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毛海峰離開後堂,聽不見腳步聲了,俞大猷才暴跳如雷,氣吼吼地喊道:


    “囂張,太囂張了,這些賊寇著實可惡!毛海峰,有種別走,我們大戰三百迴合!”


    胡宗憲鐵青著臉,沒有理會這個武夫,而是看向徐渭,“文長,你怎麽看。”


    徐渭麵色如常,不喜不悲,他捋須沉吟道:


    “如之前分析,汪直是商人,所圖無非是一個利字,開放海禁對他吸引力巨大,隻要有可能,他是願意和談的。”


    “哼,不見得吧,如果願意和談,他們增派那麽多戰船,所為何事?”俞大猷的表演沒人理會,這讓他很沒麵子,為了找到存在感,他潑了一盆冷水。


    徐渭笑了笑,“做買賣的都講究個吆喝,籌碼越多,聲勢越大,生意就越好做,不就是這個道理嗎?”


    俞大猷想要反駁,但想想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隻好哼哼幾聲,不再言語。


    胡宗憲微微頷首,沉思片刻,出口問道:


    “文長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簡單。”徐渭重新落座,拿起茶盞喝了一口,輕描淡寫地說道:


    “毛海峰要帶他義母和義弟走,那就給他。”


    “給他?那怎麽行!”俞大猷剛剛被毛海峰氣得不行,這會兒聽說要隨了他的要求,立馬反對。


    徐渭放下茶盞,目光灼灼地盯著俞大猷,“俞總兵,如果不放,汪直會上岸和談嗎?”


    “這……”俞大猷語塞。


    “如果不放,惹怒了汪直,五百艘戰船分散出擊,舟山、台州、紹興、寧波你能守得住嗎?”


    “我……”俞大猷感覺一口老血都要噴出來了,今天咋了,出門沒看黃曆嗎,被海賊懟,怎麽師爺也慫自己呢。


    “如今的汪修齊母子對我們來說,如同雞肋,還不如送還汪直,鬆其戒心。”頓了頓,徐渭看向胡宗憲,鄭重說道:


    “胡部堂,以學生看來,隻要有助於和談的事情都需去做,萬不能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破壞大局。”


    胡宗憲目光深邃,微微頷首之後,進一步問道:


    “可送迴汪直妻兒,他還是不肯上岸和談,又該如何?”


    “單憑送還母子當然不夠,這隻是一份和談前的贈禮罷了。”徐渭手指輕磕案牘,智珠在握地繼續說:


    “要讓汪直合談,關鍵還是要在毛海峰身上下功夫。”


    胡宗憲眼睛一亮,每次見到徐渭這副表情的時候,他就知道這老小子有計謀了。


    他臉色緩和,嗬嗬一笑,“莫非文長已有妙計?”


    徐渭看了俞大猷一眼,端起茶盞,不再言語。


    胡宗憲立刻就知道什麽意思了,他對俞大猷冷聲開口:


    “俞總兵,你暫行退下。記住,不要去招惹那個毛海峰。”


    俞大猷看了看胡宗憲,又看了看低頭喝茶的徐渭,滿肚子的憋屈。


    沒辦法,這個年代以文製武,在朝堂裏,武官一直處於鄙視鏈的底端,況且以現在手裏地兵力,的確拿汪直沒辦法。


    俞大猷臉頰抽搐了幾下,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無奈地起身告退。


    等俞大猷出了後堂,徐渭才氣定神閑地對胡宗憲笑道:


    “部堂大人可還記得赤壁之戰,周公瑾是如何讓曹操自斷雙臂,殺了那蔡瑁、張允的?”


    胡宗憲略一沉思,似乎抓住了什麽頭緒,但是又說不清道不明,他臉帶笑意,嗔怪著說道:


    “文長,莫要賣關子了,還是直說吧。”


    徐渭目光陰冷,淡淡開口吐出幾個字:“蔣幹盜書。”


    ……


    汪修齊在宅院中來迴踱步,為了 不讓母親著急,他故作鎮定,可心裏卻是急得不行。


    那種感覺,就像前世高考完了,等待公布成績的感覺。


    眼看太陽已過正午,可還沒有傳來毛海峰的消息,他忍不住忐忑起來。


    雖然前世對曆史有所了解,可那畢竟是後世人整理出來的東西,是真是假鬼才知道。


    難道汪直放棄自己和母親了?又或者遇到什麽意外,毛海峰壓根就沒來?


    要是毛海峰真的沒來,那就真的隻有跑路了,可在這滿是官兵的定海縣能跑出去嗎?


    正在焦心憂慮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接著就是洪亮的大嗓門:


    “義母,阿齊……”


    汪修齊眼睛一亮,臉上露出喜色,來了!


    俄頃,一個身材壯碩,滿臉麻子的冷峻男子從照壁後出現。


    看見汪修齊,他先是呆愣片刻,突然快步上前,麵帶喜色地叫到:


    “阿齊,是你嗎?都長這麽高了!”


    汪修齊在記憶裏努力搜尋毛海峰的記憶。


    前些年,毛海峰每年都會代父親來探望,隻是這兩年樹大招風,不太敢來了。


    他記得,以前的毛海峰還是很帥氣的,現在這一臉的麻子是怎麽迴事?


    “見過義兄。”汪修齊繼續保持讀書人的人設,低垂目光,躬身行禮。


    毛海峰對著身後隨行而來的近衛擺了擺手,“你迴去吧,我要和義母、義弟說說話,不喜歡外人在場。”


    近衛剛想解釋兩句,可是看毛海峰那兇神惡煞的模樣,隻好咽了咽口水,應了句:“是!”


    等近衛走了,毛海峰才走到汪修齊跟前仔細打量,半晌,突然抱著汪修齊旋轉起來,“哈,阿齊以前最喜歡玩這個,飛咯……”


    “義兄……義兄,放我下來。”汪修齊頓時感到有些眩暈,這眩暈不僅僅是旋轉帶來的,還有毛海峰身上傳來的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汪修齊就納了悶了,這年代雖然衛生條件有限,可也不至於一身尿騷味吧。


    他腦海裏突然浮現了前世的一句電視廣告語:‘尿頻、尿急、尿不盡,請用匯源腎寶。’


    轉了七八圈,毛海峰才放下汪修齊,還興奮地問道:


    “義弟,好玩不?”


    汪修齊一臉黑線,咋麽感覺這義兄腦袋被門夾過,正要迴話,卻是傳來了陳氏的聲音:


    “海峰,你來啦。”


    毛海峰扭頭看到陳氏正站在內堂門口,忙走過去磕頭行禮,“義母大人,兒子毛海峰給您磕頭了!”


    “好了,你們聊,我去給你們沏茶。”看到毛海峰來,憂心忡忡的陳氏,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她知道丈夫沒有放棄自己,沒有放棄兒子。


    趁著陳氏去後廚燒水沏茶的時候,汪修齊忍耐不住好奇,小聲問道:


    “義兄,你這臉,還有一身的味兒是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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