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錚起身,扶了邱晨,叫上阿福阿滿,一家人默契地一聲不乏第往外走。


    楊璟庸慢了些許,也連忙起身追了上去:「哎,你們……等等我……」


    觀眾們仍舊沉浸在剛剛的精彩表演裏沒有迴過神來,卻因為秦義等十幾個護衛的陣勢太過龐大,很快就閃出一條路來,讓秦錚邱晨和孩子們順利地走出了戲棚子。楊璟庸緊跟著來到外頭,腳步還未站定,就見秦錚朝著秦義使了個眼色,秦義和秦孝二人留下,其他十幾個人迅速轉身重新進了戲棚子。


    「這個……應該不是……」楊璟庸張嘴一句話沒說完,就在秦錚平靜卻堅持的目光下自動退縮了,將未出口的半句話咽了迴去,默然地跟著秦錚邱晨繼續逛過去。


    接下來的棚子多時雜耍戲法,間雜著各種小吃、幹果、雜貨、脂粉頭花等等,規模不大,卻各有特色,邱晨和孩子們逛得趣味盎然著,楊璟庸也很快將之前的事情拋開,很有興致地陪著邱晨娘四個逛得興致勃勃地。又逛了約摸半個時辰,暮色漸漸籠罩上來,楊璟庸帶著幾個人熟門熟路地從大街上繞進一條不起眼的小巷子裏,然後來到一個巷子深處的小鋪子裏,吃了非常美味的爊鴨。


    初聽到這個名字,邱晨還以為是什麽新鮮吃食,等油亮亮外酥裏嫩的烤鴨端上來,邱晨才恍然大悟。原來爊鴨就是烤鴨。這個時代的爊鴨還沒有形成固定的小餅卷蔥醬的吃法,鴨皮鴨肉片下來之後,沾了炒熟的糜子食用。炒熟的糜子酥脆微硬嚼頭十足,穀類的焦香味兒十足,襯著稍嫌油膩香濃的鴨皮鴨肉一起吃,即可解膩,又形成了豐富的口感,非常美味,絲毫不比現代的小餅吃法差。


    這裏片完了皮肉的鴨架子基本就作廢了,邱晨讓人拿了去燉了個清湯。這個小鋪子沒有什麽新鮮的蔬菜,邱晨就讓人放了些細蘿蔔絲進去,稍稍調了點兒作料,保持味道的清淡,端上來一人喝了一碗,熱乎乎的湯汁清亮爽口,解膩又舒坦。


    從這家小店裏走出來,秦禮等人已經趕了過來,就在門外候著了。


    邱晨看了看沒有少哪個,也就不多嘴問什麽,任由秦錚一手攬著,看顧著阿福阿滿和昀哥兒都有護衛們抱了,一路出了小巷,馬車已經侯在了巷口,就此與楊璟庸辭別,各自迴府去了。


    洗漱了,看著幾個孩子安置了,邱晨這才跟著秦錚一起迴了屋。


    丫頭們將熱水放在暖窠子裏,又將屋裏的燈火熄了,隻留了炕櫃上一點燭火,垂著手退了下去。


    邱晨上了炕,挨著秦錚找了個舒服安心的位置躺好,放鬆著疲憊湧上來的身體,默然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道:「川中有暗器世家?」


    「嗯,」秦錚點點頭,繼而低聲道,「四川唐門、天機門,都是是出了名的暗器世家!」


    邱晨怔了怔,疑問道:「唐門?我記得在哪一個話本子上看到過,好像說唐門擅毒!」


    秦錚有些訝異地垂眼看著自己的妻子,嘴角噙了絲笑意,道:「說起施毒,沒有人比得過苗人……但當世施毒最厲害的還是穆老。唐門或許也有些獨門方子,但更厲害的還是暗器。天機門則專研機關暗器,比之唐家更甚。不過,自從元人南犯後,天機門受損過重,後繼乏人,如今已經式微,倒是唐家躲過一劫,如今頗有些一家獨大之勢。」


