的,已經不再燒灼的胃重新被溫和的食物填入,讓他渾身開始冒出些熱意。


    “我問過護士了,今晚的病人不多,您吊完水可以繼續在這裏休息。您是想迴酒店,還是不動了就在這兒將就一晚上?”


    不戴眼鏡時的林曦讓陸淵覺得了莫名多了幾分柔意。


    他撇開眼,繼續喝粥,一邊淡淡迴複:“迴酒店。”


    意料之中的答案。


    林曦看了眼藥瓶,又估算了一下,告訴他:“這瓶藥大概需要半個小時才能滴完,您慢慢吃。”


    話雖這麽說,被白粥重新激起食欲的陸淵很快就將保溫飯盒清空,吃完最後一點,他還有點意猶未盡,看向林曦:“還有別的嗎?”


    林曦愣了一下,搖搖頭,“您還想吃?”


    陸淵優雅地用紙巾沾沾嘴角,毫不矜持地點了下頭。


    “那您先等一下。”林曦遲疑道,“我先問下醫生,您現在應該不能吃得太多。”


    最後陸淵確實沒能吃上更多。


    迴到酒店後,林曦要求司機住進了陸淵的套房裏,並且不接受陸淵的反對。


    016一閃一閃地看著陸淵妥協,簡直要驚掉了下巴。


    上一個和大boss同一屋簷下的還是安陽小姐姐,那好歹是個大美人。


    這次……這次……怎麽是個中年老大叔???


    016淩亂了,難道剛才大boss的情緒波動是因為這個大叔?它誤會小姐姐了?


    不行不行,人類的情感太複雜了,016覺得它還是向上級申請學習一下《人類的108種情感分析》這門課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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