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已經說清楚,周徹不再理會地上的趙小山,周徹站起身打算迴返,來了這麽久,也算給足了康行簡麵子。


    看他站起身要往外走,趙小山知道機不可失,急忙追問道:“侯爺,那您打算啥時候收拾楊家?”


    啥事都好說,唯獨這事不能含糊,這是他當下最關心的頭等大事!


    周徹轉過身,背著光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他迴道:“你是在質疑本侯?”


    “小的不敢,隻是楊家一天不倒,我便一天寢食難安,睡不著覺就不能做夢,不能做夢便不能完成侯爺的囑托。”


    周徹被他這番不要臉的話差點氣笑了。


    他確實是個沒實權的宗室,可在密水乃至榮河郡,也不是什麽人都敢得罪的。


    從來沒有人可以對他提要求還提的如此理直氣壯,從來沒有!


    這個趙小山,當真是個有趣的人。


    如果說他會的這些東西是夢裏學到的,可這樣“膽大妄為”的性子也是受夢裏的影響?


    不會的!他應該本來就是這樣的性子。


    莽撞衝動又有小心機,看著聰明,實則笨的可以。


    當然,這些都是其次的。周徹發現了趙小山最最特別的一點:他的言談舉止看似尊禮重教,但他的眼裏沒有畏懼!


    沒有對皇權的畏懼!


    趙小山看他的眼神是將他當做了可以合作的盟友,是利益交換的乙方。


    他渾身上下都透露著違和!


    這種違和感周徹從沒在任何人身上見過,他很感興趣。


    周徹一時又不想走了,他重新坐了下來,用略帶戲謔的語氣問道:“那你說說,本侯該怎麽做才能讓你吃得好睡的香,多多做夢?”


    一聽他這麽說,趙小山頓時來了精神,“侯爺,楊家能夠在樂平橫行,所依仗的無外乎是他家老大楊甲,這楊甲在密水縣衙當差,隻要將楊甲拿下,楊家就再無翻身的可能。”


    “哦?處理一個小小的胥吏倒是不難,隻不過,我做完這件事後能得到什麽呢?”


    趙小山再度瞪大眼睛,一時之間沒搞明白淳縣侯是啥意思,“剛才不是說以後我做夢都告訴你麽?”


    “可那是以後,如果你不再做夢呢?本侯現在就處理楊家豈不是要做賠本的生意?”


    趙小山更懵圈了,那他能給啥?這生意做不成了?


    “聽說楊家很有錢,有很多地還有書坊,還有別的買賣,楊家倒了,你抄了他的家,那些錢就都是侯爺您的了。”


    周徹這次是真笑了,最開始還是嘴角含笑,後來胸腔震動竟笑出了聲。


    李球站在一旁卻是喝道:“大膽趙小山,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隻有衙門可以抄家,我們侯爺從不幹這等欺壓百姓獲取錢財巧取豪奪的下做事!”


    趙小山一想也對,淳縣侯畢竟是宗室,代表著皇家的臉麵,要真抄家拿錢未免吃相太過難看。


    “那侯爺想要什麽?我就一鄉下窮小子,除了會做肥皂、會做幾個小菜唱幾支小曲,實在沒啥能拿的出手的。”


    周徹平息了笑意後又道:“趙小山,你這肥皂的做法本侯相中了,就權當我幫你處理楊甲的報酬了!明天允你到侯府,親自示範教會侯府的仆從,你覺得可行?”


    肥皂?!淳縣侯的意思是要買斷他的技術?


    趙小山本打算自己掌握核心科技,在家成立一個作坊,自己製作生產,淳縣侯要是想用他可以無償供給的。


    “小的沒明白侯爺什麽意思,侯爺學會了是打算自用還是要大規模生產?”


    周徹很有耐心的迴道:“這肥皂比皂角更方便使用,當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東西,自用的話豈不是暴殄天物?當然是要推而廣之。”


    無恥!


    “侯爺,這肥皂我是要準備自家生產賣錢的……”


    “趙小山,那你是想空手套白狼?就憑著幾首曲子就想讓我幫出手?我想,我們沒有那麽深的交情吧?趙小山,本侯現在和你好說好商量,你要是再不知好歹,可別怪本侯不客氣!”


