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熱烈的氣氛一滯,內外命婦無不齊齊噤聲轉頭向門口看去。


    這種場合,淑妃自然不好再出頭,很有眼色地退到一旁,將場中的控製權交還給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瞟了曲振一眼,曲振立刻揚聲道:「宣!」


    話音剛落,一名十多歲的小太監飛奔進來,躬身來到場中撲地跪倒叩頭道:「迴稟皇後娘娘,剛剛軍前八百裏加急報捷。南陳國趁我朝西北叛亂,侵擾我西南邊境,靖北侯帶軍越過藏區直入陳國,陳軍大敗,陳國君峻已派使臣投降,發誓要世代向我朝稱臣納貢!靖北侯攜南陳使臣不日就會返迴京城!」


    「繼西北廓清之後,再次平定西南,還讓南陳稱臣納貢……嗬嗬,這真是天佑我朝!」皇後滿臉歡喜地感嘆著,隨即目光一轉,看向邱晨母子們。


    因為有了軍方捷報,遊戲停止,邱晨已經將阿福召迴身邊,這會兒眾人都關注在太監身上,邱晨也有些愣怔怔地看著小太監,手中還輕揉地給阿福揉著發紅的手掌心。


    「嗬嗬,剛剛淑妃還說鵲橋相會,沒想到轉眼就有了靖北侯平定南陳的捷報送了進來!……靖北侯夫人,靖北侯就要迴來了,你不高興麽?」皇後娘娘含笑問道。


    邱晨晃了晃神,後知後覺地鬆了阿福的手,連忙起身離座,恭敬地跪地道:「皇後娘娘贖罪,臣婦乍聞大捷喜訊,太過歡喜意外以至於失態了。」


    「噯,這是怎麽說的,還不快將夫人扶起來!」皇後娘娘滿臉喜色,侍立在一旁的喜順兒連忙上前來扶邱晨,邱晨又謝了恩,這才起身。


    「嗬嗬,靖北侯夫人入座。」皇後娘娘笑著舉起酒杯來,對眾命婦道,「今日重陽佳節,又逢捷報頻傳,實在是可喜可賀的緊,我們來滿飲了此杯,為大明興隆昌盛賀!」


    「為大明興隆昌盛賀!」眾命婦舉杯相和,眾人齊齊喝了杯中酒。


    放下酒杯,大多數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掃到在座的梁國公夫人李氏和邱晨身上。梁國公夫人李氏雖非靖北侯生母,卻也是繼母,按製就是母親。皇後娘娘剛剛說及靖北侯大功,卻隻跟靖北侯夫人說話,提都沒提梁國公夫人……這一揚一抑一熱一冷之間,很難不讓人想些什麽!


    剛剛玩的很盡興了,因為這個意外的捷報,眾人收斂心神之後發現時辰已經不早了,約摸已經過了未時中。照往年的常例,皇後賜宴這個時辰也差不多該散了。


    皇後娘娘飲完酒,仍舊有些難掩喜色,淑妃親手遞了一杯茶過來,低聲笑道:「今兒真是喜事連連,前頭皇上舉行了獻俘禮,這會兒靖北侯又送了這麽個大捷報迴來……」


    皇後娘娘含笑頜首道:「是啊,我朝前年去年瘟疫大水、西北叛亂,災難頻仍,今年不但風調雨順,國豐民安,又捷報連連,平定了四邊……噯,真是可喜可賀啊!」


    說到這裏,皇後娘娘轉眼睨著淑妃道:「你剛剛借了靖北侯夫人的大公子……」


    淑妃捂嘴偷笑,低聲道:「娘娘不說,我還真差點兒給混忘了!」


    說著,淑妃揚聲道:「剛剛靖北侯夫人的大公子受累擂鼓,小小年紀頗有乃父風範!賞!」


    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太監聞言捧著一個托盤過來,給淑妃過了目,徑直托著來到邱晨母子們麵前:「靖北侯夫人,這一匣子玉扇墜是淑妃娘娘賞給小公子的。另外兩個匣子是淑妃娘娘賞給大姑娘和小公子的。」


