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老頭兒的話很直接很不客氣,讓邱晨一下怔住,半天沒能迴過神來。


    小時候,父母離異,是外婆將她帶大,那個時候,看到周邊的小朋友、同學、同齡人,或擁有父母和諧的完美家庭,還有的擁有優渥的家庭條件,她隻有一位老人日日陪伴。她雖然羨慕,卻從未嫉妒,也從未抱怨過。外婆說過,地好不如苗好,是大樹,在山頂石頭縫裏仍舊能夠成材成用。她記住了這句話,並將這句話深深地烙在了心裏,哪怕後來沒了外婆,她也沒有忘記。也不用提及,因為這句話已經成了她的人生信仰,激勵著她一直努力進取。


    對於自己的要求是如此,但或許是現代的種種媒體輿論宣傳,總是提醒社會幫扶、關心弱勢群體,總是提倡愛心和奉獻……她看到那些腳夫艱難的生存狀態覺得於心不忍,想要做些什麽。


    但聽了穆老頭兒的話,她卻也覺得似乎也並不完全是錯誤的。那些人,之所以隻能賣苦力勉強維持生存,固然有種種外部因素存在,但也不可否認,這些人自身的問題才是主要的。就如作坊裏招收的那些工人,一批工人召進來幾十上百個,最後大部人隻能持續做著最基礎的活兒,拿著最基礎的月錢;但有的人擅於學習擅於總結,就會漸漸地脫穎而出,成為管理人員、技術人員,從而得到更好的工作機會和工作報酬。


    就如成子,若非成子那般敏而好學,那般仁義忠厚,知恩圖報,她又怎麽會越來越喜歡,最後幹脆當做自己的子侄對待!


    「另一隻手!」穆老頭兒的聲音響起,邱晨下意識地配合。


    手伸過去,腦子才醒轉過來,抬眼就看到穆老頭兒正皺著眉頭,一臉的神色凝重。


    「怎樣?」秦錚忍不住出聲詢問。


    穆老頭兒充耳不聞,仍舊凝神屏息地診著脈……還一會兒,他才一翻眼睛,朝著秦錚哼道:「不動如山!不動如山!敵軍壓境尚能沉穩如常,這麽點事兒你怎麽沉不住氣了?」


    秦錚不以為杵,見他抬起眼,手指也從邱晨的手腕上拿開,就知道他診脈已經結束,哪裏還能等得下去,連忙問道:「師傅,究竟如何?」


    這一次,穆老頭兒沒有出言駁斥,隻是又翻了個白眼兒,顧自捧了杯茶慢慢喝了,這才清清嗓子,開口道:「之前,老頭兒就說過,楊家丫頭本源不錯,隻是那一場大病傷的過了些,若是照著老頭兒的方子,去年就該好利索了。可惜這丫頭沒聽話,中間停了些時日,這才變得有些纏手起來……」


    「究竟怎樣,您老就給個利索話。」邱晨聽不下去了,開口打斷道。


    雖說平日裏挺愛跟這個醫癡老頭兒討論討論醫藥理論的,但這會兒關係到自己的身體上,邱晨就有些不耐煩了。病人和病人家屬心急如焚,擔憂萬分呢,一些郎中卻愛絮絮叨叨拽半天醫藥理論……那些東西有幾個普通百姓能夠聽得懂啊?那些郎中這個做法,還不就是為了增加點兒神秘度,從而好開口要診費嘛!


    當然了,穆老頭兒不存在要診費這種事,隻是單純地嫌棄秦錚影響他。別的時候,邱晨看不順眼大概不會參與,可這會兒關係到的可是她的身體,她哪能那般淡定。


    「噯?唉!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們就要當爹當娘了,也不怕帶壞了孩子!」穆老頭兒連連嘆息著搖著頭。