    邱晨點點頭。蹭了蹭秦錚的胸膛,漸漸睡意漸濃。


    秦錚垂眼看了看她,往懷裏攬了攬她,聽著她漸漸平緩綿長起來的唿吸,思緒飛遠。


    過了初二,本家的事務算是完成,接下來一直到元宵節,都是走親訪友的日子了。


    秦修儀大年夜囑咐了邱晨幫著李氏給幾個庶子操心親事,過了年就身體力行地趕著李氏來邀了邱晨一家一家地走動忙碌起來。


    初三是趙國公家;初四是唐家,初五破五日,各自在家裏忙了一天,初六是誠王府,初七是雍王府,初八是福王府……初九是梁國公府待客……


    邱晨天天起身就要準備衣裳首飾外出,大過年的不但沒能休息,反而比平日裏忙碌出好幾倍去,忙得她幾乎受不住了,好歹到了正月十四,李氏發了話,暫時不外出了,讓她歇一歇,在家裏好好籌備元宵節。


    這些日子她天天跟著李氏迎來送往地應酬著,不說其他,倒是差不多將京城勛貴圈子裏混了個臉熟,也見多了各式各樣的貴婦貴女。其中不乏或活潑或嫻雅,容貌性格都討人喜的女孩子。


    邱晨反正打定了注意陪走陪出門陪說話吃飯,就是對梁國公府那幾位庶弟的婚事不主動發表意見。若是李氏問到她,她也會如實說出自己的看法,至於怎麽選擇,怎麽確定,那都是李氏的事情。


    秦錚這些日子沒有出門,他畢竟還奉旨思過呢!不過,邱晨隱約也知道他沒有閑著,楊璟庸來過幾趟,還有一些老部下老下屬、同僚、新同袍也上門拜會。


    邱晨鬆了口氣。晚上讓人燒了大桶的熱水,加了藥料好好地泡了個熱水澡,想著第二天可以好好地睡個懶覺,補嚐一下之前的勞累和疲憊。


    一夜卻是好眠,但正月四十一大早,邱晨還是早早地起了身。不是她習慣了睡不著,而是接了消息,宜萱迴了京城,過會兒就跟宜衡一起過來串門。


    滿心不情願地打著哈欠爬起來,邱晨又要了熱水泡了一迴澡,讓蒸雪給她好好地按了一迴,這才覺得緩過勁兒來,提起精神收拾妥當,換了一身鵝黃衫子蔥綠百褶裙子,外加了一條象牙白繡一枝春醉海棠的窄腰褙子,頭髮綰了個富貴同心髻,戴了那一支蜜蠟芙蓉簪子和兩支羊脂玉蟲草簪子,一身上下清爽淡然著,襯著晴好溫暖的天氣,仿佛已經感受到了春天漸漸臨近的腳步。


    她收拾完,轉出來,秦錚帶著孩子們也早練迴來,也已經洗漱過換了衣裳。


    看到娘親,孩子們都歡叫著圍上來,昀哥兒更是自己掙脫了爹爹的懷抱,搖搖擺擺地朝著邱晨走過來,張著手臂咯咯咯地笑著撲過來,摟住了邱晨的腿,然後努力地扯著邱晨的裙子想要自己爬進娘親的懷裏去!


