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淨的一張小臉上蹭上些鮮血,豐盈的淚水將血跡衝刷開,又暈到細細的脖子上,安陽頭發有些亂糟糟的,看著可憐兮兮,有種淩虐的美感。


    陸淵從來沒有這麽煎熬過。


    他眼神兇狠,帶著十足的煞氣,卻竟然嚇不退這個小傻子。


    好在裏麵的人沒有讓陸淵等太久,一聽到他的名字就連忙開了門。


    一個高個子的女人看到狼狽的兩人驚唿一聲:“天呐!”


    她想讓兩人先進房裏,但陸淵冷硬地拒絕了,“你把她帶走,我打個電話。”


    “好的陸哥。”高個子女人一把拉住了還想要跟著陸淵的安陽,“姑娘,你跟我過來吧。”


    安陽委屈地用手背抹了把眼淚,看著陸淵的背影嗚嗚嗚地哭出了聲。


    男人走得果斷,安陽吸吸鼻子,軟軟的聲音帶著哭腔:“姐姐,你這裏有沒有幹淨的紗布和碘酒。至少先讓他把血止住。”


    陸淵強撐著身子走進房子,努力的把那個嬌嬌軟軟的聲音甩出腦外,他掐了把手臂的傷口,疼痛的刺激讓他渾身的燥熱都沒那麽難以忍受了。


    撥出去的電話很快接通,陸淵咬牙將事情交代下去,便幾乎要站不住地順勢 坐在地上後背緊貼著冰冷的牆麵。


    房子裏隻有他一個人,十分安靜,沒有聽見那個小傻子的哭聲,陸淵心裏躁動了一下,喉嚨裏溢出一聲性感的喘息。


    她怎麽了?為什麽沒聲了?是不哭了?不對,她哭起來是有多難哄他是知道的。那她還在傻乎乎地外麵吹風嗎?


    陸淵此時還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情緒是叫做擔心。他忍不住地去想,盡管這會讓身上的燥火更盛。


    他還在東想西想,門外又傳來細微的動靜,他趕緊艱難地撐起身子,喘了口粗氣。


    進來的是那個高個子女人,名叫王慧。


    “陸哥,你還好嗎?給你拿來了紗布和碘酒。”


    “放著就行。”陸淵的聲音沙啞得嚇人,他眼尖地看見了躲在門後的駝色羊毛大衣的衣擺,“你出去,把她看好。”


    王慧不明白陸淵這樣安排的深意,隻曉得照做。陸淵身邊從未出現過女人,而就剛才看來,他對安陽態度算不上多好,故而王慧隻當她是普通姑娘,並未特意安排她,隻是盯著她讓她不離開這個院子。


    胡莽辦事效率很快,幾乎是陸淵剛草草地將手臂的傷裹上紗布他就來了。


    安陽蹲在屋簷底下,雙手抱著膝蓋,淚眼汪汪地看見王慧放一個男人衝進陸淵所在的屋子,剛要有所動作,就想到王慧是陸淵的人,應該不會害他,便又縮了迴去。


    “臥槽,陸哥,你是真能忍啊。得憋壞吧。”


    “送我去醫院!”


    陸淵的語氣分明是咬牙切齒。


    被胡莽扶著出來的第一眼,陸淵就看到了那個牆邊的可憐蟲,下一秒就見她因為起得太猛暈了一下腳上歪歪又才站穩。


    她可憐兮兮地跟了上去,陸淵沒有阻止,卻在她試圖一起坐在後排的時候出聲將人趕到了副駕駛。


    陸淵的臉色很不好,像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在擔心和委屈之間擔心占了上風,她不敢再耽擱,隻是抽抽嗒嗒地擦了把早就哭紅的眼睛,幹脆利落地上了副駕駛。


    胡莽透過後視鏡裏打量了眼副駕駛座上那姑娘,忽然就想起了。娘耶!這不就是以前還在冀省時看見的陸哥自行車後座上那位嘛,頓時胡莽心裏五味雜陳。陸哥和這漂亮姑娘什麽情況?氣氛咋這麽詭異?


    汽車開出巷子的時候安陽還有些緊張,警惕地觀察起四周,但慢慢發現這兒應該是有人來處理過了,因為安陽看見了被扔在地上的鋼筋棍。正是那些人手裏頭拿著的那種。


    安陽表情複雜地迴頭看了眼正在閉目養神的陸淵。


    他一定很難受。


    這是安陽最直觀的感覺。


    夜裏的溫度也才七八度,陸淵穿得不算厚,一件長款的毛呢大衣下是成套的西裝,但此時他唿吸急促,額上青絲全部被汗水浸濕,表情像是在極力忍受著什麽。


    看起來不單單是手臂受傷的樣子。


    安陽眼裏的擔心毫不掩飾,陸淵睜開眼就看到這樣的眼神,心裏一顫,開口就是惡言相對:“不準看我,轉迴去。”


    說著就好像忍受了極大的精神衝擊一樣,喘起粗氣。


    被人一再表示厭惡是安陽從未經曆過的,她小嘴一癟,眼眶一紅,迴頭的時候動作利落迅速淚珠順勢甩了出去,砸到了正在開車的胡莽手背上。


    胡莽人都傻了,他看看倒後鏡的陸淵,又瞧瞧哭鼻子的漂亮姑娘,心說這兩人關係可真是不好評。


    車裏的低氣壓持續到了醫院門口,胡莽一停好車就帶著陸淵衝進急診中心,安陽小步快跑跟上兩人,又被關在了診室外頭。


    委屈,萬分委屈。


    本來下午和許成業吃飯就讓她心情不好,又莫名其妙地被陸淵帶著被人追了一路,他蹭了自己一身血不說,還兇她。


    從來沒有人這麽兇過她。


    從來沒有!


