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午時,雖已立秋,卻比今夏的三伏天還要熱。


    城牆外兩旁的鬆樹上,秋蟬正不知疲倦地鳴叫著。


    鬆浦津內城,穿著形形色色和服的倭國大名和他們的護衛堵住了城門口,他們揮舞著拳頭,用倭語大聲地叫罵著。


    附近居住或者做著買賣的漢民聞言,紛紛趕了過來,他們有的手裏拿著扁擔,有的拿著布尺,有的拿著魚叉,把這些鬧事的倭人又圍了起來。


    城頭的府軍衛千總王信見到這一幕,有些哭笑不得,隻得下令:


    “傳令下去,收槍拔刀,不得傷到漢族百姓。”


    順帶說一句,在戚繼光上任宋國兵部尚書後,對軍製進行了改革,采用了營、部、司、局、旗、隊序列編製。


    除了黑刃作為特戰部隊,不在此序列之外,所有的宋軍、包括禁軍都按照此序列進行了改編。


    此時的府軍衛是禁軍的兩衛之一,負責王府、內城、外城的駐守和城防。


    千總王信掌管府軍衛三部中的一部,共899人的兵力,官職類似後世的團長。


    在他看來,以禁軍的作戰能力和火力配備,殲滅城外這些倭人,也就是半個時辰的事情。


    可突然來了漢族的百姓,就有些麻煩,萬一傷到自己人,這個罪責他可承擔不起。


    就在這時,城外不遠處突然響起了敲鑼聲,伴隨著的還有人扯著嗓子高喊:


    “讓開,讓開,幕府征夷大將軍駕到。”


    漢民們一開始並不買賬,依然圍得嚴嚴實實,直到他們看見敲鑼之人身後,還跟著一個光著膀子,背著荊條的倭人後,人群才有所鬆動,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幕府征夷大將軍是個啥?”


    “這個你都不知道,幕府就是倭國的朝廷,這征夷大將軍算是他們的皇帝吧。”


    “胡說,如果征夷大將軍是皇帝,那天皇算什麽?”


    “哎,你這人怎麽較真呢。這倭國和我中原不同,人家是神權和皇權是分立的,天皇雖然至高無上,但是沒有實權,掌控朝廷實權的就是幕府將軍。”


    “呀,這麽說,是倭國的皇帝來負荊請罪了?”


    “我大宋是禮儀之邦,既然人家皇帝都來請罪了,就讓他過去吧。”


    “……”


    隨即外圍的漢民分開道路,讓敲鑼的高吉和背負荊條的足利義輝走了進去。


    “大將軍,你這是為何啊?”幕府管領細川晴元大吃一驚,連忙迎了上來。


    聞言,鬧事的倭人也停止了喧嘩,充滿震驚地看著足利義輝的打扮。


    鼻子外翻,臉上坑坑窪窪的三好長慶推開眾人,來到義輝麵前,質問道:


    “身為幕府將軍,你難道真的要向宋人低頭?”


    六角義賢眯了眯眼,圓圓的臉上露出習慣性的笑容,擠了過來勸道:


    “大將軍,不至於此,至少施壓後再賠罪不遲啊。”


    見十幾個豪族大名都到了跟前,足利義輝劍眉一挑,沉聲嗬斥:


    “混蛋,難道你們忘記了我等之前商量的對策了嗎?


    當下最重要的是什麽?是劍道大比,如果塚原卜傳身陷牢獄或者被刑罰致死,還如何比試?


    如果不比試,就無法贏得比賽,那麽軍心的問題、民心的問題,該如何解決?”


    三好長慶臉色一僵,本想出口反駁,可張了張嘴,發現無話可說,隻能沉著臉不再說話。


    大友宗麟眼珠一轉,高聲附和道:


    “將軍說得對,我大和民族最不缺的就是隱忍,為了劍道大比順利進行,一切都是可以妥協。”


    聞言,大名們紛紛點頭,讓開了道路,看向足利義輝的目光從不解、鄙夷,變成了欽佩。


    足利義輝徑直走到城下,抬頭看著城牆上的大宋將領,用漢語高聲說道:


    “本人足利義輝,幕府將軍,特來替自己的老師塚原卜傳請罪。”


    王信一愣,正要詢問,一個禁軍虎賁衛的傳令兵快速跑來,在他身邊耳語了幾句。


    聽到是王爺的命令,王信不敢怠慢,快速下了城頭,讓士卒們抬開路障,走到足利義輝麵前,指著還圍攏著的倭人說道:


    “去刑部請罪可以,但這些人聚眾鬧事,你怎麽說?”


    足利義輝微微頷首,轉身環視眾人,高聲說道:


    “既然本將是幕府將軍,就有責任把劍聖和其他武士帶出來,還請各位相信我的能力和決心,請退去吧。”


    說著,他深深鞠躬。


    此時,背上荊條的根根利刺紮入皮膚,滲出了殷紅的血漬。


    見到這一幕,倭人們都不說話了,細川晴元也對著足利義輝鞠了一躬,沉聲說道:


    “拜托了!”


    說罷,他起身迴頭,勸慰道:


    “我等在此不僅救不了劍聖大人,還會影響將軍義舉,都迴去吧。”


    大名們交換了個眼神,紛紛點頭,一個個的帶著隨從離開。


    看著足利義輝那大義凜然的模樣,三好長慶眸光閃爍,半晌,帶著狐疑,轉身離去。


    在王府侍衛的帶領下,足利義輝先是去了刑部,對著老吏員三拜九叩,兌現了比武契約上的第一個條件。


    至於刑罰和賠款,由於大理寺(法院)還未庭審定罪,所以暫且擱置。


    王府。


    垂拱殿。


    大書房內。


    隨著足利義輝請罪的一條條信息傳來,眾官員表情各異,唯獨對這倭人隱忍的性格有了更深的了解。


    徐渭感歎一聲,戲謔地說道:


    “論這表演之技,徐某原來隻服兩人,一人是大明的太宗文皇帝(朱棣),另一人就是殿下。


    如今看來,還要加上這個幕府的將軍足利義輝了。”


    眾人笑而不語,對於汪修齊當時如何欺騙徐渭,逃離定海牢獄之災的事情,在這個小群體裏,早就不是什麽秘密。


    老成持重的鄭若曾沒有笑,反而是敲響警鍾似的鄭重說道:


    “未來日本之前,老夫隻認識到了倭奴的兇狠與殘暴,沒想到這倭人的隱忍和謀略也很不簡單。


    殿下,此人不可留,留則成禍。”


    汪修齊既沒有反對也沒有讚成,笑了笑,開口說道:


    “既然他擅長表演,我等就看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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