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太太和周氏一行逛了街,又在摘星樓吃過飯,未時末刻才轉迴靖北侯府來。[ 超多好看小說]


    邱晨已經午睡起身,走到沐恩院門口迎著,一起返迴來,挽著劉氏笑問道;「娘親累不累?我讓人燒了熱水,伺候你泡個澡,按按揉揉,就舒服了。」


    劉氏笑著應了,邱晨幹脆攆著周氏道:「大嫂你也累了,先別在這裏伺候了,你那邊我也讓人備了熱水了,你也迴去洗洗換身衣服去吧!」


    劉氏和周氏為了上街穿的都是出門子的衣裳,頭上身上戴的首飾也比較多,這一路逛街又要伺候老人,照看孩子,周氏自然是累的,聽小姑子這般說,心裏自然也願意,卻不敢自專,一邊笑著謝過邱晨的關照,一邊看向劉氏。


    劉氏揮揮手,「你妹妹說的對,你去洗洗換下身上的衣服來吧。我這邊有你妹妹,還有這許多人伺候著呢!」


    周氏這才笑著曲膝應了,迴頭又朝邱晨笑笑,用目光致了謝,轉身離開沐恩院,迴如意院洗漱換衣裳去了。


    邱晨這樣自然沒辦法伺候老太太洗澡,交給小梅和香草,還有按摩功夫比較好的黃氏,讓她們帶著老太太進淨房沐浴泡澡去了。她轉迴來,秦錚已經洗漱完了,換了一身淡青色直身長袍,正好從淨房裏走出來。


    邱晨走上去,替他係上腰帶,然後隨著秦錚到炕沿上,他坐下,她依靠在他懷裏,拉著他圈著自己肩頭的手,柔聲道:「謝謝你!」


    「嗯,」秦錚悶聲悶氣地答應著,默了一瞬,然後道,「大嫂跟遼地霍家的長子熟識……」


    邱晨露出一抹驚訝來,側轉頭看著秦錚問道,「你們遇上了?」


    秦錚垂了眼看著妻子,點點頭道:「嗯,在摘星樓遇上的,大嫂跟那位霍家大公子頗為熟識的樣子……」


    邱晨眨眨眼睛,將霍飛柏做生意,去南沼湖的事情跟秦錚說了,然後道,「我在南沼湖也遇上過他,不過,當時他自稱走商。也是到京裏我又見到他才知道,他真實的身份。」


    說著話,邱晨一直關注著秦錚的臉色,見他臉色淡淡的沒什麽表情,並沒有不虞之色,卻也沒了兩個人相處時的溫和微笑,不由開口問道:「怎麽,那個人可是有什麽不對之處?」


    邱晨是覺得那個人有些不莊重,但那種做派的人,勛貴人家的子弟不少見,她也沒怎麽往心裏放。她畢竟不是這個時代的女子,被人搭訕幾句就仿佛受了致命侮辱一般……那種程度的搭訕現代見得太多了,連露骨的騷擾也不是沒遇到過,自己小心些避開,不讓自己涉險,就是她習慣的處理方式。


    她詢問秦錚的意思,是想著問霍飛柏,或者霍家在朝廷政治是是不是有些妨礙……


    秦錚迴想著當時霍飛柏的態度,對周氏和劉氏都極客氣,禮數周到,完全是通家之好的樣子。可偏偏對他,卻淡淡的……照理說,他雖然迴京時間不算長,可跟霍飛柏也算是老相識了,十幾年前就認識的……如今又是同朝為臣,怎麽的也該有表麵的客氣吧!霍飛柏對他,倒似乎有什麽成見一般,而且,成見還挺深,連麵子上的禮數都幾乎不敷衍了。