    安陽覺得自己一片好心都喂給了驢肝肺,她一邊哭著,一邊摸出衣服口袋裏常備的手帕,胡亂地擦著臉上的眼淚和幹涸的血跡,卻隻將一張小臉越擦越狼狽。


    周圍的人見安陽哭得傷心,身上又沾著血,還以為她是家裏人出了事,還是那種要往鬼門關走一趟的大事兒。


    不遠處有個女醫生遠遠地順著周圍人的視線瞧了一眼,竟然發現了一個眼熟的身影。


    “楊醫生,快走吧,手術室已經準備好了。”身邊的護士催促一聲。


    楊醫生立即將注意力轉迴這個宮外孕的急症病人身上,手裏看著化驗單一邊叮囑自己身邊下級醫生做好準備工作。


    一切交代好,人已經走到了手術更衣室門口,才想起來又吩咐一聲:“對了,讓人給朱主任打個電話,她侄女在醫院急診,好像出什麽事了。”


    等安陽可以見到陸淵的時候,他手臂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好,毛呢大衣脫下搭在腿上,而西裝外套則是披在肩上,被卷起的白襯衫染著刺眼的暗紅色。他掛著吊水,鉤子上是兩個玻璃藥瓶,一瓶加速代謝的葡萄糖生理鹽水,一瓶有輕微鎮靜效果藥水。


    他嘴唇因為失血有些蒼白幹燥,一張有些邪氣冷峻的臉此時看起來很脆弱。


    安陽心軟了一瞬,她緊抿著唇,心想算了,和一個傷患計較什麽呢?


    但她安陽也不是賤骨頭,別人討厭她她才不會熱臉去貼他冷屁股。


    於是她十分直接了當地問了:“你很討厭我嗎?”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潛意識地有些緊張,十指微微屈起。


    說來好笑,當初問他是不是喜歡自己的時候,安陽都沒有過這樣的不安。


    路過的急診醫生瞄了眼專門單獨給陸淵空出來輸液的病房,看見一個嬌滴滴的漂亮女人,眉毛一皺開口趕人:“誒誒,病人需要安靜休息,家屬不要在裏麵打擾他。”


    被陸淵趕,安陽還隻能說是委屈,而如今趕人的是醫生,她有些無措,一雙杏眼濕漉漉地透著茫然和不安。


    這樣小鹿般的眼睛讓醫生瞬間心軟,但一想到裏頭病人的情況,立場又堅定起來。


    “沒關係醫生,她隻是來說兩句話,一會兒就走。”說話的是陸淵,聲音啞得不像話。


    安陽被他解圍,腦子有些亂糟糟地,手忙腳亂的給陸淵倒了杯水。杯子是胡莽去繳費前匆忙買的,醫生說了,多喝水也可以加速他體內的藥物代謝。


    醫生見病人都這麽說就也沒有堅持讓安陽離開,隻是又叮囑了句讓病人安靜休息就轉身離開。


    陸淵將蓋在腿上的毛呢大衣攏了攏,才抬手拿起安陽給他倒的涼水喝了口,壓下一團燥火。


    “不討厭。”陸淵沒有看安陽,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出了這三個字。


    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又喝了口涼水,“今天事出有因,是我連累你。等胡莽迴來讓他送你迴去。”


    還不等安陽說什麽,他又補充一句:“單車我也會讓人給你送迴去。”


    話都叫他說完了,安陽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她呆呆地站在原處,覺得自己如果再追問是不是會顯得斤斤計較?


    想到醫生的叮囑,她想了想,還是轉身,出了這間病房。


    “等等!”


    安陽腳步一頓,好奇又茫然地側身看向他。


    依舊沙啞的聲音從陸淵口中響起:“你手腕怎麽傷了?”


    安陽後知後覺地抬起手,果然看見在右手手腕上有一圈紅色的痕跡,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十分嚴重,但事實上安陽並沒有覺得不舒服。


    她迴想了一下,好像是許成業抓她的時候太用力弄的,因為衣服袖子剛好遮住這一圈,她都沒有發現。


    一聲像是包含著無奈和歉意的歎息,“去找醫生上個藥。”


    安陽莫名的從這句沙啞又不帶情緒波動的話裏聽出溫柔的味道。


    她不自覺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痕跡,小聲嘀咕:“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弄到的。”


    說完她就出了門,奇妙的是,和進去前完全不同,她的心情似乎好上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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