    邱晨連忙帶著阿福阿滿就要跪下謝恩,卻被那太監和兩名隨行小太監扶住。


    淑妃娘娘在上手笑道:「夫人不必多禮,且安坐就好!」


    邱晨到底帶著孩子們曲膝福禮、長揖及地謝了恩,這才重新坐了。


    有了這個捷報進來,皇後娘娘興奮歡喜著,卻明顯沒了繼續宴飲的興致,其他人也各懷心思,宴席也就適時而終了。


    眾命婦恭送後妃們離開,這才三三兩兩地離開花亭,下萬歲山出宮去了。


    邱晨一直跟在李夫人身後,低聲道:「一直連個消息也沒有,也不知侯爺情況如何,有沒有受傷!」


    李夫人握著她的手,低聲勸慰著:「剛剛那稟事太監不也說了,大少爺不日就帶著南陳使者迴來了。能安穩迴來,就沒傷沒病的,你也別想太多了,放寬心。」


    頓了頓,李夫人又囑咐道:「大少爺迴京,你那邊勢必繁忙些,若是人手不夠,我院子裏……」


    邱晨微微一笑,挽住李夫人的胳膊,道:「多謝母親,我那邊若是忙不過來,我必定迴去跟你要去。」


    李夫人睨了她一眼,含笑點點頭不再說話。


    出了北苑宮門,邱晨跟著李夫人辭過相識的諸位夫人,邱晨又伺候著李夫人上了轎子,這才帶著孩子們做上靖北侯府的轎子。


    坐在轎子裏,邱晨長長地出了口氣,阿福阿滿卻是半天才放鬆下來,一邊一個偎到了邱晨的身上,邱晨一手一個摟緊了兩個孩子,摩挲著孩子們的手臉,按捺情緒跟興奮的孩子們說著話,一路迴了府。


    心裏茫然歡喜著,卻總覺得落不到實處,仿佛在宮裏聽到的消息不真實一般。


    迴到府中,阿福阿滿也過了午睡時間,要著去後園子玩耍。邱晨吩咐趙氏、魏氏、淵虹和羲和等好生伺候著兩人去了後園,邱晨還強打精神吩咐陳氏,晚上弄兩桌好酒菜,她和孩子們以及身邊伺候的人聚一聚過節。


    吩咐完了這些事,又看著阿福阿滿換下外出的大衣裳,穿了舒適的家常衣裳,去了後園,她才帶著累壞了的昀哥兒迴了沐恩院。


    給小東西脫去漂亮的外出衣裳,用溫水洗了澡,換了幹爽柔軟的舊衣褲,喝了碗羊奶之後,不等迴頭就睡得酣甜了。


    邱晨也去了大衣裳沐浴了,洗去頭髮上粘膩的頭油和臉上的脂粉,又要了一盆幹淨的熱水將自己泡進去,依著浴桶壁長出了一口氣,茫然地睜開眼睛,放任思想漫無邊際地遊蕩開去。


    秦錚從藏區穿過,直入南陳國……邱晨不了解這個時代的地理分布,卻大概猜測出,應該是東南亞的某國。入藏本就極其危險,穿過藏區,海拔平均五千米以上的高原無人區,現代人那麽先進的裝備尚不敢輕易嚐試,更何況這個時代如此原始的條件。秦錚這一路還不知道何等的艱難危險……


    是因為如此,他才沒能給家裏寫信的麽?


    心裏迷迷糊糊的,那個男人,以那樣強勢而隱忍的姿態進入了她的生活,占據了她生命的一片天地,卻又突然消失了這麽久,以至於習慣了生活中有那個人存在的她,一時焦慮擔憂悲傷種種,最後,他即將迴歸的消息,她居然要從皇宮裏聽到,與那麽多人一起,完全官麵的消息……


    不知道心裏什麽滋味兒,不甘?憤怒?哀傷……


    亂七八糟的情緒嘈雜混亂地堆積在心裏、腦袋裏,讓邱晨的思緒混亂,心情煩躁,卻無法說出口,也不知怎麽說出來。


    壓抑憤懣著,邱晨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渾渾噩噩起來,茫然著,浴桶裏水涼了也沒有察覺。


