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整個鳳凰鎮便騷動不安起來,因為昨晚出了兩件怪事。


    第一件事,鮑長發的二兒子鮑進寶,半夜裏在炕上睡著覺,不知被什麽給挪進了豬圈裏,手腳被綁住,嘴也被堵上了,臉也青一塊紫一塊的。


    第二件事,便是鳳凰鎮派出所的牌子不見了,後來發現斷裂成幾段,扔在一個廁所旁的垃圾堆裏。


    鎮上的人們人心惶惶,謠傳說一定是出了什麽鬼怪,紛紛在十字路口燒紙,祭奠自家祖宗之靈,以求保佑全家老小平安。


    我爸爸媽媽也蹲在十字路口,給爺爺奶奶燒紙,嘴裏不住的念叨著保佑平安的話。


    我們兄弟姐妹幾個見了哭笑不得,葦葦在炕上做著個鬼臉說:“我是鬼!我是鬼!”


    “別胡說!別胡說!”子蓮訓斥,他,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於是我們便都哈哈大笑。


    其實昨晚根本就沒有什麽鬼怪出沒,鮑進寶是我們在他喝醉迴家時,半路上截住痛打一頓扔進豬圈的。


    按你的說法叫“打伏擊”!


    昨晚當我們又從飯館經過時,見鮑進寶仍在裏麵口水三千尺地大吃大喝。


    你突然說:“咱們自己宣判他!”


    於是咱們在他迴家的路上埋伏起來,並拉了一條“絆馬索”。鮑進寶哼著小調,帶著一身酒氣,搖搖晃晃地走來了。


    “準備!”你輕聲卻清晰地命令。


    我們個個神色嚴峻,勝似整裝待發的戰士。


    鮑進寶過來了,那雙臭腳碰到了絆馬索,咱們兩個合力抬起拉緊,他“吭哧“一聲倒了下去。


    眾人一擁而上按住了他,子葳三下五除二麻利地用繩子捆住了他。


    “你們想幹什麽?”鮑進寶酒醒了兩倍,驚恐地問。


    “幹什麽?鮑進寶,你聽著,”你嚴肅地說,“你於本日下午犯了私闖民宅、強搶打人罪,鳳凰鎮派出所無能辦理此案,所以我們代表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審判你受體罰,挨拳頭一百下,執法官執行!”


    孩子們接到命令,紛紛掄圓了拳頭便打,拳頭像雨點般,落在鮑進寶身上。


    他告饒道:“柳明暉、花子芯,看在咱們的老同學一場的份上,放了我吧!”


    你冷笑著一語不發,我則擔心地問:“會不會打壞呀?”


    “瞧他那身膘,打不壞。”你說。


    孩子們盡情地打著,邊打邊說著:“還我賽虎!”“為賽虎報仇雪恨!”


    鮑進寶仍在有氣無力地告饒著。


    “饒了你也行,”你看打得差不多了說,“不過得有一個條件!”


    “啥條件?你快說,我保證答應。”


    “你搶了人家的狗吃了,不能白吃,得交二百塊錢的罰款給人家!”


    “二百塊?多了點吧?”


    “你這個階下囚,現在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二百塊還多?我看你是個學生,沒什麽錢,才說的這個價。選擇吧,我數三個數,一、二……”你威脅。


    “我給,我給,我給你二百塊錢還不行嗎?”他怕再挨打。


    你給他解開繩子讓他掏錢,他摸了半天,零零碎碎的湊到一起,一共才一百七十八塊五角錢。


    “記住,你還欠我們二十一塊五!”


    “改天一定還,改天一定還!”他點頭如小雞啄米。


    “不必了,那二十一塊五送你當宿費吧。”


    鮑進寶連同我們都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又命令道:“來人,將他綁上塞上嘴,送進豬公館!”


    安置好了鮑進寶,你和子葳他們個個像凱旋的戰士一樣興高采烈。我心裏卻很不安,擔心鮑進寶會出事。


    你看出了我的心事,笑道:“放心,晚上沒有野獸,天氣也不冷,曉風朗月有利於他反醒!”


    “可我總覺得……”


    “你呀,心地太善良了,甚至忘了對待敵人就該像冬天一樣冷酷無情。”


    你認真地告訴我,然後把那一百七十八元五角錢遞到我麵前:“拿著!”


    “這……”我搖頭。


    “這什麽?這本來就該是你們家的,這叫公平交易。”你說,又歎了一口氣道,“其實並不公平,賽虎的命比這值錢多了,咱們跟它都是有感情的,並不想賣它換錢,即使真的要賣也該比這些錢多得多,但是……但是現在隻能這樣了!”