    淳縣侯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氣場一下全開,皇霸之氣盡顯。


    還說自己不做下做事!還說自己不巧取豪奪!這算什麽?!


    趙小山氣的銀牙暗咬,他必須快速做出決策,這個決策將會影響到自己以後的規劃。如果自己不答應,這將會是他最後一次接觸淳縣侯。


    可讓他將自己目前掌握的唯一核心科技拱手讓人,他又心有不甘。


    “侯爺,如何製作肥皂我可以全盤告知,以此作為您出手收拾楊家的籌碼,但我能不能提個小要求?”


    周徹好以整暇道:“你說。”


    “侯爺,我沒記錯的話,宗室在地方是不可以經商的吧?這肥皂你要想大規模生產隻能找個殼子‘外包’出去?反正你也要找人外包,不如找我如何?”


    總結就是:技術正式轉給淳縣侯了,但趙小山負責生產。


    他由技術入股變成了生產入股,主體調換了一下。


    這個方案既能讓淳縣侯什麽都不用做,在家躺著就能有錢拿,又能讓趙小山解決原始資金的難題,並讓肥皂生意打了淳縣侯的旗號,不怕被人輕易毀去奪走。


    可謂是互利共贏的絕佳方案!


    周徹是何等聰明人,一點就透,當下拍板決定:“好!就依你所言!成本本侯來出,生產你組織,本侯會派專人入駐監督,所得收入我八你二!”


    埃?周扒皮啊?996福報也不敢這麽剝削人啊!


    趙小山當下就不樂意了,“侯爺,這個比例太……”


    “難道你想我九你一?你要真如此慷慨本侯也隻能卻之不恭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趙小山氣的兩眼外翻,白眼一個接一個,奈何形勢比人強,隻能無奈答應。


    辛辛苦苦研究了好多天的肥皂算是徹底廢了,好在自己還有米粉生意!


    周徹看他敢怒不敢言的衰樣,覺得甚是好笑,他好久沒有這麽開心了。


    他覺得趙小山不像人,倒是像妹妹養的那隻貓,生氣炸毛瞪眼睛,簡直一模一樣。


    好玩,真好玩。


    他第一次遇到這麽好玩的人,決定再逗一逗:


    “趙小山,咱倆的第一筆交易就這麽說定了,你給我生產肥皂,我幫你解決楊甲。但楊甲是楊甲,楊家是楊家,要是你想讓我再幫你處理楊家,則要另加籌碼!”


    納尼……


    趙小山今天驚呆的次數太多了,眼睛都瞪不起來了。


    這淳縣侯,長的人模狗樣的,咋是這麽一個雞毛性子?這也太斤斤計較了吧?


    他不是宗室麽?難道還差錢不成?也太會做生意了!


    “侯爺,楊甲沒分家!”


    “本侯知道,你不用太大聲提醒。”


    “侯爺,你就說吧,你還想要什麽籌碼?一起說了吧!我一起聽著。”


    趙小山算是看出來了,自己被當猴子耍了。


    “趙小山,所謂能者多勞,既然你這麽聰明,那本侯就給你個任務!


    明年是本朝太祖皇帝誕辰二百年整,是整個大景朝的大事,也是我們所有宗室的大事。到時候皇伯父會下詔讓所有地方的宗室迴京一起祭祖。


    隻要是縣侯以上的宗室祭祀時必須進獻寶物,沒有寶物就進獻黃金亦或是其他功績,本侯已經為此苦惱很久,一直沒有拿準主意到底該進獻何物為好。


    如若你能幫本侯解決這個問題,本侯答應你,別說一個區區楊家,就是密水縣縣令抑或是榮河郡郡守的位置,本侯都可以讓你來坐!本侯說到做到!”


    淳縣侯這一大段話說完,別說趙小山了,就是一旁的李球都驚呆了。


    李球萬萬沒想到侯爺竟會對趙小山說起這件事,並將希望寄托在一個剛見麵的鄉下窮小子身上。


    轉頭再看看呆愣如木雞的趙小山,李球搖了搖頭,這傻小子何德何能?