    月桂和旋冰在淨房裏伺候著,換了第二遍熱水之後,邱晨就讓她們出去伺候,說自己想泡一泡……兩個丫頭退出來等了小半個時辰,仍舊聽不到夫人召喚,不由都有些憂心。夫人雖然沒看出怎樣不妥來,但長期在身邊伺候的兩個丫頭多多少少還是察覺到夫人有些不對勁。


    月桂放下手中的針線,屏息聽了聽,淨房裏安靜著,仿佛沒有人一般,聽不到半點兒動靜,沒有洗浴的水聲……


    她越來越不放心,旋冰挨著她打著絡子,也心有所感地抬起頭看過來,兩個丫頭對視一眼,月桂低聲道:「好長時候了,水該涼了……」


    旋冰點了點頭,兩個丫頭放下手中的活計,一起起身來到淨房門外,月桂低聲唿喚著:「夫人,洗好了麽?我進去伺候您穿衣裳吧!」


    淨房裏沒有迴應。


    月桂迴頭看了旋冰一眼,都在對方臉上看到了一抹擔憂。兩個丫頭交換了一下意見,同時點了點頭,月桂挑起門簾一邊叫著:「夫人……」一邊走了進去。


    邱晨聽到動靜茫然著轉迴頭,眼睛空洞洞的看過去,卻似乎沒有落在兩個丫頭身上,一時滿心茫然,不知身在何處。


    看著夫人呆愣愣的樣子,兩個丫頭都給嚇了一跳,月桂的腳步頓了一下,放緩放慢了腳步走上前,低聲唿喚著:「夫人,夫人……」


    邱晨眨了眨眼睛,緩緩迴過神來。


    這一迴神,第一時間就發現自己渾身冷的發僵,浴桶中的水不知什麽時候就涼了,她整個人坐在水中,幾乎被凍成了冰塊兒。


    「哎呀,夫人,水冷了……您快起身吧!」月桂看清楚邱晨青白的臉色發紫的嘴唇給嚇了一跳,連聲說著,拿了一塊大棉布帕子過來張開。


    旋冰則直接上前,伸手扶住邱晨的胳膊將她從浴桶中扶了起來,跟月桂一起,手忙腳亂地給邱晨擦幹了身子,拿了一件棉袍子過來給她穿了。不等邱晨自己穿鞋活動,旋冰上前抱起邱晨,直接迴了東暖閣的炕上。


    九月初還不是太冷,但因為有昀哥兒在炕上摸爬滾打,邱晨從九月初一就命人燒了炕,隻不過燒的有限,隻讓炕麵溫熱不涼沒有潮氣罷了,並不燙人。


    旋冰將邱晨抱迴炕上,扯了兩條被子替她蓋上,月桂就忙忙地去吩咐小丫頭燒炕,又傳話給廚房要了熱薑湯來……


    一陣雞飛狗跳忙亂之後,炕燒熱了,邱晨懷裏腳下塞了手爐腳爐,還被半強迫著喝了一碗熱熱的薑湯進去,臉上的青白烏紫已經退去,卻又從內裏透出一股不太正常的潮紅來。


    邱晨雖然裹在被子裏,卻仍舊涼氣絲絲縷縷地侵襲進來,鑽進皮膚毛孔,進而鑽進骨頭縫裏去,讓她瑟瑟地發著抖,牙關都有些不可控製地發著緊,渾身脫力酸軟著……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發燒了,這所有種種都是發燒的症狀。


