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了族裏不成器的子孫,置作坊的利益不顧,竟放縱族裏子弟和二管事打架,大爺,你覺得你做的稱職麽?”


    此時的趙來慶後背已經驚起了一層汗,他突然害怕起來——趙小山這次是不是要把自己擼下來了!


    “山子,這事確實是我做的不對,我光顧著我是趙家的族長,卻忘了自己是作坊的管事,我做事有失公允,你該罰就罰,我絕無二話!哪怕是不讓我做這管事了我也心服口服!”


    趙連振大驚,連忙道:


    “山子,和族長沒關係,是我沒管教好兒子,是我先出手打的丁賢,你要罰就罰我,不關族長事!”


    趙四成這時候也不裝鵪鶉了,急忙出來表態:“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事都是因為我,你要罰罰我,別罰大爺!”


    趙小山嘴角上揚,麵露嘲諷,“嗬,我用誰不用誰還需要聽你們的意見了?”


    “不是不是,山子你別誤會!叔不是那意思!”趙連振連忙擺手道,十月份的天他的額頭上已經浮起了一層汗。


    “連振叔,如何處理不需要你們指手畫腳,我不是我爹也不是我爺,我的眼裏有親情所以我提攜你們,但我是作坊的主事,也要有規章製度!”


    “四成哥既然不願在作坊做活,以後就不用來了,連振叔帶頭鬧事,毆打作坊二管事,迴家反思半個月,半個月後上崗,若半年內再鬧事,以後永不錄用!來喜叔和三成哥你們也一樣!可有異議?”


    幾人聽到這哪還有異議,忙不迭的點頭應是。


    還好還好,就待崗半個月,也就損失二百多文,就當休息了。


    見他們沒問題,趙小山又麵向趙來慶,道:“大爺,你身為大管事卻失職至此,理當永不再用,但你這麽久以來,沒有功勞亦有苦勞,念著你是初次,罰你降為二管事,和三旺平級!”


    和一個小輩平級?


    趙來慶苦笑一聲,點頭應是。


    從大管事降到二管事,一個月隻少了一百文,但是這老臉確實是沒地方放了。


    但他能說不麽?他不能,若是拒絕了,便連二管事都做不成了!


    真是一時的糊塗坑了自己!


    趙連振不想自己是打人的,竟連累著族長降級,頓時慌了:“山子,不關族長事的……”


    趙小山沒給他繼續說話的機會,重又說道:


    “大爺,三旺雖是二管事又是小輩,卻做的比你要好,和他平級你不虧!”


    趙來慶苦笑一聲,道:“謝山子,大爺心服口服。”


    看到自家老爹和族長因為自己的事被趙小山如此處置,趙四成確實坐不住了。


    他本來就懶,去不去作坊都無所謂,可趙小山這麽對族長,他不服。


    “山子,你處罰我們我們都接受了,可你不能不處罰丁賢吧?他一個二管事還是個外姓人,竟然不顧大管事的同意要開除我,他就做的都對了?”


    趙連振沒想到這小子這麽渾,都這時候了還在找死,連忙拉了拉他胳膊。


    趙小山冷笑一聲,“我如何處理丁賢想必不用經過四成哥你的同意吧?!”


    趙連振都快被自家傻兒子氣死了,連忙對趙小山說:“山子,你別聽他胡說,這就是個沒長心的,你的決定我們都沒異議,你要忙就先忙著,我們就先迴去了。”


    說著,不顧趙四成的掙紮,和趙來喜趙三成拉起自家傻兒子朝外走去。


    這時屋裏就剩下趙小山和趙來慶了。


    趙來慶本也打算走,讓趙小山留了下來。


    就剩兩個人了,趙小山也不端著了,主動給趙來慶拉來一把椅子,又端了一杯茶水,溫聲道:


    “大爺,你也別怪我下你麵子,我也實在是難!”


    他如此作態,趙來慶更是羞愧了,忙說著:“我知道的山子,我真的沒怪你。”


    “大爺,我年紀本來就小,又管著這麽大兩個作坊,如果連底線和原則都不能堅守,一直對自家人徇私,以後我如何管理?


    這次給你降級不過是權宜之計,等過段時間這次的風波過去了,你沒什麽錯處我再將你提拔上來!”