    邱晨和秦錚卻準確地從話語中抓住了重點。


    邱晨很不在意地搖頭道:「我兒子閨女都很孝順,您老大可不必擔心!」


    秦錚則是一下子怔住,隨即盯住穆老頭兒問道:「師傅,您是說,您是說……」


    因為太過突然太過激動,一貫冷靜的秦錚這迴不但沒能找迴『不動如山』的端正,反而更加無措起來,連話都說不利落了,竟磕巴起來。


    「唉,你個傻小子要當爹了!」穆老頭兒實在不忍看下去了,終於大發慈悲給了準話。


    「嗬,師傅……謝謝,謝謝您!」秦錚一張冷臉瞬間爆出一團笑來,卻沒有太過失態。消息落地,他反而迅速冷靜理智下來,拱手朝著穆老頭兒就是一揖。


    邱晨這迴愣怔住了,看著一臉不以為然,但顯然心情不錯的穆老頭兒,還有滿臉歡喜的秦錚,心裏卻暗暗懷疑,這穆老頭兒騙人的吧?雖說她相信診脈不是糊弄人,但一個月的身孕,就是放在現代,滿打滿算也就著床十幾天的小東西,連早早孕試紙都檢測不出來吧?難道真的就已經能夠在脈象上體現出來了?


    「老……老先生,這就能看出來?還太早了吧!」邱晨有疑問就問出來了。這種事可馬虎不得,若不確定了,鬧出什麽烏龍事件來出笑話也就罷了,關鍵看秦錚一臉歡喜的樣子,她不想讓他大喜之後太過失望。這個時候可沒有什麽現代的醫療診斷手段和設備來確診。


    穆老頭兒瞪她一眼,很是有些氣咻咻道:「也就是你這個日子尚淺,我才多花了些時候確定!」


    完了,穆老頭兒看秦錚難掩喜色,忍不住心中嘆息,又補充道:「雖說如今有了身孕,但終究之前傷了身子,這胎氣多少有些不穩……」


    「可有妨礙?」秦錚打斷問道。


    穆老頭兒搖搖頭:「大的妨礙倒未必,隻是三個月內還是小心調養,不能動怒、上火;行動宜緩不宜急;注意不要吃耗津傷血動胎氣的東西……哦,對了,前三個月要禁房事!」


    前頭一連串邱晨有些心不在焉,秦錚倒是聽得格外專注,到了最後一句,夫妻倆都聽清楚了,有誌一同地對視一眼,同時紅了臉,然後飛快地轉開目光,同時在心裏暗暗嘀咕,胎氣不穩,不知道是不是他們不知節製的緣故……


    邱晨尷尬之後,起身有些慌不擇路地道:「我去廚房看看,給老先生準備幾樣好菜去!」


    隻是不等她邁步,就被秦錚伸手攔住,扶住她道:「你也真是的,剛剛師傅還說宜靜不宜動……你有什麽事喚她們來吩咐也就是了。」


    邱晨正為之前的事兒尷尬呢,這會兒又聽秦錚這般嘮叨,忍不住就瞪了他一眼。這會兒來裝好人了,要不是他,說不定也不會不穩呢!


    無奈地坐迴椅子上,命人傳了陳氏和小喜來,邱晨問了廚房裏的食材,吩咐了幾個菜品。


    對於這些丫頭婆子的事兒,秦錚向來不怎麽參與,今兒見邱晨吩咐完,卻開口喚住陳氏,道:「嬤嬤,剛剛老先生給夫人診出了身孕,以後府中的事,你就多多操持著吧。」


    「啊,太好了,恭喜侯爺,恭喜夫人!」陳氏驚喜交加,反應過來就連連道賀起來。


    邱晨還是有些不自在,這會子也不好再怎樣,隻抬手道:「嬤嬤,老先生說我胎氣有些不穩,三個月前還要好好保養……嗯,這事兒就暫且瞞著吧,等滿了三個月,坐穩了,再說不遲!」


    「是,夫人交待的,奴婢記下了!」陳氏連聲答應著。


    秦錚又連忙跟穆老頭兒道:「師傅,有什麽需要忌口的,什麽事情需要禁忌的……勞您跟嬤嬤交待一下。」


    穆老頭兒自然不會推辭,詳細地跟陳氏說了一番,陳氏極認真地聽著,聽完又大致複述了一遍,見穆老頭兒點頭,這才歡喜地曲膝道了謝。轉迴頭來,又特意的問邱晨:「夫人,您可有什麽想吃的,我吩咐廚房給您做去!」