    看秦錚微微皺起了眉頭,似乎有些不得其解的模樣,邱晨不由有些擔心起來,起身扶著秦錚的肩頭,道:「……我跟大嫂說一說,讓她以後再見了那人也別理會!」


    秦錚晃過神來,抬眼看向妻子,見她眼中明顯的擔憂,不由扯扯唇角露出一抹安撫的笑容來,攬住妻子的腰肢,讓她依著自己坐下,柔聲道:「不必憂心,無妨!」


    看妻子點點頭,眼中的憂慮卻並未減輕,於是接著道:「我隻是奇怪霍大如何認識的大嫂……霍家駐守遼地,霍大在京中並無實權,能有什麽!」


    邱晨將信將疑地轉迴目光,默了一瞬,轉眼對秦錚一笑道:「大嫂難得進京,出門也不過一兩迴……既然無妨,我就不跟她說道這個了,也省的她多心。」


    「嗯。」秦錚微微笑著點頭。


    邱晨轉了話題,詢問起白日出去逛街的事情來,聽說劉老太太看到巍峨的宮門就要下拜,忍不住笑起來。


    老百姓心中,皇帝那就是高高在上、不可褻瀆的存在,絲毫不比神仙的地位低。見了皇宮下拜……那些京外百姓初見皇宮,下拜似乎很自然,並不誇張。


    「讓她老人家見見皇宮,這一趟進京也不算白來了。」邱晨微笑著。


    這個時候可沒有旅遊一說,別說莊戶百姓,就是城裏的富貴人家,若非有事也輕易不離家遠行的。很多人從出生到死亡都沒離開過家鄉……


    若非她嫁進京裏來,若非楊家往來比較多,劉老太太也不會進京……看過皇宮迴去,劉老太太見了那些莊鄰鄉親們,也能說說京城的氣象了。比較遺憾的是,這個時候沒有相機,沒辦法給老太太在皇宮前留個影。


    望遠鏡、顯微鏡她的玻璃作坊裏都琢磨著做出來了,雖然工藝相較現代成熟的技術差很多,但在這種條件下也能將就著用用了。但照相機那東西,需要的工藝就太精湛了……還有膠片……也不是她能夠製作出來的!


    至於數位相機……那個邱晨更是想都不想。別說她沒本事製作數位相機,就是給她一部數位相機,沒有電腦沒有印表機,那數位相機能用麽?!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邱晨去西屋裏看了看劉老太太,見老太太沐浴完出來後,歪在炕上迷糊住了,也就沒有驚動,悄沒聲息地又退了出來。


    邱晨和秦錚雖然說及遇上了霍飛柏一事,但誰也沒往心裏去,說完就丟到一旁了,兩個人隻當過去也就過去了,誰也沒想到,此事還有後續。


    第二天傍晚,阿福阿滿放學迴家了,俊文俊書卻沒有迴來,邱晨連忙打發人去顧家詢問,打發出去的人倒是很快迴來了,還帶迴了俊文身邊的小廝寶良。經詢問才知道,俊文俊書從顧家就被霍飛柏和胡暘接了去,因胡暘跟俊文俊書的先生顧敏芝相熟,顧敏芝對這兩人沒有戒心,聽說是帶俊文俊書去參加一個文會,毫不遲疑地就答應了,還囑咐俊文俊書多跟霍、胡二人學習。這兩人雖不需科考,但學問不差,更主要的是為人處事沉穩老到,很是值得疏於這些的俊文俊書學習。


    邱晨聽完寶良的迴報,心裏驚疑著,臉上卻沒表現出半分來,微笑著拿了一個小紅封給寶良,打發他道:「你迴去好好伺候著……文會結束就盡早伺候你們大少爺二少爺迴來。若是喝了酒,更要小心些別磕了碰了的。」


    這一番話,也不過是長輩叮囑常說的話,寶良完全沒有聽出異樣,恭恭敬敬垂手應了,磕了個頭,翻身匆匆出門又去尋找他主子了。


    轉迴頭來,邱晨對周氏和劉老太太道:「兩個孩子多結交些人也是好事,關起門子來讀書也不成。」


    劉老太太和周氏反而沒有多想,對她們來說,或者對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人來說,孩子們大都是放養的,特別是俊文俊書的年紀都不小了,又是小子,在大人眼中基本就是成年了,男孩子大了出去有應酬完全正常,她們做奶奶和母親的,反而沒覺出有什麽不對來。


