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眾漢民困惑,不解、失落,心裏甚至對大宋律法產生一絲動搖的時候,隻聽見身後傳來老者的怒斥聲:


    “爾等胡說八道什麽?”


    “呀,這不是被欺辱的老書吏嗎?”有眼尖的人認了出來。


    隻見老書吏挺直了腰杆,一臉春風得意,卻是語氣不善:


    “誰說的寫在書上和牆上的律法不可信?


    告訴爾等,不久前,倭國的大將軍當著內城那麽多百姓的麵,給老夫三拜九叩致歉賠罪。”


    一個年輕人斜了剛才訓誡他的中年,調笑道:


    “蔡掌櫃,時代不同了,不要食古不化,如今的新王與以往不同,殿下說什麽小人都信。”


    聽到這話,不少百姓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戲謔調侃起那個理智的中年。


    被眾人揶揄,商賈打扮的中年臉上掛不住了,他麵紅耳赤地反駁道:


    “律法裏麵又沒說賠禮的事,你看那些出來的倭人,哪一個像是受了刑罰的樣子?”


    百姓們細細品味,好像也對,這倭國將軍雖然致歉賠罪,讓漢民挽迴了麵子,可並沒有受到實質性的懲罰。


    就在此時,有幾個衙役拿著告示從內城出來,兩人粘貼,一人敲鑼。


    在百姓們圍過來之後,敲鑼的衙役才清了清嗓子,眉宇間帶著驕傲喊道:


    “各位鄉親父老,瞻雲驛一案的判罰出來了,接下來,我給你們讀讀。”


    年輕人興奮道:


    “誰說沒有實質性的處罰,這不是來了嗎,差爺,快讀!”


    一時間,漢民都豎起了耳朵,安靜了下來。


    “律法乃治國之本,不容動搖,今有倭人使者團在瞻雲驛破壞設施,辱我漢民,罪不可恕。


    然劍道比武大賽在即,又有倭國幕府將軍誠摯賠罪,經王爺特準,判倭國幕府賠銀四十萬兩,以示懲戒。


    望廣大百姓和異國人士,信法、守法、護法。


    大理寺丞 郭喬恕 。”


    “哈哈,快哉,四十萬兩,夠那些跋扈的倭人喝一壺的了。”


    “就是,我就說王爺絕不會縱容此等惡行。”


    “如今麵子和裏子都有,咱漢民算是揚眉吐氣了。”


    漢族百姓們眉飛色舞的同時,簇擁著足利義輝的倭國武士卻是咬牙切齒,瞟了一眼城頭披堅執銳的宋軍,他們又縮了縮腦袋,隻能忍氣吞聲。


    似乎是看出了武士們的心思,足利義輝銳利地掃過眾人,沉聲說道:


    “不要再惹事,現在的漢民和宋軍巴不得我等觸犯律法,若是再進牢獄,本將軍也不保不了你們。”


    塚原卜傳表情複雜,既有屈辱,又有感激,略作遲疑,他朝著足利義輝深深鞠躬:


    “大將軍,你受委屈了,此次劍道大比,在下一定全力以赴。”


    其他被救出來的武士也是心懷感激,紛紛鞠躬行禮。


    足利義輝眼眶濕潤,臉頰微微顫抖,他退後一步,朝著塚原和武士鞠躬還禮:


    “老師,劍道大比就拜托了。另外,也懇請諸位約束好自己,大比之前,不要再輕舉妄動。”


    “將軍之令,自當遵從。”細川藤孝咬著嘴唇,馬臉拉得老長,苦大仇深地說道。


    “將軍之令,自當遵從!”武士們異口同聲。


    離城門不遠的茶樓,臨街的雅閣內,三好長慶倚在窗邊,聽著隨從武士的稟報,隨即咧嘴笑道:


    “四十萬貫!為了收買人心,這足利義輝還真舍得。”


    眼角帶著刀疤的家臣,鬆久永秀咧嘴笑道:


    “人心有何用?天皇人心所向可又如何,還不是被家主玩弄於股掌之中。”


    看著被一堆武士簇擁著離去的幕府將軍,三好長慶沉默不語,半晌,他抬頭問道:


    “永秀,你覺得那漢人老者擊敗塚原卜傳是真是假?”


    鬆久永秀坐迴茶桌,邊擦拭著心愛的茶器‘九十九發茄子’,邊笑著迴道:


    “真也好 ,假也罷,都無關緊要,如今大人座下兵馬二十萬,城池十五座,那塚原贏了,我等就殺了足利義輝,護送天皇迴京,自己開府。


    塚原若是輸了,足利義輝名聲掃地,也就不足為慮。


    到時隻要將十五座城池對宋國開放自由貿易,想必宋國也不會強留方仁。


    一旦方仁被三好家帶迴京都,這天下,還不是家督您說了算。”


    “不錯,在這個亂世,除了城池和兵馬,其他都是假的。”三好長慶眉頭舒展,點頭讚同。略一思量,又沉聲問道:


    “沿途的伏兵都準備好了吧?”


    鬆久永秀點了點頭:


    “家督放心,隻要離開九州,無論是水路還是陸路,所有返迴京都的路線,都有我等的伏兵。”


    三好長慶舔了舔肥厚的嘴唇,有些不甘地說道:


    “要是能在九州動手就好了,可以把前來的政敵全幹掉。”


    “家督莫要心急,如今大宋的軍力太強,真這麽做,恐怕我等就離不開九州了。”


    “哈哈,有理,是本家督貪心了。”


    ……


    王府。


    上清雅苑。


    傍晚時分,方仁親王坐在案桌前,看著滿桌豐盛的飯菜又是熱淚盈眶。


    已過不惑之年的他,做了三十年親王,也沒有享受過如今這般錦衣玉食的生活。


    對於方仁的感受,近臣菊亭晴季自然明白,他鼻子一酸,擠出笑容說道:


    “殿下,嚐嚐,在京都可吃不到如此美味的鮨,宋人們稱之為壽司,是冕下安排人送來的。”


    方仁點了點頭,夾起一塊放入嘴中慢慢咀嚼,吃著吃著竟是抽泣起來,半晌才哽咽著說道:


    “自幕府建立以來,我皇室雖為神之後裔,卻過著連武士都不如的生活。


    用到皇室的時候,幕府就打發一點錢糧,不用,就束之高閣置之不理。”


    晴季趕忙上前勸慰,柔聲說道:


    “殿下莫要傷心,如今否極泰來,有了冕下的庇佑,再也不用受那幕府之氣。


    冕下說了,以後平戶城稅收的一成供皇室開支。


    要知道,那平戶城可是比二條城還要富有的大城,一成的稅收差不多有一萬兩千石。”


    方仁一愣,滿臉驚訝:“這麽多?幕府每年提供給皇室的供奉總共也不過幾百石。”


    “對,而且平戶城的幕後是宋國商會在打理,貿易重新繁盛起來後,隻會越來越好。”菊亭晴季越說越興奮。


    正說著,有侍女疾步而來,站在門外緊張地喊道:


    “親王殿下,上神冕下來了。”


    聞言,方仁忙不迭地下了床榻,邊整理衣冠,邊不自信地問:


    “晴季,你看本王的著裝是否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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