    腦子有些發昏,邱晨卻不敢再放任自己放鬆下來。


    這個時代的醫療條件之落後,感冒發燒照樣能要了人性命,更何況,還有感冒併發症,嚴重了現代同樣無法可治。


    喉嚨裏幹澀地生疼,邱晨強撐著精神,召喚仍舊忙著洗帕子給她擦手臉的月桂:「月桂!」


    月桂看到邱晨終於清楚地開口說話,忍了半天的眼淚滾滾而落,捂著嘴泣不成聲道:「夫人,您這是……你要是有個……少爺小姐和小公子怎麽辦啊……」


    邱晨強撐出一絲笑容來,伸手拍拍月桂的胳膊,寬慰著,見月桂強忍著擦去眼淚,這才道:「那紙筆來,我說著你記,找青杏去庫房裏抓藥來煎上……」


    月桂眼淚汪汪的說不出話來,卻連連點著頭應著,去西屋書房裏取了筆墨紙硯來,就半跪著鋪在邱晨頭側的炕沿上,然後聽著邱晨的敘述開始記錄。


    「麻黃……石膏……杏仁……甘草……石膏先煎,麻黃後下,兩碗水煎成一碗,端來給我喝……」邱晨斷斷續續地敘述著,說完這些,示意月桂將記錄的方子拿給她看了,見沒有錯誤,又道,「交給青杏,讓她看著煎藥端過來!」


    月桂連連點著頭,邱晨又道,「打發人將玉鳳也叫來,讓她看著三個孩子吃飯睡覺……我這幾天不能見孩子們,別過了病氣……」


    「你交代完這些,去跟陳嬤嬤說,讓她過來一趟,我有話交待她!」


    月桂連聲答應著,走到外間,跟剛剛帶著小丫頭將淨房清理幹淨的旋冰道:「你伺候著夫人,我去去就來。」


    旋冰進來,邱晨吩咐她給自己倒了大杯的白開水來,不停地喝著,又讓旋冰取了酒精來給她擦拭頸側、腋窩、膕窩等處物理降溫……


    一刻鍾後,月桂返迴來,不但青杏跟了過來,連打發下去休息的承影含光幾個也趕了過來。


    邱晨留了青杏、月桂、旋冰和含光伺候,將承影和玉鳳一起打發了去照看三個孩子。


    又過了兩刻鍾,青杏捧了煎好的藥捧了來,邱晨由丫頭們扶著坐起來喝了,又蓋了被子發汗。喝了幾大碗的白開水,又用著物理降溫,這會兒喝了藥之後,很快,渾身發冷的感覺漸漸退去,仿佛之前鑽進身體的都是熱氣一樣,寒瑟沒了,轉眼成了一陣陣的燥熱……


    這是即將出汗的徵兆。


    邱晨迷迷糊糊地忍著,覺得身上淫淫汗出了,這才將手從被子裏拿出來,同時讓丫頭們將身上的兩層被子減去一層。


    燥熱沒了,惡寒發冷的感覺也沒了,邱晨長長地出了口氣,隻覺得疲憊和睏倦襲來,讓她睜不開眼睛。


    她勉強撐著,抬眼詢問:「陳嬤嬤怎麽還沒到?」


    「來了,來了!」陳氏恰好走到暖閣落地照處,聽到邱晨詢問,連忙答應著走了進來。


    邱晨抬手示意,站在近處的青杏取了個枕頭扶著邱晨半坐起來靠著,然後有眼色地帶了幾個丫頭退到落地照外。


    陳氏來到近前,看著邱晨轉眼憔悴不堪起來的容顏,禁不住紅了眼圈兒道:「夫人,您這是受了寒?我這就去找穆老先生過來……」


    邱晨擺擺手,示意她不用擔憂,緩緩開口道:「我已經讓丫頭們熬了藥吃下了,也發了汗,沒有大礙了,你不必太擔心……」


    陳氏連連點著頭,邱晨又道:「今兒宮裏的消息你也知道,咱們還沒接到侯爺傳來的消息,這事兒就隻能看著。如今我病了,你這幾天就把府裏看緊了,從此刻起,大門和各處都讓秦禮帶人看緊了,府裏人未經我的許可,一律不得出入。有違反者,按背主罪處置了。福兒滿兒兩人上學來迴,也要安排得當的人手……我病了不能帶昀哥兒,你看著些……」


    邱晨一一囑咐著,陳氏屏息斂神,細細地聽了,又低低地重複了一遍,邱晨見沒有遺漏錯誤,這才點了頭示意陳氏幫她把枕頭拿開。這一次,諸事都安排吩咐妥當,她幾乎是一躺下去就睡著了。