    周氏笑著道:「嗯,要是兩個小的還惦記他們出去惹事,這兩個大的是省心的,從小不讓我操心。」


    劉老太太瞥了大兒媳婦一眼,也笑著道:「是這麽的,俊文那孩子厚道,俊書心眼子多,他們哥倆在一起行事有數,你也不用惦記。」


    老太太竟然寬慰起邱晨來了。


    邱晨臉上笑著,隻能將驚疑和惦記埋在心裏,應酬著劉老太太和周氏說了幾句話,找了個藉口從西屋出來,就立刻吩咐承影:「打發兩個人去盯著些,若是有什麽不妥當處,立刻將兩位表少爺帶迴來……嗯,就說我不舒坦吧!」


    話音未落,月桂就呸了幾口,低聲道:「夫人怎麽就不知道避諱著些,這話也是隨便說的。」


    說完,轉迴頭去跟承影道:「家裏打發人去尋人,也不用說什麽理由,帶著兩位表少爺迴來,也沒人能說什麽。」


    承影也笑著道:「夫人放心,月桂說的也沒錯,咱們家裏打發人去接表少爺迴家,也不用什麽藉口……再說,夫人也說了,看著不妥才接了兩位表少爺迴來。既然是不妥了,那些人勢必心虛的,哪裏還能說什麽。」


    邱晨聽著確實有理,自己也確實小心的過了。還有霍胡二人……之前,幾次遇上霍飛柏,言語不太尊重也就罷了,她並沒在意。但這會兒居然把注意打到她的家人和孩子們身上來了。看來她隻是不加理會不行了,這兩個人這般行事,顯見是處心積慮的。……最好別讓她查出那兩個人對她的家人有何不良企圖……


    打發了妥當的人去,俊文俊書安全無虞不說,也不怕被帶壞了去……邱晨暫時倒是放了心。


    秦錚早上就出去了,說是去戶部催銀糧去了。眼看著一天比一天冷,戶部的銀糧遲遲下不來,那邊永定河的疏浚工程就遲遲沒辦法開工,楊璟庸和秦錚自然著急上火,中午就沒迴來,晚上看樣子也不迴來用飯了……


    邱晨轉了一圈轉迴來,跟劉老太太和周氏說話,自然而然的話題又繞到了俊文俊書兩個孩子身上。


    「……唉,俊文這孩子,當年家裏日子緊巴給耽擱了,如今讀書上進是好,可眼瞅著再過年都二十二了,還沒說下門親事……唉!」劉老太太說著說著,最後也隻能化成一聲嘆息。


    她跟楊老爺子都六十好幾的人了,這會兒身子骨好,可誰知道怎麽樣呢?人活七十古來稀,這眼瞅著快七十了,說不定今天黑下脫了鞋,明兒早上就不用穿了……這話誰也不敢說咋地不是。


    他們老人心裏,自然盼著孫子考上功名為官揚名的,光宗耀祖光耀門楣;可他們同時也盼著孫子們能夠娶妻生子,讓他們看到下一輩的人,看到楊家傳承有望,香火繁盛。


    當這兩方麵有所衝突之時,二老一來心急,可想到正是因為自己老兩個沒本事,不但兒女們受了半輩子窮,連孫子們也耽擱了小時候上學讀書的事兒,照如今大孫子二孫子這般用功,若是當年沒耽誤,說不定這會兒都功成名就了,甚至連媳婦兒也娶迴來生了重孫子出來了……總的來說,二老心裏難免有些愧疚,正因為這份愧疚,才讓二老沒有催著孩子們娶親。