    趙來慶更加羞愧,“也是大爺糊塗了,提不提的都再說吧,大爺也年紀大了,又不認識幾個字,很多事還不如三旺反應快。”


    “若不是為了一個月四五百文錢的月錢,大爺真想直接辭了拉倒,省的給你丟臉,讓你難做!可大爺沒臉啊,你大郎哥二郎哥家幾個孩子都慢慢大了,還指望著我這把老骨頭再掙點,好置辦個房子呢……”


    說到這,趙來慶的眼淚都快下來了。


    知道自己失態,趙來慶連忙平複情緒,“丁賢沒做錯,你快把他請迴來吧,要是讓俺們去道歉俺們明天就買點禮送去!”


    趙小山搖搖頭:“丁賢的事你們不用管了,我不打算讓他繼續迴作坊了。大爺也無需自責,這事就算過去了。”


    看著趙來慶佝僂的腰,想到當初入獄時他和趙老爹連夜奔波到縣城,跟著張羅忙碌的,趙小山心裏也是一酸,道:


    “大爺,我看你家森子和林子不錯,讀書都挺認真的,從今晚起讓他和鐵牛一起去程先生那吧。”


    森子和林子是趙來慶的兩個孫子,分別為趙為森和趙為林,一個九歲一個六歲,現在正在學堂一起讀書。


    讓他們兩個和鐵牛一起去程理那開小灶,這無疑是另一種形式的提拔,甚至比他當大管事都好!


    趙來慶如何想不通這一點,剛才那點沮喪立馬煙消雲散,連忙拱手道謝。


    “山子,能得你如此提攜,大爺謝謝你了,大爺,大爺這就讓他們兩個小兔崽子過來道謝。”


    趙小山擺了擺手,拒絕了趙來慶的請求,讓他先走了。


    處理完了趙家人,剩下就是丁賢了。


    看著天色,趙小山決定明天再說吧。


    二姐快放學了,魏武的事還沒說呢,這可是大事!


    匆匆趕迴家時趙老娘已經迴來了,正坐在院子裏抱著狗剩子玩。


    見他迴來,連忙將孩子遞給一旁的於氏,一把將他拉進了屋,問他打聽的怎麽樣了。


    趙小山將從豬肉鋪那打聽來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趙老娘聽完心裏更加滿意了。


    “哎,幸虧他哥給他攆出來了,要是這魏武還像以前似的是大家公子哥,也輪不到咱嬌娘不是?”


    趙老娘為自己能為女兒找到如此合心意的女婿驕傲的很。


    “兒啊,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你別看你作坊開的好,但給你姐找對象這事你還是別亂摻和了,有空了你趕緊去縣城和李球把話說清楚了,別耽誤人家,我這幾天就找媒人去,爭取年前讓你姐完婚。”


    趙老娘真是越想越開心,也不搭理趙小山了,拿起鑰匙就去翻箱倒櫃。


    自從趙家發跡後,趙老娘就一直為趙嬌娘存嫁妝,這一年多時間裏,林林總總也存了好幾百兩銀子的嫁妝了。


    布料收拾就不說了,就連城裏嫁女要打的家具恭桶她都找人打好了。


    就等尋摸到合適的人家,成親時一起送過去呢。


    趙小山看著他娘歡樂的背影,心裏矛盾極了。


    咋整,他覺得魏武和李球都挺好的。


    魏武彬彬書生未成婚配,少遇挫折,以後必成大器,真乃大大的潛力股。


    隻不過現在生活貧寒,二姐嫁過去必然跟著受苦,哪怕帶著豐厚的嫁妝也要陪著魏武一點點奮鬥,吃點苦頭。


    還有就是若魏武真發達了,再學那些負心漢將糟糠之妻趕下堂那就不美了!


    李球呢,經過一次失敗婚姻後他是絕對做不出那般不齒的事的,奈何他四海漂泊的,年歲又大,會不會早死啊?