    阿福阿滿去後園裏玩耍,邱晨沒跟著,丫頭婆子們可不敢讓他們下湖乘船,也不知穆老頭兒從哪裏知道了孩子們在後園,神神秘秘地摸了過來,大包大攬地帶著兩個小的下了船,淵虹、羲和沒辦法,隻能緊緊跟著,恨不能將兩個小主子綁在自己身上去。


    好在,穆老頭兒也沒鬧的太過分,帶著孩子們在船上釣了一會子魚,也不管釣上來的是不是錦鯉,一迭聲地吩咐著就在船上燉了,又要了烤架來,穆老頭兒親自動手,也不剖魚腹,就那樣穿在銀簽子上烤,烤到魚皮焦了,撕下魚皮,魚鱗就一片不剩地都幹淨了,再在魚肉上撒上鹽末兒、各種香料末兒,拿了刷子刷上兩遍油,烤的魚肉金黃了,香氣也氤氳著散發出來,傳的老遠。


    福兒滿兒的小丫頭小跟班兒們看的直流口水,阿福阿滿就揮揮手,將桶裏剩的魚交予他們去自做自吃。淵虹和羲和兩人看的發恨,說了兩句被阿福阿滿拉著去船頭上吃魚,小丫頭小跟班兒們也獲了大赦,在船尾上架了火盆子,也烤起了魚來。


    一條船弄得烏煙瘴氣的,一老兩小在船上饕餮大吃,也不知禍害了湖裏多少錦鯉。天色徹底暗下來,才盡興而歸。


    阿福有些擔憂道:「娘親說今晚過節,這會兒怕是晚了!」


    阿滿眨巴著大眼睛看看旁邊喝的臉紅撲撲的穆老頭兒,低聲道:「不怕,師傅跟著咱們呢!」


    阿福看了看跟在身後暈乎乎的穆老頭兒,又看了看阿滿,雖然覺得這種做法有些不地道,但想想娘親生氣的樣子,還是將反對的話咽了迴去。


    一行人捧著飽脹的肚子出了後園,一路迴到沐恩院外,陳氏剛剛去前頭吩咐好了,吩咐秦禮等人四處警戒著,又親自四下裏巡視了一番轉迴來,就看到一行人也沒打燈,影影瞳瞳地走過來。


    她心中警惕,在沐恩院外立住腳步,等一行人走近來,看清為首的幾個小身影,這才知道是阿福阿滿剛剛從後園迴來。


    「哎喲,少爺小姐,你們怎麽才迴來?」陳氏急忙迎上幾步,接著阿福阿滿,先伸手握了握阿福阿滿的手,觸手溫熱,沒有想像中的冰涼,暗暗放了些心,又看兩個孩子雖然略顯疲憊,但衣服穿著整齊,也披了夾鬥篷,風帽也拉在了頭上,這才徹底鬆了口氣。


    阿福阿滿對陳嬤嬤多有尊重,陳嬤嬤打量的功夫,兩個孩子已經開口問候了,阿滿笑嘻嘻地開口:「陳嬤嬤好。是我娘親讓你來接我和哥哥麽?」


    一提起夫人,陳嬤嬤就顯出一絲憂色。


    夫人在劉家嶴的時候,雖然自己帶著兩個孩子,還頂著一個寡婦的身份,但那時夫人身邊有二舅老爺和幾個侄兒陪伴著,又有那麽些交情深厚的鄉鄰維護著,家裏若非大事,基本都不用夫人操心。


    原本陳氏也想著,夫人嫁給侯爺,有侯爺庇護著,日子會更好過些,誰知道,侯爺出征一去一年,夫人身懷六甲還得操持家務、打理莊子鋪子作坊的種種事務……夫人生產侯爺不在,哥兒一天天長大侯爺不見迴來,特別是今年入夏之後,侯爺突然斷了音訊,雖然夫人表麵上不顯,但伺候了幾年的陳氏卻能注意到夫人的不同。