    月桂和承影捂著嘴笑著,邱晨也好笑不已,俯身將小東西抱起來親了親,連阿福阿滿一起放到炕上。邱晨和秦錚在炕桌兩側相對而坐,一家人和和樂樂地吃了早飯。


    「過會兒,宜萱宜衡要過來……」看著丫頭們收拾了,邱晨接了承影送上來的茶遞給秦錚,然後自己接了杯紅棗茶慢慢喝著說起話來。


    「唔!」秦錚淡淡應著,「我去半畝園,有什麽事打發人叫我即可!」


    邱晨看著秦錚疏淡的神色,隻好答應著。


    一杯茶喝完,秦錚就去了後邊的半畝園。邱晨則去了鬆風院處理家務。沒多會兒,剛剛過了巳初,外頭就通報進來,說二姑奶奶和四姑奶奶的車子已經進了大門。


    邱晨正好把重要的事情處置的差不多了,打發了迴事的婆子,將剩下的事情交給陳氏和玉鳳處置,她裹了鬥篷,帶著林氏、承影等人一路出了鬆風院,迎到了二門內。


    宜萱帶了茗薇、致賢致德一起過來,宜衡也帶了和箴和恬兩個孩子。邱晨到二門的時候,兩個人已經帶著孩子們下了車,邱晨加快腳步迎上去,招唿著孩子們和宜萱宜衡姐妹倆,大人孩子紛紛見著禮,邱晨連忙伸手將孩子們扶住,誇獎著孩子們,換乘了暖轎,一路往沐恩院而去。


    得了消息,阿福阿滿已經迎到了沐恩院門口。


    這些孩子們已經玩熟了,見了麵都格外歡喜,特別是致賢致德,跟著父親赴任後,已經有大半年沒有見到了,孩子們算是久別重逢,格外歡喜。


    邱晨和宜萱宜衡姐妹倆落了座,孩子們重新上來見了禮,邱晨和宜萱給了壓歲禮,幹脆打發了阿福阿滿帶著幾個孩子去西屋裏自在玩去。


    孩子們也不願意在大人眼前拘著,得了話自然歡喜不迭,匆匆告退了,相互招唿著去了西屋,片刻功夫,東起居間裏就剩了三個大人和昀哥兒、和恬兩個小娃兒。


    和恬比昀哥兒大著幾個月,個頭卻跟昀哥兒相仿,還不如昀哥兒動作靈活,說話卻利落的多,小嘴兒嘚吧嘚吧地說開了就停不住。


    之前在梁國公府,兩個小小子已經見過一迴,也算是老朋友了,這會兒,將兩個小子放在炕上,昀哥兒很好客地爬起來,幾步走到和恬跟前,一屁股坐下,很有主人範兒地將手裏一塊啃了半截的磨牙棒遞到了和恬嘴邊兒。


    「吃!」說著,昀哥兒就將啃得有些黏糊糊的磨牙棒往和恬的嘴裏塞過去。


    「髒,我不吃!」和恬很果斷地拒絕著,往後仰著身子躲避著。昀哥兒卻實在的很,一隻小手撐著身子,探過去繼續著自己熱情地待著客人,一連聲地勸著:「吃,吃!吃!」


    和恬被迫的躺倒在炕上,借勢一滾,總算暫時躲開那根蔫搭搭沾了不知多少口水的磨牙棒,爬起來,就往自家娘親跟前逃。


    邱晨已經注意到炕上的動靜,迴頭就看到昀哥兒舉著半截磨牙棒,和恬正爬起來奔著宜衡而去。


    「髒,我不吃!」和恬撲進自家娘親懷裏,大聲地訴說著自己的遭遇。


    邱晨這才明白過來事情的原委,再看坐在那裏一臉無辜的昀哥兒,簡直又好氣又好笑。伸手從炕桌上拿了一根新的磨牙棒送到和恬麵前:「恬哥兒,舅媽這個是幹淨的,又香又甜很好吃,你吃這個好不好?」


    和恬看看邱晨,又專注地看了會兒她手裏的磨牙棒,仿佛檢查是否幹淨一般,好一會兒才抬起眼來,點點頭伸手將邱晨手裏的磨牙棒接了過去。


    昀哥兒這會兒看看自己手裏又短又難看的磨牙棒,再看看和恬手裏又長又幹淨的,委屈地嘟嘟小嘴兒,一撅屁股爬起來,晃晃悠悠走過來,伸手將和恬正要送進嘴裏的磨牙棒拿了過去,又很順手地將自己的半截磨牙棒塞進和恬手裏,一邊還笑眯眯道:「香、甜、好吃!」


    他這一串動作做得極順溜,邱晨和宜衡兩個人都沒反應過來,昀哥兒已經將搶來的磨牙棒塞進了自己的嘴巴裏,咯嘣一聲,咬了一塊下來,眉開眼笑地看著和恬,自顧自嚼得咯嘣作響。