    邱晨這會兒半點兒異常也無,就連剛剛在外頭糾結的那點子事兒也不知跑到哪裏去了,是以笑道:「嬤嬤不必掛懷,雖說老先生叮囑要小心,但我覺得很好,沒什麽特別想吃的,也不厭惡什麽,您盡管放手做去,做什麽我都愛吃!」


    「哎,愛吃好,有好胃口,孩子還長的壯……這樣,我看廚房裏買的有鮮活的鰣魚,給夫人您蒸上一條?」陳氏琢磨著邱晨的口味,對於肉類還隻是一般,相對的更偏愛水鮮海鮮之類,這才想起這個菜式。


    魚類含有豐富的蛋白質,易於消化,脂肪含量少……現代也有研究表明,說多吃魚類,特別是深海魚類,能夠促進胎兒的智力發育,生出的寶寶會比較聰明……她也確實喜歡吃魚,於是很滿意地點點頭,又道:「應該有酸豆角吧,用酸豆角炒個肉,老先生愛吃那個!」


    陳氏一聽,臉上的喜色更深了一份,連連答應著去廚房吩咐了。


    酸兒辣女,等抽個空,她就去就幾個古剎燒柱香求求菩薩,保佑夫人一舉得男才好!不管怎麽說,隻要夫人能夠為侯爺生出嫡長子,為梁國公府生出嫡長孫來,夫人在國公府和侯府中也就算站穩了第一步了。


    帶著一身喜氣的陳氏迴了廚房,雖然口風很緊,絲毫未露,但整個廚房裏的人還是都看出了陳氏的不同,有親近的就問,她隻是笑笑道:「我那傻兒子終於開竅了,我就要準備著娶兒媳婦了!」


    陳氏有個兒子跟在侯爺身邊,但凡親近些的沒有不知道的。兒子娶親自然是喜事,當娘老子的歡喜也屬正常,那些人一問之後,恭賀幾聲也就不再追問了。當然也有人暗中猜測,這位如今可是侯爺和夫人跟前的第一紅人,這樣一臉喜色的,也不知道得了啥好事兒呢,偏偏拿兒子娶親之事應付。


    不多時,阿福阿滿洗漱完換了衣裳過來,秦錚一看到阿滿倒騰著下胖腿朝邱晨跑過去,就連忙起身半路將小丫頭攔住,引著她和阿福一起去跟穆老先生行禮問候,之後就一直沒肯撒手,隻怕愛往邱晨身上撲的小丫頭碰撞了邱晨。


    有陳氏親自加入,又有熟知邱晨口味的小喜掌廚,還有許多採購迴來的新鮮蔬菜水產肉類等,又加之邱晨有孕,陳氏有心大辦慶賀,卻也知道如今不是歡飲的時候,這一頓晚飯就吃了個賓主滿意,卻沒有過分的張揚喧鬧,隻有一家四口加上穆老頭兒五個人,說說笑笑地吃了頓飯,溫馨喜樂。


    可能是不慣嬉笑的秦錚喜色多了些,連阿福和阿滿都察覺到了。


    吃飽飯,撤下殘羹剩飯後,穆老頭兒自然要帶著阿福阿滿晚鍛鍊,阿福就趁換衣裳的空擋,拉住邱晨的手詢問道:「娘親,是不是有什麽喜事?」


    邱晨愣了一下,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嗯,剛剛穆老先生給娘診脈,說你們可能有了個弟弟或者妹妹,你們父親自然歡喜。……福兒,此事尚未確定,你知道就行了,暫且別告訴別人,連滿兒和你的嬤嬤姐姐們也不要說,好不好?」