    你抓起我的手把錢塞裏,又慌忙地把手放開了,像被燙到了似的。


    “謝謝你,明暉,你幫我們出了一口氣。可是,也許你就有麻煩了。“我擔心地說。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傲然地一笑,“你不用為我擔心。”


    我猜想鳳凰鎮派出所的牌子也一定是你拿走砸爛的吧,你在警告他們“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迴家賣紅薯”吧?


    我由衷地欣賞你的正氣和傲骨,卻也為你提心吊膽。


    我真猜想不出孫家朱和鮑長發會怎麽樣報複你。他們不傻,肯定明白這兩件事都是你所為,盡管我們也參與了,畢竟你是主謀,他們肯定會把矛頭指向你。


    至於他們放風說,這兩件事是鬧鬼所致,想必是為了護住有頭有臉的人物的麵子吧?


    所幸的是鮑進寶似乎被你打服了,再沒來招惹咱們,孫家朱、鮑長發也沒有出麵追究什麽。


    我很高興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但很快又害怕這裏麵是不是另藏著什麽其他的陰謀詭計。


    鮑家為什麽沒報複,直到幾天後我在街上遇到了鮑進寶才明白原因,果然有著令我極其憎惡的陰謀!


    那天我趁午休替媽媽在街上賣煎餅,鮑進寶和他的一個男同學逛街,逛來逛去,逛到我麵前。


    “咦,你怎麽在這兒呢?”他大聲跟我打招唿。他態度挺好,我也不能太小氣了,便衝他點點頭。


    “我給你介紹一下,”他對他的同學說,“這是我嫂子——未來的嫂子!”


    “你說什麽,鮑進寶?”我漲紅了臉生氣地問,“誰是你嫂子呀?”


    “你呀,你還不知道呀?”他一本正經地繼續說,“我哥說了,他一定要娶你做老婆,那天——就是你們打完我的第二天,我哥跟我爸攤牌了,他說他娶不到你,寧肯打一輩子光棍。所以我爸才饒了柳明暉那小子,畢竟他打我是替你出氣。”


    “你別再胡說了,誰當你嫂子呀?”我氣憤地說。


    “我哥說了就是真的,你咋不信呢?”他大惑不解,“你是不是怕我呀?你放心,你當了我嫂子,我就不再欺負你了。”


    “呸!”我忍無可忍啐道,“你哥是什麽東西呀?他說讓我當你嫂子,我就當你嫂子呀?”


    “那咋的呀?俺家有錢,我爸說了有錢能使鬼推磨,再說我舅舅還是鎮長,你跟我哥不吃虧。”


    “哼,告訴你哥,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我憤恨地說完,飛快地跑開了。


    我一口氣跑到了鳳凰山下的桃林邊,跌坐在石頭上,吧噠吧噠地掉眼淚。我覺得特別委屈,好像已經被逼著嫁人了似的。


    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想到了你,你的音容笑貌,舉手投足的每一個動作,不停地在我的眼前閃現。


    明暉啊明暉,你呀你……我摟住沒賣出去的煎餅,哭了起來。


    我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幾天後的一個傍晚,鎮上專門為人說媒牽線搭橋的巧嘴二嬸,一搖三晃地進了我們家的大門。


    她跟媽媽在屋裏,嘀嘀咕咕地說了好長時間才出來。媽媽送她到門口,她還囑咐:“他花嬸子,你好好跟你家大姑娘說說,這好事兒哪找去?我等你信兒啊!”


    “媽,她來幹什麽?”二嬸走後,我沒好氣地問。


    “你二嬸來還能幹啥?她給你說媒的。”媽媽有些高興地告訴我。


    “誰用她說媒啊?“我厭惡地說。


    “人家也是好心嘛。”媽媽說,“她說的是縣上運輸公司車隊隊長鮑長發的大兒子鮑招財。其實你能找到鮑家這樣有錢有勢的人家應該也挺好的,不會受苦受窮,不會被人欺負。雖說鮑招財人長得醜了點,但兩口子過日子,也不是相麵不是……”


    “媽,你別說了!”我生氣地打斷媽媽。


    “咋了,子芯,你不樂意啊?”媽媽疑惑地問。


    “我不樂意!”我擲地有聲地說。


    “為啥呢,閨女?”


    “我討厭他!”我恨恨地說,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你哭啥啊?媽又不逼你。媽把話說明白了,主意你自己拿。你好好考慮考慮吧!”媽媽說完往屋裏走去。


    “媽,”我叫住她,“我不用考慮了,我不幹!”


    媽媽見我那堅決的樣子,無奈的點點頭說:“行,你自己說了算,一家女百家求,你也別生氣了。明天我就去告訴你二嬸,就說你年紀還小,還不想考慮這事。你的確也還小呢,談婚論嫁也是太早了。”


    媽媽歎了口氣進了屋,我獨自站在空蕩蕩的院子裏,淚珠止不住地往下落。一抬頭看見西邊天上一片紅色雲霞,莫非明日會是一個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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