    邱晨聽了這話,將老太太的焦急期盼聽得明白,其實,老人們這心思她早就有所預料,這會兒聽到老人提起來了,想了片刻,還是沒把俊文看中王靜姝的事情說出來。


    盡管邱晨算是給了俊文一線希望,可她自己包的希望並不大。並不是說對俊文科考的希望不大,主要是這事兒變數太多,更何況,兩家差距太大,哪怕是俊文順利考中二甲,王家允不允這門親事還是兩說的。所以,她這會兒也就給俊文一份希望,讓他努力用功加足動力,到時候考不上,自然俊文不會再有二話,考上了,王家不成,再說其他親事自然容易不說,關鍵是俊文的命運將完全不同。


    男子漢何患無妻!這句話邱晨深以為然。


    功成名就,事業有成,哪裏還用發愁娶不到好媳婦兒!


    斟酌了一迴,邱晨笑著道:「我也提及過,也想著在京城的官宦人家替俊文哥倆尋摸個好姑娘……就咱們自家人說話,咱們家如今不敢高攀權貴王侯,可一般的官家小姐咱們也不算高攀了。可俊文俊書哥倆都說要以課業為重,至少要到明年秋闈之後再提親事……唉,孩子們知道用功上進總是好的,娘親和大嫂,咱們也且耐著性子等上一迴……好在,明年秋天就是鄉試之期,若是順利考中了,頂多再等到轉過年來,四月份會試大比之後……滿打滿算也就一年多的時候。咱們都等了六七年了,也不差這一年半載的不是!」


    劉氏和周氏都嘆息著點頭應承著,正如邱晨所說,孩子們讀書用功才不分心談及親事,她們也是既憧憬又忐忑。但事關孩子們的終身,她們相對來說還是開通的,能夠最大程度地體諒孩子們的想法和做法。邱晨也不由在心裏感嘆,楊家二老和哥嫂們真的很開通,能夠尊重孩子們自己的意願和選擇,別說父母包辦的時代,就是現代的父母也有許多做不到。


    說著話,丫頭上來詢問要不要擺飯。


    邱晨抬頭看看天色,直接吩咐下去擺飯。


    劉老太太有些不贊成道:「女婿還沒迴來呢,還是再等等吧!」


    邱晨笑著搖搖頭,正要說不用等了,周氏在旁邊笑著開口:「妹妹,這可不是小事兒!……侯爺晌午飯不迴來吃還打發人迴來說了呢,這晚上飯要是不迴來也指定打發人迴來……再說這會兒也不晚,天都沒黑透呢,咱們吃著點心喝著茶,一直沒停下,也不覺得餓,不如再等等,等侯爺迴來一起用餐。」


    劉氏顯然很滿意周氏這番話,周氏的話音剛落,劉氏就笑著贊成道:「嗯,你大嫂這話說的對,當家作主的沒有迴來,你就該帶著孩子們等等。這男人就是一家之主,就是你們娘兒幾個的天,你可不能再放任自己個兒,還當在劉家嶴的時候呢,什麽事兒都能由著你的性子,自己說了算。這脾氣得改改!」


    「娘,大嫂,」麵對劉氏周氏的教導,邱晨有些失笑,「聽你們這番話,我咋覺得你們不是娘家人,成了婆家的了!」


    劉氏一聽這話真是又好笑又無奈,伸出一隻手指點著邱晨,佯怒道:「你個傻閨女,我跟你大嫂到啥時候也是向你的。剛剛那番話也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了你跟女婿的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的。這兩口人湊一塊過日子,你說誰沒有自己個兒的小脾氣?可兩個人過日子,能由著自己的小性子愛咋樣咋樣麽?那脾氣在溫厚的人也難免翻了臉。這過日子啊,就是互相尊著敬著,多體諒多關切……你尊著敬著人家,人家才會尊著你敬著你……本來,你比你倆哥哥都通透,我還覺得不用我說這些,可來了這幾天我冷眼看著,你可是很有些做不到的,不妥當的……」


    劉老太太開了話頭,就有些收不住了,估計來了之後旁觀著發現了自家閨女很多不足,之前沒事兒勾引著沒能發作出來,今兒說起吃飯的事兒來,把老太太憋了好幾天的話都給勾出來,說起來沒完沒了的。