    阿福眼睛一亮,連連點頭道:「孩兒記下了,娘親放心吧!」


    送走了孩子們,秦錚平日隻要在家,都會跟著孩子們一起去練趟拳,這迴卻沒有跟了去,迴身就扶了邱晨進了裏屋,揮退丫頭婆子們,然後一下子將邱晨摟在了懷裏。


    緊緊地抱著邱晨,好一會兒,秦錚才鬆了鬆手臂,低下頭,極其小心翼翼地撫著邱晨的肚子,低聲道:「沒想到……沒想到,你這裏已經有了咱們的孩子……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對不起!」


    「傻子!」這樣的話,讓邱晨再說不出別的來,隻能吐出這麽一個詞,想嗔怪卻變成了一個由衷的笑意。


    這個男人,待她好,待阿福阿滿也極好。若不是她懷了孕,隻怕一點兒都不會流露出在這份對親生孩子的企盼。也或者,沒有他也會理智地不會做出什麽事情來,但有了,卻會抑製不住地流露出喜色來。


    邱晨揮開自己雜亂的思緒,柔聲寬慰道:「你放心,老先生也是說可能有點兒不穩,我會小心注意的,不會磕到碰到,也不會大喜大悲……我也喜歡咱們的孩子,我會好好保養的。」


    這麽一件大事,因為穆老頭兒的醫術超群,又是自家人,並沒有驚動外頭的郎中大夫,故而,也沒鬧出什麽大動靜來。邱晨懷孕一事,也就穆老頭兒,秦錚邱晨二人、陳氏和阿福幾個人知道,再無其他人了。


    從這一天開始,邱晨除了行動上稍稍注意了些,飲食更加注重營養的全麵和搭配,盡量控製著自己的不挑食……其他的,並沒有過多的變化,她的孕事居然就真的這麽瞞了下來。


    這件事被冷處理了之後,陳氏和阿福固然小心翼翼了許多,秦錚更是小心萬分。卻沒有搬出去分房睡,仍舊每晚讓邱晨睡在床裏頭--當初劉老太太教導女兒時,覺得女兒不是第一次嫁人,睡在床外以便半夜起來伺候男人的事情就沒談,邱晨自然也就不知道,在這個世界,女人伺候人要自覺到這種程度。她是不習慣伺候人的,下意識地覺得男人該保護女人自然該睡在床外,所以壓根兒不知道還有夜裏伺候人這一說。


    之前,邱晨睡眠好,睡下基本都是一枕天明,不覺得怎樣,如今,邱晨有了身孕,就看出了秦錚睡外側的好來。


    因為有了婚前的約定,他們房間裏晚上是不留丫頭婆子伺候的。


    邱晨自從被懷孕之後,情緒反而穩定了,沒有再出現那日的糾結煩躁,隻是,睡得沒有之前那麽安穩了。也不是說她睡眠不好,她睡得很好,甚至多少有些嗜睡了。但莫名地總是半夜覺得口渴,總會要喝上一兩迴水。秦錚臨睡前就將一張方幾搬到床頭,將丫頭們備好的茶窠子拿過來,每每半夜給邱晨倒水,伺候她喝完睡好,這才重新入睡。


    如此兩天後,邱晨也覺得不好意思,提出過自己睡外側,卻被秦錚無聲卻堅決地否定了,也就不了了之。


    邱晨其他情況很好,除了夜裏添了這點兒小毛病之外,再無其他狀況發生,不吐不饞,沒有半分害喜的狀況。邱晨更加懷疑穆老頭兒的診斷,隻是,大姨媽一直沒來,似乎又驗證了什麽。


    如是又過了兩天,邱晨漸漸有些焦躁了。這日趁著秦錚去上朝會,她吃了早飯,安頓了兩個孩子,自己換了身小戶婦人穿的湖綠色繭綢長褙子,一條月牙白長裙,簡單攢了兩隻銀簪子,乘了一輛清油青帷馬車,帶了陳氏出了門。


    因為幾個婆子隻有陳氏自己知道夫人有身孕,這些日子,她自然比平日更上心,邱晨的忐忑,或者說些微的焦慮自然被她看在眼中。好在,邱晨的這些情緒不穩不是為了其他,不過是因為不敢確定自己身孕之事。這個容易,多找幾名出色的婦科大夫診一診也就是了。


    坐在車上,邱晨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腰,仍舊纖細,倒是覺得胸部似乎隱隱有些漲鼓鼓的疼。她隱約記得,乳腺疾病也有可能引起內分泌失調,會不會是因此才讓穆老頭兒做出誤判呢?


