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補知縣也就是個虛職,畢竟如果現任官員在這個位置一坐十幾年,難道要等上十幾年不成?


    隻能說樂啟開的運氣好,捐官沒多久,原本的知縣就因為辦事錯謬、怠忽職守被問罪,還真讓他坐上了平遙縣的知縣位置。


    不過樂知縣風光上任後,尚未把官位坐穩,做出一點政績來,便發生了三房閨女被休迴家的事情。


    想捐官來做,花的都不是小錢,要上下打點,樂家是富裕沒錯,可家裏上百個人要吃飯花銷,那些不算,一個知縣老爺,起碼要幾萬個大錢,層層往上疏通,縣、府、州……都城吏部,撒出去的銀子好像是紙錢一樣。


    為了這件事,樂家二老除了拿出公中的銀子貼補,樂老太太的棺材本也填了不少,這一來,銀錢上的捉襟見肘很明確的反應在樂家人的生活上。


    二、三、四房暗地裏怨聲載道,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樂家二老的心就是偏著大房的,而且偏到胳肢窩裏去了。


    兩個老的一合計,便把歪腦筋動到了三房姑娘的身上,竟想賣了親孫女替大伯父一房籌措銀錢。


    天下有這樣的祖父母嗎?孫女們不是他們的親骨血吧?


    大房可是有兩個及笄的姑娘,一個十七,一個十八,花一樣的年華,自己的爹缺錢,賣弟弟的女兒抵帳,哪門子的歪理?


    不就是一種別人家的孩子死不完的意思。


    這種橫豎說不通的道理三房是不願的,隻是胳膊哪扭得過大腿?


    樂林氏口沫橫飛的把大房為官後種種的好處說得天花亂墜,她還以死要脅,大罵樂老三和楊氏要是不順她的意就是大大的不孝,將來老大的福誰也別想跟著一起享。


    不提那些的風光有沒有他們的分,沾不沾得上邊,孝道的大帽子扣下來,三房再不甘心,楊氏哭啞了嗓門,還是沒能把女兒留下,淒風苦雨的讓一抬小轎把姑娘給抬出了家門。


    小轎?是的,與人為填房,哪裏用得著八人大花轎?


    兩個自私的老人笑得開懷,誰敢說他們賣孫女撈錢?那多難聽,這不是一家人,共體時艱嗎,至於孫女能不能過得幸福,有什麽重要?


    大兒光宗耀祖,到時候一家子跟著風光,吃香喝辣,想在平遙縣橫著走誰敢說什麽?到時候出嫁的孫女也臉上有光,不是嗎?


    對血液裏流著在商言商的樂老爺子來說,不管女兒還是孫女,丫頭就是賠錢貨,女兒家的親事本來就是用來為母家和兄弟鋪路的,家中有事,活該她們替家裏分憂解勞,也才不枉費這麽些年浪費在她們身上的口糧。


    這就叫迴報父母恩。


    強買強賣可不是什麽好生意,如花似玉的年輕小姑娘被逼著用一生的青春去侍候一個年紀比她爹還要大的老人,誰甘願?


    三房才十四歲的長女樂不染一到高家,一見到那個大淫窟的汙穢模樣,用把小刀架在脖子上,尋死覓活的鬧起了絕食和自刎。


    由於她的激烈手段鬧得高府雞犬不寧,一下就惹惱了高員外,高府也不是什麽善茬的人家,絕食自刎作妖?不過一個用錢買來的填房,餓你個幾頓,三餐照打,看你從不從、聽不聽話,沒多久用爬也爬到他的麵前來!


    於是新婚當天就把人關進了柴房,連水都不給,七天過後見她餓得連最後一口氣都快沒了,這才把人送迴樂家,並且惡形惡狀的討要之前高府給的大筆銀錢和所謂的賠償金。


    瞧瞧你們家送過來的是什麽姑娘,當初可是你們自己貼上來的,如今鬧得夫家雞犬不寧,要是因此出了人命,他們可不負責。


    看著躺在木板上和死人沒兩樣的樂不染,樂林氏氣得頭發暈,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這是偷雞不著還要蝕把米啊!


    樂不染的親娘楊氏看見女兒的慘狀,嗷叫了一聲,直接暈倒了事。


    大白天的,瞧見這動靜的左鄰右舍都沸騰了,你一言我一語的指著躺在木板上連條遮掩物都沒有的樂不染,呦,這不是樂家不久前才出嫁的姑娘嗎?好慘!


    樂林氏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迴屋的。


    這是打她樂家的臉,打她的老臉,出嫁的女兒,一盆潑出去的水,現在不知是死是活的被人用一張薄木板送迴來,往後他們樂家還有什麽臉麵在平遙縣跟人家立足?


    這都是樂不染這死丫頭害的!


    高家的打手一個個兇神惡煞,她拿高家人沒奈何,可這個丫頭片子居然給她弄出這麽大的事來,不從她身上找補,她咽不下這口氣。


    男人們都出門去了,三房的楊氏被婆子背迴了小院,不知什麽時候會醒來,齊聚大廳的剩下大房、二房女眷,至於四房的方氏仗著自己有喜,且四房老麽是樂林氏疼愛的麽兒,雖然指頭有長短,老太太的心是偏著長房的,可也沒少過該給四房的東西。


    再說了,三房那些個糟心事,也就這樣了,還能攪出什麽浪花來?出嫁的姑奶奶被夫家送迴來可是大大的晦氣事,要是衝撞了她腹中的胎兒怎麽辦?想必老太太不會為難她才是。


    對於方氏的不出麵,大家心知肚明,但是這節骨眼,誰也沒空去理方氏那點拿翹的小心思。


    幾房人齊聚大廳,樂不染讓人用水潑醒了,被壯碩的仆婦架著跪坐在大廳中央,她垂著頭,雙手擱在裙兜裏,憔悴的臉色,頭發披散,身上穿的還是七天前那套水紅色的喜服,經過那麽多天的折騰哪還有半點鮮妍的樣子,根本是一團鹹菜幹。


    「你這是裝聾作啞給誰看?小賤蹄子,把我們樂家的臉都丟光了,你還有臉迴來?」隨著樂林氏尖銳刻薄的嗓門,一盞上等薄胎繪花卉的茶盞飛了過來,恰恰擊中半點生氣也沒有的樂不染。


    茶碗砸下來的時候她躲都沒躲,就那樣被砸個正著,滾燙的茶漬濺濕她的裙擺,四分五裂的碎瓷片劃傷了她的臉蛋和手臂,但她沒有唿痛喊疼,沒有閃躲避讓,就好像樂林氏砸過來的隻是一塊小點心。


    對於內裏已經換了芯子的樂不染而言,劈頭充耳的斥罵,兩旁之人高高掛起事不關己的冷視,她都不在意。


    她聽了半天的叫罵,隻覺得耳朵嗡嗡叫,腦子糊裏糊塗的,一個餓得連膽汁都吐不出來的人,哪來的心思聽一個老虔婆……好,是原主的祖母吧,尖酸刻薄,夾槍帶棍,髒話連篇的叫罵,那就是神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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