    夫人那燦爛暢快的笑聲幾乎沒了,雖然見人時臉上都是掛著笑的,但夫人的眼睛深處卻明明沒有笑意——那笑就是做給別人看的。


    莊子裏收秋、耕種,甚至稱重入庫諸般事務,明明不需要夫人親力親為,夫人卻總是搶著自己去做……那樣忙碌辛勞一天下來,疲憊不堪的樣子,著實讓人心疼的很。隻不過,夫人忙碌操勞的時候,似乎能放鬆些,能夠暫時放放開對侯爺的擔憂和牽掛。也正因為如此,陳氏和林氏、汪氏等人商議著,才誰也沒有勸阻夫人的操持忙碌。


    看著夫人一天比一天的笑容更少,但憂色也同時漸漸少了些……或者壓抑的更深了,但至少看上去,夫人鎮定了許多。早上起來眼睛紅腫的時候也幾乎沒有了。


    陳氏等人又是傷感,又是舒了口氣。


    可一轉眼,夫人進宮參加重陽祭祀賜宴,竟然得了侯爺的消息。侯爺不但好好地,還再次立了大功。


    丫頭們都歡喜著的時候,陳氏卻擔憂起來。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丈夫的消息從別人嘴裏聽到,做妻子的是什麽滋味兒了。當初,紀夫人就是如此,梁國公的什麽事情都是要從其他人的口中才能知道……這種事情雖然不起眼,但卻讓做妻子的難以忍受。


    她是他相伴終生的伴侶,卻要從其他人口中來得到他的消息……最親近的人名不副實,甚至不如陌路……


    果不其然,夫人迴來將自己泡在浴桶中,竟忘了叫人,水冷了,夫人也受了寒!


    發燒、風寒並不可怕,陳氏擔憂的是,夫人體寒的毛病好不容易調理好了,若是因此誘著復發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再次治好了!雖說夫人已經生了昀哥兒,但一個孩子哪裏夠……她還盼著夫人至少再生一個,給越國公府承嗣不說,也讓夫人在靖北侯府站的更穩一些。


    陳氏心裏思緒翻湧,臉上卻勉強掩飾好了,笑了笑道:「夫人上午登山受了累,身子有些不爽利,剛剛已經睡下了。夫人讓我等在這裏,等少爺小姐迴來,就帶著少爺小姐迴自己的院子裏用晚飯。昏省也不用了,少爺小姐一天也累了,吃過飯就早些安歇。」


    阿福阿滿都有些驚訝著,阿福緊皺著眉頭,拉著陳氏的手,急聲問道:「嬤嬤,我娘親身子不爽利,怎麽個不爽利法?病了麽?」


    陳氏張開嘴想否認,可對上阿福焦急卻仍舊理智的眼神,她還是將已經到了嘴邊兒的謊話咽了下去,低聲道:「是,夫人受了寒,剛剛發熱了,如今已經服了藥發了汗,熱已經退下了……」


    阿滿不等陳氏說完,扭頭就往裏走。陳氏連忙伸手將她攔住,肅然道:「小姐,夫人剛剛囑咐了,讓少爺小姐不用過去,夫人怕過了病氣!」


    阿滿焦急道:「我不怕!」


    陳氏又要開口,阿福卻已經拉住了阿滿的手:「妹妹,娘親不讓咱們過去,是擔心過了病氣給我們,雖然我們不怕,但若是讓娘親知道了,必定會更焦急擔心……不如,讓穆老先生過去給娘看看,看看是否還需要其他的藥方子調理調理!」


    阿滿也不是那種執拗的孩子,剛剛心急,擔心娘親的病情才會急著往裏跑,這會兒聽哥哥說的清楚,也就冷靜下來,雖然紅著眼皺著眉,卻不再堅持。


    轉迴頭,阿滿扯著一直默然無語的穆老頭兒道:「師傅,您快去給娘親看看吧。」


    穆老頭兒這會兒特別像一個慈祥和藹的老人,抬手撫了撫兩個孩子的頭,暗暗嘆息了一聲,徑直往沐恩院後院進去了。


    ------題外話------


    昨天寫的南陳國……宋後元朝左右,越南建陳國……咱們這是架空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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