    他們侯爺不會是急糊塗了吧?


    侯府有那麽多幕僚不去問,竟要問他?


    趙小山心裏則是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他現在該怎麽做?


    是跪下來謝主隆恩?畢竟淳縣侯把這麽大個事托付給自己,也算看重。


    還是搖頭拒絕?這麽大個事,自己這兩把刷子能行?


    “侯爺,要是進獻黃金需要拿多少啊?”一年的時間能掙出來不?


    周徹搖了搖頭:“黃金的事不用想了,你就想想什麽寶物或者功績吧。你還有半年多時間,可以慢慢來!


    行了,時間不早了,明天你來侯府找管事談肥皂的事,如果做夢要第一時間和我說什麽情況!李球,一會你送他出去。”


    說完,淳縣侯這次真的站起身走了出去,徒留趙小山原地呆愣。


    等李球將淳縣侯送走再返迴時,趙小山已經站了起來,並將那身花俏的戲服脫了下來。


    這半天時間,他的小心髒一會上一會下像開過山車似的。


    喜的是他終於達成所願成功攀上了淳縣侯這棵大樹,楊甲倒台指日可待,大仇即將得報。


    痛的是他付出的代價似乎有點大,可以掙十成的肥皂生意這麽一轉手隻變成兩成了,從老板變成了打工人。


    忐忑的是自己還要繼續冥思苦想幫淳縣侯解決大問題才能獲取他後麵的支持。


    信息量太大,他一時半會捋不清了。


    迷迷糊糊的隨著李球往外走時,趙小山才想起來一個關鍵問題:


    “李大哥,侯爺剛才不是說進獻黃金麽?怎麽後來又說不行了?怎麽一會行一會不行的?”


    李球此時的心緒也很亂,“你聽說過酎金奪爵麽?”


    大景朝的宗室名號並不是簡單的公侯伯子男,而是分成了九等,分別是:王、郡王、國公、郡公、縣公、縣侯、縣伯、縣子、縣男。


    原來,大景朝剛立朝時光親王就有三十多個,所轄州郡多眾多,有獨立的臣屬和獨立的鑄幣權,權力很大。


    也因為此,才有了後麵的八王之亂,大景朝由此內訌不斷實力大減。麵對北方遊牧民族巨大的軍事壓力,大景朝不得不南遷。


    剛開始南遷時親王郡王什麽的數量也很多,隻不過當時皇帝痛恨那些罪魁禍首的親王,一步步削弱了他們的勢力,削減了他們的數量,其中一個典故便是“酎金奪爵”。


    當初的仁宗皇帝拿著祭祀的旗號將各地宗室召到京城,讓他們給祖宗進獻黃金。


    結果黃金獻上去了,仁宗卻以各宗親所獻金子的成色不足為由,一下子廢了一百多個親王郡王國公的封號,有的連貶兩級,有的直接貶為庶人。


    當年淳縣侯的祖父也在被貶之列,從郡王一下子變成了郡公。


    仁宗皇帝甚至一不做二不休,下令所有宗室不能待在郡城,隻能待在縣一級的城市,既無兵權又無獨立財權,隻有一部分食邑封戶,不過是衣食租稅罷了。


    除此以外,他還規定宗室等級也要遞世而斬。


    也因此,淳縣侯的祖父當初是郡公,他爹則是縣公,到他這也隻是個縣侯了。


    等級降了,相應的食邑也越來越少。


    如果不能得到皇帝的信任和重用,到淳縣侯周徹的重孫子輩就變成最末等的縣男,這和普通平頭老百姓也沒什麽區別了。


    說的好聽是宗室,不好聽不過是夾著尾巴的狗罷了。


    經過李球的一番解讀,趙小山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淳縣侯說黃金不行呢,是怕再次被貶?”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也怪不得淳縣侯一個宗室會來參加一個員外家的喜事,也怪不得淳縣侯竟會雞毛到和他二八分成,不是裝窮,是真窮!


    這麽一分析,原本還高高在上讓人覺得高不可攀的淳縣侯頓時形象崩塌了。


    還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呢,隻不過是個自身難保,不比縣令強多少的末等宗室。


    這麽一看,自己這生意做的有點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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