    「夫人?可是覺得哪裏不對?」陳氏在下手裏伺候著,見邱晨如此,不由開口問道。


    這會兒,邱晨哪裏肯說出自己懷疑自己得了乳腺病,反正過會兒看了郎中,有沒有事兒也就知道了。


    於是笑笑道:「隻是覺得今兒的胸衣緊了……」


    陳氏微微睜大了些眼睛,隨即歡喜起來,壓低了聲音道:「夫人,這可是好信兒,剛有了身子是這樣呢!」


    邱晨微微怔了怔,多少露出些訕然來。虧她剛剛還以為乳腺生了疾病,原來早孕乳腺也會有反應……好在陳氏沒有懷疑,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了,怎麽毫無所知。


    點點頭,邱晨訕笑道:「我隻是覺得略緊了些,竟沒想起來……」


    其實,邱晨有孕,不但她自己疑惑,陳氏同樣有些不放心。盡管穆老頭兒醫術高超,但這個好消息來的太突然,反而讓人覺得不敢置信……所以,邱晨心裏不踏實,以至於忽略了身體的變化,陳氏也覺得很正常,並沒往心裏去。


    出來前,陳氏就打聽好了幾名擅婦科的郎中,這次出來,也不用耽擱,徑直奔著這幾家醫館過去。


    第一家是普惠堂,一名老大夫鬚髮皆白,清臒矍鑠,頗讓人信服的模樣。


    陳氏陪著邱晨進去,在專為女眷設的小廳裏候了片刻,身穿一身青灰色長衫的老大夫才進來,略略問了幾句,就示意邱晨診脈。陳氏連忙拿出自己帶來的小脈枕,邱晨將手腕擱上去,陳氏又拿了一塊本色杭綢帕子蓋了,那老大夫才伸手搭上來開始診脈。


    盞茶時分,換了手診了,老大夫沉吟片刻,點點頭道:「這位小娘子確是有了身孕,隻是時日尚淺,脈象不顯。……小娘子迴家靜養上一個月,再來複診一次,就能查看胎像如何了。此時隻能看出有孕,胎像什麽的言之尚早。」


    邱晨她們來就是為了確定是否懷孕,至於其他的,倒不怎麽惦記,家裏怎麽說還有一位穆神醫呢!


    陳氏仍舊詢問了注意事項飲食禁忌之類,老大夫所言與穆老頭兒基本相符,有個別不同的也並不想沖,兩人都放下心來,謝了老大夫,付了優厚的診金辭了出來。


    後邊又去了兩家,有一家與這位老大夫所言相似,另一家卻說脈象不顯,讓邱晨過半個月再來。


    盡管如此,邱晨心中的疑慮算是消了去,那位雖說沒給確定是否懷孕,卻也沒說她身體有什麽不對,她也就放了心。想必是時日太淺,有些大夫診不真切不敢妄下判斷,也屬常理。


    去了心事,主僕倆從醫館裏出來,都覺心情暢快了好多。


    看著街上人來人往的繁華熱鬧,邱晨甚至是生出一絲逛逛街的欲望來。既然有了孩子,那孩子的小褲子小襖也該準備起來了,還有生產要用到的酒精、消毒包、接生包裹孩子用的種種物品等……


    陳氏也是一臉喜色,卻不敢再耽擱,看著邱晨望著街上的行人出神,連忙笑著勸道:「夫人想要什麽想吃什麽,盡管吩咐奴婢們去買,您這會兒可要安心養胎了。這個時候可是半分也疏忽不得。」