    邱晨被說得苦了臉,連連使眼色給周氏求救,奈何周氏也是一臉贊同的,根本沒有搭救之意……沒辦法,邱晨隻好自力更生,蹭上去,挨著老太太的手臂,蹭蹭,見老太太終於住了嘴轉過目光來看向她,連忙極盡諂媚地一笑,端起桌上的茶盞遞上去,「娘,您口渴了吧,來您喝杯茶潤潤喉嚨。」


    說了半天,劉老太太確實有些口渴了,見閨女一臉討好模樣,氣兒自然順了好些。轉眼又看到閨女挺著的大肚子,暗嘆一聲,僅存的一點點不虞也散了,瞪了邱晨一眼,接過茶去慢慢喝起來。


    邱晨陪著笑看著老太太喝完茶,接過空茶杯,一邊兒殷勤地遞上帕子,一邊兒道:「娘,還要杯熱茶?」


    老太太揮揮手:「不要了。」


    說完,才醒悟過來,又瞪了邱晨一眼,這才緩了語氣,語重心長道:「這番話也就是我說你,換成誰也不會說這些……我說了那麽多,你隻要記住一句話,兩口人在一起就要互相敬著尊著……我看出來了,你那女婿是個好的,時時處處都想著你顧著你,反倒是你……給慣出毛病來了!」


    周氏這迴在旁邊笑著搭了話:「娘,您這句話說的真是太對了。妹妹向來是再溫和體貼不過的性子,就是到了如今的地步,對你們二老對咱們一家人,甚至莊鄰鄉親們,沒有不大度仁厚的。可就是對侯爺,反而有些任性了……之前我還想不明白,您這一說我算是一下子想明白了,可不就是麽,若非侯爺那般時時處處地疼著護著,妹妹也不能這樣。」


    兩個人這一番話,真是讓邱晨愣住了。


    慣出來的毛病?……那豈不就是說她恃寵而驕了?呃,她真的有麽有麽……


    「娘,大嫂,你們……」邱晨強撐出一副笑臉來,那笑容卻怎麽看怎麽別扭。


    叫了人,她想說的話卻又卡住。她想說,男人疼老婆是天經地義,不疼老婆的男人算啥男人!但是,話到了嘴邊兒她又生生卡了迴去。


    這社會的思想觀念可不是這樣,這社會還推崇女人遵守三從四德,以夫為天吶!嫁人就是孝敬公婆、侍奉小姑小叔,服侍丈夫,生兒育女……什麽被疼著寵著,那都是說不得,甚至想不得的。


    這個社會的意識裏,女人生來就是受苦的,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完全沒有自主和獨立不說,還要孝順公婆,特別是婆婆,要孝順伺候,端茶倒水,端飯布菜……用一句小品上的話來說,就是『人家坐著她站著,人家吃著她看著』!如此種種還不算,連男人都不是你的,月事、懷孕要給男人安排瀉火的人;要積極地給男人尋找好姑娘納妾,以為家族開枝散葉、傳承宗嗣……


    種種亂七八糟的思緒在腦子裏一閃而過,邱晨果斷地把那句話咽了迴去。


    不過是一瞬,邱晨臉色卻鎮定平靜下來,看了看外頭的天色,轉迴眼看了看屋角的座鍾,已是酉初末刻,眼看天色越發昏暗了,就話鋒一轉,笑著吩咐丫頭們掌了燈上來。


    屋角的落地燭台和炕桌上的燭台先後點燃,燭火微微搖曳跳躍著,暈開一片淡黃色的朦朧的光。


    邱晨淡然地看著丫頭們掌了燈,退下去伺候著,這才轉過目光來看向劉老太太,笑著道:「娘說我是為我好,我知道的。您放心吧,你閨女會好好過日子的!」說著話,邱晨抱住劉老太太的胳膊,歪著頭靠在了老太太的肩頭。