    邱晨幾乎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哭笑不得地伸手將昀哥兒拉過來,一手攬住他,讓他坐在自己腿上。又重新拿了根幹淨完整的磨牙棒,遞到撇著嘴巴就要哭出來的和恬手中,笑著哄道:「恬哥兒吃這個……昀哥兒不好,過會兒舅媽罰他哈!」期間宜衡想要說話,被邱晨使眼色止住。


    和恬抓著磨牙棒,看了看邱晨,又迴頭看了看自家娘親,終於大度地點點頭,乖乖低著頭吃起來。


    看著兩個孩子終於肅靜了,邱晨輕輕地唿出一口氣來,宜衡這才笑道:「大嫂不用理會,孩子們一會兒狗臉一會兒貓臉的,隨他們鬧去!」


    邱晨笑笑不置可否,轉眼看向宜萱,仔細地打量著,微微蹙了眉頭道:「不過一個月沒見,二妹妹看著怎麽瘦了?過年累的?」


    宜萱臉色微微一僵,下意識地伸手撫了撫臉頰,轉眼笑道:「可不是……原來在家裏總覺得不肅靜,真真跟著赴了外任才知道,啥事兒都自己拿主意也有累心處……嗬嗬,大嫂也別說我,你怎麽也不見長胖?之前是大哥出征在外你惦記著,如今我大哥好好地迴來了,你也不該再有什麽憂心事兒了吧?」


    邱晨搖搖頭失笑著,道:「別提了,去年過年我正坐月子,沒有經歷著,今年才知道過年得累處……從初三到昨兒,每天都有事兒,就沒有歇過一天……你們也知道我,對京裏的人事禮儀都不熟的,總要小心用心著才能不出了醜,難免覺得累了些!」


    宜萱跟宜衡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一抹『果真如此』的意味,宜萱笑著道:「大嫂就是太小心了。就你這份大方端莊,可不比京城中長大的女子差什麽,大嫂哪裏用得著那般小心!」


    邱晨嗔怪地瞥了她一眼,垂著頭給昀哥兒擦擦嘴角的口水,笑著道:「咱們自己姐妹親近,自然是覺得怎麽都好。外人……哪裏能一樣的!」


    宜衡看看宜萱,開口道:「大嫂說的這個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多經幾次,熟稔了自然就好了。」


    略略一頓,宜衡抿著嘴笑笑,眉眼彎彎道:「讓我說,大嫂既然覺得自己生疏,索性多邀著人來府裏聚聚……一來,這是京裏禮尚往來的習慣;二來,聚得多了,大嫂自然就熟了,以後再不必為這等事小心憂心了!也算是一舉兩得了!」


    邱晨抬眼,目光從宜衡滑到宜萱,心裏已有些明了。


    垂了眼,狀似思索了一迴,邱晨笑道:「四妹妹說的有理……隻不過,我這第一迴下帖子,難免有些不周全、生疏處,二位妹妹還要過來幫著我張羅著才行!」


    宜萱爽快地笑著道:「大嫂盡管定日子下帖子,我和四妹妹必定會過來!」


    邱晨含著笑點點頭,接著道:「剛剛四妹妹說了,這是禮尚往來的事兒,既如此,還是趁著過年這陣風還沒過去才好……再說了,二妹妹在京裏也待不住,想必也要盡快趕迴去的……明兒元夕,後兒宮裏有冰戲……十七是長樂長公主壽辰……十九日戶部尚書牛夫人早已經下了帖子……哎喲,這一排竟排出正月去了!」


    宜萱轉眼看看宜衡,笑著道:「大嫂也不用急著一時……我一時半會兒不會去,等過了二月二,後院的湖水開化了,大嫂下帖子賞湖也是極好的,你們府裏這園子的景致,滿京城可尋不到幾家比得上的!」


    邱晨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看著宜萱道:「你怎麽想起來迴京長住了?可是家裏有什麽事?」