    邱晨也明白這個道理,自然不會在這種時候耍什麽小性子,依依不捨地看了看街上的繁盛熱鬧,起步往馬車上走去。


    這次出門是秦禮親自趕了車出來,見邱晨主僕出來,早就將馬車趕到了醫館門口,擺了腳凳候著了。此時見邱晨過來,更加小心翼翼地控製著馬匹,伺候著邱晨上車。


    眼看著邱晨在陳氏的攙扶下上了馬車坐好,秦禮暗暗舒了口氣,拾起腳凳掛在車轅下,一抖馬韁驅趕著馬兒踏上歸程。


    這個醫館所在的位置頗為繁華,兩邊都是商鋪,綢緞成衣脂粉雜貨不一而足,琳琅滿目,自然有好些個人來車往,熱鬧繁華。


    秦禮小心翼翼地控著馬,在人行車流中緩緩而行,好不容易駛出了這一段商業街,街道上行人車輛少了些,秦禮就驅趕著馬匹開始加速。夫人出來一個多時辰了,眼瞅著要到巳時末了,萬一侯爺中午迴來看不到夫人,又該著急了。


    邱晨也感到略略有些疲憊,正捧了陳氏遞上來的一杯茶慢慢喝著,馬車突然一個剎車,邱晨手中的茶杯猛地被甩出去,陳氏反應敏捷,探身伸手將邱晨的身體抱住,這才免了她撲倒的可能。


    晃了幾晃,車子方才穩住,陳氏扶住邱晨坐好,關切地看了看,又詢問了幾句,確定邱晨隻是略有受驚,並無大礙,這才略略舒出一口氣來,撩起車簾往外問道:「禮小子,你是如何趕的車?」


    秦禮原本坐在車轅上,此時早已經跳下了車,雙手拉著馬韁穩住車子,聽到陳氏嗬斥,連忙迴道:「一個婆子從路邊衝出來,幾乎沖在咱們馬蹄子上……是小子沒趕好車,嬤嬤迴府再罰,小的先去看看情形吧!」


    陳氏答應著,給秦禮打了個眼色,秦禮點點頭,轉到馬前去看那撲出來的婆子。陳氏則挑起半邊門簾,然後快速將邱晨丟出來的茶杯撿迴去,清理了一下車廂中的狼狽,正要重新倒一杯茶給邱晨,就聽得車外一個婆子大聲唿喊:「是林家大奶奶吧?大奶奶救命,救救我們小姐……唔唔……」


    陳氏臉色一沉,迴身看向邱晨,見她也是一臉的愕然,忙寬慰道:「夫人且寬坐,奴婢去看看。」


    邱晨點點頭,就見陳氏轉身扶著車門探出頭去,瞪著秦禮道:「哪裏來的婆子在這裏胡言亂語,還不快打發了她迴府!什麽時候也這麽拖拉了!」


    秦禮答應一聲,看看被自己捂著嘴巴卻仍舊拚命掙紮的婆子,恨不能一腳踢死她。這個人隻顧著衝上來,若是讓夫人傷到一星半點兒,也不是她一條命能抵償的!


    就在這當口,那婦人猛地張開嘴狠狠地咬在秦禮的手上,秦禮下意識地一甩手,婦人立刻狠狠地被甩了出去。這一下是秦禮受疼所動,力道上自然沒法控製,一甩之下,那婆子在地上滑出去五六米方才停住,卻似乎根本不覺得疼一樣,片刻就又爬了起來,連滾帶爬地又往車子這邊撲過來,一邊哭求道:「大奶奶,求求你,救救我們小姐吧……」


    這裏雖然已經離開了最繁華的商鋪區,行人車輛仍舊不少,這又哭又鬧的,不過片刻,就有人駐足看起了熱鬧,還有些人正往這邊走過來……陳氏一看不是事兒,連忙使了個眼色給秦禮:「帶迴去再說!」


    秦禮也是又煩又惱,聽了這聲吩咐,也不再遲疑,上前一步,一手捂住那婆子的嘴,另一隻手起掌落,砍在婆子的後頸上,那婆子登時被砍暈了,被秦禮一抬手丟在車轅上,趕了馬車,匆匆往迴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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