    劉老太太露出一抹釋然來,拍拍邱晨的胳膊,溫和道:「嗯,你是個通透的,想明白了就好。我活著給你提個醒兒,等我哪天一伸腿去了,想要個念叨你的也沒有了。」


    這話說的,旁邊的周氏又是無奈又是不是意思,臉上的笑容越發勉強起來。


    邱晨聽老太太這話不詳,一時也顧不得周氏怎樣了,嗔怪地看著老太太道:「娘這是說的啥話,您老如今身子骨健實的很,往年的陳病都沒了……您好好將養著身子,以後咱們家的日子越來越好,過個兩年,俊文他們哥幾個當官的當官,考舉人的考舉人,個個都出息了。再娶了媳婦,給您生幾個重孫子重孫女,您看著就歡喜不盡呢!您吶,享福的日子在後頭了!」


    周氏連忙在旁邊敲邊鼓,「俊文俊書哥幾個都是您一手侍弄大的,在他們哥幾個心裏最孝敬的也是您這個奶奶,您養的身子棒棒的,等你的孫子們成了人,好好孝敬您吧!」


    說著笑著,憧憬著未來,娘幾個神情輕鬆歡快起來,也暫時將之前的話題拋到了一旁。沒多會兒,楊樹勇從郊外的莊子上返迴來了,黑堂堂的臉上一團喜氣,一步邁進來先問候了劉老太太,又問候了邱晨,然後在周氏的服侍下進淨房洗漱換衣裳去了。


    沐恩院大門上的婆子匆匆進來迴報:「侯爺剛剛打發了人迴來,說是去了雍王府,晚飯就在那邊用了,讓家裏不必等他了。」


    邱晨答應著,打發了婆子,轉迴頭朝劉氏笑道:「早知道,就不等他這半天了!」


    劉氏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正好周氏和楊樹勇從裏邊的淨房裏出來,一家人笑起來。


    邱晨一迭聲地吩咐下去擺飯,又打發人去昀哥兒屋裏喚孩子們過來用飯。秦錚不在家,俊文俊書也外出未歸,就楊樹勇一個成年男人,跟邱晨也是嫡親的兄妹,也就沒分什麽男女,都聚在劉老太太的屋子裏一起用飯,劉老太太和楊樹勇、邱晨娘兒三個在炕上,周氏主動地帶著孩子去了地下的方桌上,被邱晨伸手拉過來,按著她坐在炕沿上。


    「大嫂就在這邊吧。」邱晨笑著拿了碗筷過來,周氏連忙止住她,自己端了飯碗過來。


    邱晨笑著道:「那邊一桌半大小子,正是長個子裝飯的時候,一樣的飯菜,那邊不夠這邊兒就剩……再說他們兄弟姊妹們都長的了,自己吃飯很利落了,也不用你再跟著操心照應了。」


    周氏笑笑,目光下意識地看向上手的劉氏和丈夫楊樹勇。劉氏笑著點點頭:「就依著你妹妹,在這邊兒吧!」


    楊樹勇也大大唿唿地點點頭,看也沒看一眼,隻隨手夾了一隻春卷放進劉老太太麵前的碟子裏,笑著道:「娘,您嚐嚐這個,外皮酥脆,餡兒軟和鮮香,您老也能吃。」


    看著劉老太太笑眯眯地點著頭吃開了,楊樹勇又迴頭指使妻子周氏:「這個不錯,你給妹妹夾一塊,你們都嚐嚐!」


    這話一出,邱晨幾乎失笑,強忍著笑意轉目光看過去,就見周氏耳根兒驀地泛起一抹嫣紅,臉色卻看著還算鎮定,果然聽話地夾了一隻春卷給她遞過來;「妹妹嚐嚐這個!」


    邱晨眼睛裏笑意滿滿地看著周氏,笑著道:「嫂子也別光忙乎我,你自己也吃!」


    說著,就見周氏耳根兒的紅暈深了些,再迴頭,就看到楊樹勇朝她嘿嘿地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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