    宜萱臉上的笑容一滯,垂了眼片刻,方才抬眼笑道:「也不算事兒,婆婆也可能是過年累到了,說是身上有些不舒坦,讓我迴來侍疾幾日!」


    邱晨看著宜萱,神色鄭重起來。


    這個時代,媳婦娶迴來首先是孝敬侍奉爹娘長輩的,其次是開枝散葉延續香火的,再次是愛護弟妹、料理家務的……一般的官員外任,好多都是嫡妻留在家裏孝敬公婆料理家務,丈夫帶著小妾赴任的。之前,宜萱在翟家主持中饋,邱晨就怕她被留在家裏。


    丈夫帶著小妾赴任,幾年甚至十幾年分居兩地,女人過得寂寞辛苦不說,時間長了,感情自然就淡了……後來見宜萱果斷地交了掌家權利跟著丈夫赴了外任,她才暗暗鬆了口氣。沒想到這還沒到一年,婆婆居然以病為由將她召了迴來……


    「那,姑爺那邊……」邱晨下意識地想要問宜萱丈夫那邊誰在,隻是開了口,卻又覺得問的過於直白,後半句話就卡在了喉嚨裏。


    宜萱哂笑一聲,看著邱晨道:「我要迴來給婆婆侍疾,他那裏不能沒人伺候,婆婆已經將她屋裏的玉屏開了臉送了去!」


    說著聲音漸低,略頓了頓,似乎是寬慰邱晨,又似乎是寬慰自己一般,笑著搖搖頭道:「連個姨娘名分都沒有……不過是個通房丫頭罷了!」


    滿不在乎的口氣,聲音裏卻帶出難以言喻的苦澀和……隱隱的尷尬黯然!


    妻子被婆婆轄製,唯一可以伸手幫一把的就是那個被稱為天的男人,她的丈夫。可看宜萱如今的情形,恐怕那個二妹夫並沒有做什麽,或者,在那人心裏……不,是在這個時代絕大多數的男人心目中,娶了妻子孝敬父母操持家務才是最大的用處!是妻子應盡的責任!其他的,別說隻是給一個丫頭開了臉做了通房,就是納上幾房妾室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他們根本沒想過妻子會怎麽想。或者,他們根本不在乎妻子怎麽想……妻子就不應該有什麽想法,就不應該不同意丈夫納妾收用丫頭……那個可以休妻的七出之罪中不是就明晃晃有一條『妒』麽?一個妻子隻要生了妒忌之心,就是犯了七出之罪,丈夫就能夠理正言順地休妻!


    其實,在此之前,宜萱宜衡都將自己的一個陪嫁丫頭開了臉,以在她們每月月事和懷孕時,伺候男人……這個,是幾乎所有的女人都在做,並且必須做好的事情。


    秦錚婚前答應了她的條件,是不是心裏也是那麽認為的?現在或者還沒有忘記許下的誓言,有一天誓言泛黃遺忘了呢?


    邱晨隻覺得胸膛裏仿佛塞了一團棉絮,悶悶地透不過氣來。


    她下意識地做了個深唿吸,略略舒緩平靜下來,卻再也笑不出來,隻是臉色平靜地看著宜萱,淡淡道:「既是翟家太太病了,你作為媳婦的迴來侍疾也沒得說。」


    宜萱從眼底浮上一層尷尬難堪來,抬眼看著邱晨,之前強撐著的笑容也褪了個一幹二淨,隻有那被她隱藏的極深的悲哀不受控製地浮出來,雖不至於淚流滿麵,卻從眼底深深地透出一層灰敗來!


    宜衡看了看邱晨,到底沒敢說什麽,一手抱著和恬,一手伸過來握住姐姐的手,輕輕地拍著,溫言寬慰著道:「姐姐別想太多了……翟家太太的身子骨不錯,這迴的病想必也很快就能好起來,到時候,姐姐再迴去就是了!」


    宜萱垂著眼,掩住從眼底深處翻上來的深重悲哀,緩緩地垂了垂頭,算是應下了。


    邱晨默然片刻,突然又開口道:「你們家太太是什麽病?請了哪裏的郎中給診治著?」


    宜萱猛地抬起頭來,剛剛完全頹喪灰敗的眼底絲絲縷縷地透出一抹希冀來,盯著邱晨看了片刻,這才緩緩道:「是通州城裏仁義堂的孫郎中……府裏人生病一直都是找他的。」


    邱晨淡淡地應了一聲,又道:「藥方子你可見過?能不能大致說出那些藥來?」


    宜萱眼中的亮光越來越多,清晰地點頭應著,「嗯,看過……枳實、厚樸、人參、半夏曲、白朮、白茯苓……嗯,好像還有麥芽和甘草!」


    邱晨聽著漸漸挑著眉毛,嘴角挑起一絲冷笑來!