    畢竟不論哪個時候男人的壽命都比不過女人,真嫁他了別讓二姐中年守寡。


    趙小山腦子裏一會是魏武一會是李球,一會覺得這個好,一會覺得那個行,愁的直揪頭發。


    他想去找李伯玉拿拿主意,可李伯玉今天早晨被縣學的教諭召喚走了。


    作為密水縣今年唯三的新晉舉人,這段時間他是不可能消停的,邀約不斷。


    他想去找二黑子拿拿主意,可想到今天上午二黑子和自己使得小心眼,又意興闌珊起來。


    去找陳狗子?


    他一個出家人,知道什麽婚姻大事!


    哎,此刻的趙小山才意識到,自己穿越來這麽久,竟隻有這幾個朋友!


    好悲哀!


    好吧,這畢竟是二姐的終生大事,怎麽也要問問當事人的意見。


    於是乎,趙小山等二姐從學堂迴來,洗完手吃過飯後,偷偷跟她將自己打聽的消息和下午自己的分析又說了一遍。


    可任憑趙小山分析的如何頭頭是道,趙嬌娘都雲淡風輕,一邊哼哼哈哈的應和著一邊翻著書本。


    趙小山氣惱,一把搶過了她手裏的書,“我的好二姐,你別皇上不急太監急了好不?你到底啥意思你倒是說啊!”


    趙嬌娘輕笑著將弟弟手裏的書重新搶迴來,“山子,你說了一大堆,一會說這個好一會說那個不錯的,難道是想將二姐分成兩半?”


    “不論是哪個,我都隻見過一兩麵,如何能判斷是否為良人?就算現在深入接觸了,也不能肯定以後會怎麽樣啊。誰能說得準十年以後會發生什麽?三年前我都不敢想咱家能吃飽飯,別說讀書認字了!”


    趙小山猶自不滿意:“可是,這是你的終身大事啊,怎麽能不慎重呢。”


    “咱娘在嫁給咱爹之前,連他長什麽樣都沒見過呢,不還是過了一輩子?嫁的人好不好是自己的命,以後過得好不好才是自己的能耐!”


    見趙小山這副委屈的小樣子,趙嬌娘重又笑道:“我弟弟長大嘍,可不興再做這般可愛的樣子了,要是讓作坊那些人看到,誰還服你?”


    “二姐,我和你說正事呢!”


    趙嬌娘也不耐煩了,“我說了有什麽用,問咱娘,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娘讓我嫁誰我就嫁誰!”


    “咱娘她自然是中意魏武的……”


    趙小山話說一半一下卡住了。


    他猛的反應過來,他二姐,根本就是屬意魏武的!


    她早就知道趙老娘什麽意思,還特意這麽說,豈不就是間接迴答了他的問題?


    “那就這個魏武了?”趙小山不確定的輕聲又問了一句。


    這次趙嬌娘沒再顧左右而言他,而是紅著臉輕輕點了點頭,動作幅度小到不注意根本發現不了。


    原來二姐喜歡弱書生這一點從來沒變啊。


    以前的李伯玉,現在的魏武。


    看樣子之前能答應李球純粹是絕望之下的隨意了……


    李球,你的一廂情願結束了……


    而我第一次保媒拉纖的小紅娘行為也失敗了……


    趙小山說不上自己是開心還是失望,反正心情挺複雜的。


    開心是二姐終於找到了自己中意的夫婿,終生大事總算要定下來了。


    失望的是自己的好兄弟李球不能成為自己的姐夫了。


    “不行就讓他認娘當幹娘吧,這樣也能成為兄弟,以後魏武變心了欺負二姐,他還能作為大哥上門收拾魏武。”


    畢竟趙大壯太軟弱了。


    迴了自己房間後,趙小山連忙翻箱倒櫃,將自己的小金庫掏出來,數了數自己的家底。


    若是趙老娘行動力強的話,二姐的婚期就在年前了。


    他說啥也要給二姐準備點嫁妝!


    說起來他這幾年又是肥皂又是米粉的,作坊辦了兩個,手下員工一百多人,看著熱熱鬧鬧規模挺大,奈何小錢錢還真沒存下來幾個。


    主要是花錢的地方更多。


    仔仔細細數了三遍,連銀票帶銀子,一共才八千四百多兩。


    這次去青州府,他和陳狗子還有李伯玉這一路的花銷都是他的,前前後後將近兩個月,花了他一千多兩銀子。


    罪過罪過,掙錢這麽難,花錢卻那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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