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鎮,秋水居。


    雖是鎮裏最好的酒樓,可在平時也是賓客寥寥,生意慘淡。


    可自從和談的消息傳出去後,這裏就座無虛席,熱鬧非凡。


    “哎,你們聽說了嗎,剛剛汪公子放出話來,絲綢、棉布等貨物他們還按照高出市麵一倍的價格收購,而且有多少,要多收。”


    “真的嗎?兩天裏,他們收購的貨物怕不是花了十幾萬兩了吧,難道還能吃得下?”


    “切,老船主富可敵國,財力豈是你等可以揣測的。據我所知,汪公子還說了,凡是交易超過一萬兩的買賣,還可以拿一千兩的迴扣。”


    “啊,此話當真!”


    “老船主的親衛副統領陳秀山當場宣布的,很多人都聽到了,這還能有假?”


    “一千兩迴扣!好大的手筆,張兄,先行謝過,在下要盡快趕迴鬆江府,再調些貨物來,這等好事,百年不遇啊。”一個鬆江府棉布商行的管事起身行禮,匆匆離去。


    在這個年代,就算是大商行,管事的年薪也就在五十兩左右,一千兩,相當於後世的一百多萬,這足夠他們苦幹半輩子了。


    頃刻間,酒樓裏人就走了大半。


    與此同時,客棧,港口不少商賈聞訊也是心急火燎地離開。


    他們都抱著相同的心思,要麽去調貨,要麽去借貨,哪怕是去周邊府縣高出二三成的價格收購,到時賣給汪修齊,也能賺個盆滿缽滿。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古今皆是如此。


    有貨源有門路的商賈,開始四處奔走。


    而對於一些貨源短缺但是心思活絡之輩,就打起了定海衛所火器的主意。


    要擱在平時,自然不敢如此大膽,可三倍的利益足夠讓他們喪失理智。


    同時,對於看管火器庫房的吏員來說,一年忙到頭,朝廷發的那三瓜兩棗還不夠年底給婆娘置辦衣裳的。


    於是奸商貪吏如同幹柴烈火一拍即合,消息放出去第六天的子時,定海兩個最大的火器庫房同時發生爆炸。


    當然,大部分火藥槍械在爆炸之前,就已被商賈安排運走,最後出現在了汪修齊的船隊上。


    胡宗憲勃然大怒,下令徹查,可主管軍庫的官員上下眾口一詞,就是自然失火。


    庫房早就被炸成了深坑,不好排查,而有嫌疑的官員私吏即使用了重刑也不招供,堅持隻有瀆職之罪,而無其他。


    海麵上,汪修齊的書房內。


    “阿齊,你簡直是神了,這次偷運出來的火器中,鳥槍有一千八百支,火藥三千擔,都趕上宋國一年的產量了。”毛海峰興奮得滿麵紅光,就連腦門都比平時亮了不少。


    汪修齊淡淡一笑,似乎早有預料:“正常,對於年薪隻有十幾兩的官吏來說,上萬兩的誘惑足夠他們鋌而走險了。


    要不是火炮太重不好搬運,我覺得他們都能把炮台拆了,給我送過來。”


    一旁的少女還是有些擔心,她柳眉微皺,小心問道:“少爺,胡宗憲要是知道了,會不會對王爺不利?”


    汪修齊擺了擺手,“放心吧,我們隻是從商賈手裏購買的火器,至於這些火器是怎麽來的,與我們何幹?胡宗憲就算猜到了,也拿我們無可奈何。”


    “沒錯,”毛海峰連連點頭,也附和起來:“就算要查,也是查那些貪官和商賈,和我們並無關係。


    再說了,沒了這些火器,胡宗憲就更不敢對我們叫板了。”


    汪修齊呷了口茶,想了想,對毛海峰開口道:“你讓下麵的夥計,把賣給我們火器的商賈賺了八萬兩銀子的事情透露出去。


    特別是要讓那些賣絲綢和棉紗的大商戶知道。”


    “啊,這是為何?”毛海峰吃了一驚,疑惑不解地看向汪修齊:“這事撇開關係都來不及,為何還要宣揚?”


    “對人性來說,貪婪是原罪,同樣,嫉妒也是。”汪修齊沒有直接迴答,而是笑著反問:“絲綢多產自杭州、蘇州的商戶,而棉布多產自淞滬的商戶,青青不是說過,這些商戶多有子侄在朝廷做禦史嗎?”


    毛海峰摸了摸禿腦門,還是沒搞明白其中的門道,他求助地看向青青。


    少女明眸閃動,思量片刻,撲哧笑道:“少爺,你好壞呀。”


    “哎呀,你們別打啞謎了,說說,到底什麽情況。”毛海峰抓耳撓腮的,一臉猴急。


    汪修齊朝著少女抬了抬手:“你來說。”


    少女挺直了身子,非常享受人前顯聖的感覺,她看向毛海峰問道:“毛將軍,假如你是大商家,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籌措貨物賺了上萬兩,可一些不起眼的小商戶,空手套白狼,稍微倒一下火器就賺了八萬兩,你會怎麽想?”


    毛海峰愣了一下,咧嘴笑道:“那還想什麽,直接搶他娘的!”


    少女扶額,尷尬道:“好吧,這個假設不恰當。如果我是這種大商戶,自然會心有不滿,進而產生嫉妒。


    這種嫉妒在有錢賺的時候還能壓製,可一旦再次海禁斷了財路的時候,就會成為攻擊胡宗憲的導火索。”


    “你是說,這些大商戶會向朝廷告發胡宗憲瀆職?”


    汪修齊搖了搖頭,糾正道:


    “不是瀆職,而是夥同奸商,倒賣軍用物資。”


    毛海峰感到難以置信,“不會吧!倒賣火器的是看管倉庫的相關官吏,和胡宗憲沒關係啊。”


    “這個我們知道,但皇帝不知道,皇帝隻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汪修齊指出其中的關鍵,接著又補充道:


    “胡宗憲前任的直浙總督張經雖然取得了王江涇大捷,依然被言官彈劾砍了頭,理由是擁兵自重,坐做觀倭亂,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毛海峰傻愣愣地看著汪修齊,嘴角抽搐道:


    “嘉靖就是個昏君!”


    汪修齊否定了毛海峰的結論,冷笑道:


    “不,嘉靖可不昏庸,相反,他很聰明,帝王之術,不就是喜歡看群臣鬥來鬥去嘛,隻有這樣,他的位置才穩固。


    胡宗憲是內閣首輔嚴嵩的人,而次輔徐玠和嚴嵩是死敵,如果有機會扳倒胡宗憲,我想徐閣老是絕對不會錯過的。”


    毛海峰感覺口幹舌燥,這種殺人不見血的遊戲對他來說,難度太高了。


    就在此時,外麵有丫鬟輕叩房門,小聲說道:


    “世子,那三個道士求見,說是六天已到,他們前來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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