    雖說宜萱說的有一兩味遺漏的,也沒說明數量,但從配方中她就能夠確定,這是『枳實消痞湯』加減的方子。枳實消痞湯有名失笑湯,功效消痞除滿、健脾和胃,用來治療脾虛氣滯的寒熱互結證。主要證見心下痞滿、不欲飲食、倦怠乏力、大便不暢、苔膩而微黃等。用現代比較容易熟悉的病症就是慢性胃炎、慢性支氣管炎和腸胃神經官能症等證見脾虛氣滯寒熱互結者。


    這些病症,不論是慢性胃炎,慢性支氣管炎,還是腸胃神經官能症,就沒一個要緊的病,不過是些養重於治療的慢性疾病。得病絕非一日一時的事,要想徹底治癒也非短時間能夠實現的……若如宜衡所說,讓宜萱伺候著婆婆痊癒了再去跟丈夫團聚……怕是這個期限就太過遙遙無期了!


    邱晨又問道:「翟家太太有哪裏不好的?你跟我說說,別遺漏了什麽!」


    這個時代的侍疾,就是真的在床邊兒伺候的,不會因為有丫頭婆子就能生了力氣的,對於婆婆的病症,宜萱自然清楚的很,立刻就迴答道:「就是胸口脹滿厲害,煩悶不已,不愛吃飯,一餐原來能吃一碗碧粳米飯的,如今連小半碗都吃不下,每頓都隻能喝一小碗湯……哦,早晚還有兩盅燕窩!」


    邱晨問道:「咳嗽,氣喘麽?」


    宜萱立刻果斷地搖頭,然後又帶著一抹疑惑問道:「怎麽?……」


    邱晨明確地做出了判斷,微微笑了笑,道:「不說你的事兒,就是翟家太太病了,我們親家也該去探望探望……哦,你也知道,穆老先生那裏你大哥多少能說進兩句話去,你今兒迴去就去詢問一下翟家太太,要不要讓你大哥跟穆老先生說一說,請他老人家去給翟家太太看看,有病治病,就是沒有病,讓老先生開個調理方子,也是受用不盡的!」


    宜萱盯著邱晨的眼睛,片刻,就從眼底流出一抹歡喜來,連連點著頭應承著:「嗯,嗯,我迴去後就去問。」


    邱晨笑了笑,抱了抱腿上有些不耐煩的昀哥兒,喚了承影送了幾份薑汁撞奶進來,自己拿了一小碗,用小銀匙子挖了餵進昀哥兒,一邊讓著宜萱宜衡道:「你們也嚐嚐,這個東西隻要有牛奶、羊奶,做起來簡便的很,冬天吃這個溫胃散寒,又美味又養身的。」


    說著,餵了昀哥兒一口,接著笑道:「餵了照顧孩子們的口味,我讓人加了蜂蜜,若是大人吃,也可以不加蜂蜜,我更喜歡那樣的!」


    宜萱宜衡看著碗中狀似酥酪的東西,淡淡的奶黃色質地細膩而富有彈性。


    雖然宜萱心裏還有些疑惑不解之處,但看邱晨轉了話題,自然也跟著轉了話題,重新打點起精神來,拿了一小碗過來,自己挑了一匙子送進嘴裏……入口如酥酪一般爽嫩幼滑,入口即化,隨即就滑下喉嚨去了,隻留下滿口濃鬱奶香蜂蜜的香甜和淡淡的薑味兒。再過一小會兒,在胃裏散發開來,生薑的溫中散寒功效很快顯現,腹中就會瀰漫開縷縷的暖意,真真是美味又養生!一點兒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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