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晨跑的氣喘籲籲地,終於繞過一叢高大的枯草灌木,看到了橘子和元寶兩隻的身影,順著兩個狗狗,邱晨就看到了被兩隻狗狗左右夾抄著坐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一個人影子。


    隻是,這個人影大大地出乎了邱晨的意料,那樣一身破爛的幾乎不能蔽體的衣裳,還有黑漆漆光著的手腳以及蓬亂披散的頭髮,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乞丐或者流浪者。


    之所以邱晨沒有懷疑這個人的精神和智商,也是因為這個人在兩隻狗狗嚴防死守之下沒有亂跑亂動,不管她的這個應對是基於自己的認知還是她的唿喊,都說明了這個人的思維沒有問題。


    看到這個人之後,邱晨反而不急著向前了。


    劉家嶴經過三年的發展,不說有人來林家做工的,就是沒有人來林家做工,因為上山採藥和種菜等收益,日子也寬裕了很多,或許有幾家仍舊談不上富裕,但絕對沒有人家會衣不蔽體,也絕對不需要在這種時候就上山來挖野菜果腹充飢。


    再說了,劉家嶴的莊戶都知道,林家背後的三座連綿的山頭都被林家買下來了,平時沒有什麽事兒,都不會輕易地到這邊來,哪怕是夏季採摘羅布麻的時候。


    基於幾點判斷,邱晨基本上可以判定,這個人不是劉家嶴的。那麽一個孤身的婦人如此狼狽地出現在山上,而不是去村子裏乞討,其身份就很值得人懷疑了。


    慢慢地往前走了幾步,距離那個婦人十來步遠,邱晨就停住了腳步。


    這個距離,邱晨已經能夠清楚地看到婦人的光手光腳上雖然沾滿了泥土,有些被樹枝石塊劃破的傷口,卻仍舊遮掩不住她纖細的腳腕處的細白皮膚。


    哦,這個時代,一般婦人除了手臉,身上的肌膚幾乎都沒有多少見光的機會,腳腕處的皮膚細白或許說明不了什麽,但這個婦人身上淩亂髒汙破爛的衣裳,卻仍舊能夠看出質地很好,至少是綢緞質地……劉家嶴的莊戶人家即使日子好過了,做身細棉布衣裳已是他們奢華的極致,根本沒有誰家穿上綢緞衣裳!


    劉家嶴尚且如此,其他村莊裏的莊戶就更不可能穿什麽綾羅綢緞了。


    邱晨站定,慢慢地平復著奔跑的喘息,細細地將婦人打量了一番,這才盯著完全被垂下的頭髮遮住的臉,淡淡道:「你是哪裏人?跑到我家屋後做什麽?……你最好說實話,我對別人的私密事不感興趣,也沒有拐賣人口的嗜好,但若是你不說實話,可由不得我不把你當成心懷不軌之人,也隻好將你送去衙門處置了。」


    邱晨前頭的詢問,婦人隻是微微地縮了縮身子,並沒有想要迴答的意思,但聽到邱晨要將她送官,她卻猛地一顫,忽地抬起頭,又飛快地把頭低了下去。


    不過,就是這麽一個動作,也足夠一直盯著她的邱晨看到了一抹雪白細膩的皮膚了!


    這個女子絕對不是莊戶人家的,而且,看那一閃而沒的半邊臉,沒有皺紋鬆弛,應該還很年輕!


    從這個女子的一個動作,邱晨看到的不僅僅是她的半邊臉頰,還注意到了這個女子比較敏感的『送衙門』字眼兒,由此推測,是不是這個女子的是被衙門通緝的逃犯?……或者,是她的身份見不得人,才使得她躲開躲開村莊,隻能在山裏挖野菜充飢?


    邱晨有些苦惱地皺起眉頭,她沒事兒偷溜出來幹嘛,居然遇上這麽個麻煩。


    默然片刻,得不到對方再有什麽反應,邱晨喝令道:「元寶,迴去叫人!」


    元寶抬頭看了看邱晨,又瞥了地上的人一眼,朝著地上的女子低低地吼了一聲,好似威脅警告一般,嚇得那個女子往後瑟縮了一下。元寶這才滿意地離開,往山下就跑。


    邱晨一直注意著女子的動作,元寶果然聽話地往山下跑,顯然出乎了她的意料,那女子微微地抬了抬頭,垂下來的頭髮糾結成綹兒,完全不妨礙她的視線,卻差不多完全遮掩了自己的容貌。


    往後退了兩步,邱晨淡淡道:「你出現在我家附近,又什麽都不肯說,我不可能放你走。元寶跑迴去叫人,大概需要兩盞茶功夫,你要是肯說清楚,趁著這兩盞茶功夫還來得及。你這會兒不說,等叫人來了,你再想說也沒人聽了。」


    那女子默默地聽著,似乎無動於衷,等邱晨話音落下片刻,那女子終於抬起頭,隨著打成綹兒的頭髮滑落,隱約露出一張雖然沾染了髒汙卻仍舊難掩嬌美清麗的麵龐來。


    「我說我隻是來挖野菜的,你信麽?」女子的聲音聽上去很是嘶啞和疲憊,同樣還有明顯的緊張和戒備。


    邱晨一手挎著籃子,一手拿著扒鋤,神情淡然道:「信不信不在我,而在於你能不能讓我相信。」


    女子又仰頭看了邱晨一眼,隨即垂下頭,慢慢道:「我是逃出來的丫頭……二老爺要占了我,我不想跟一個五十多的老頭子,就瞅機會跑了出來……」


    說著,這個女子下意識地拂弄了一下頭髮,邱晨敏感地看到女子翹起的蘭花指,還有那樣子極度風情的動作……眼睛微微一眯,道:「五十歲的老頭子?這也太沒臉沒皮的了!五十多歲的老頭子,重孫子都該抱上了吧?」


    那個女子似乎一愣,隨即道:「是!」


    邱晨又問:「幾個?」


    「三個……」


    「喲,你家二老爺那麽不要臉的老頭子居然這麽多重孫子,真是老天爺不開眼呀……」邱晨滿臉鄙夷地說著,突然又問,「就沒有重孫女?」


    「呃,有……」女子再次微微一頓,方才迴答。


    邱晨這迴笑了。卻不再詢問。


    那女子愣了片刻,抬起臉,大大方方地撩開頭髮,看著邱晨苦笑道:「這位姐姐,你也不用問了。我跟你說實話。」


    撩開打成綹兒的頭髮,女子的麵容全部露了出來,雖然沾染了些灰塵汙物,但美麗精緻的五官輪廓仍舊看的清楚,邱晨在心裏暗暗疑惑,自己這是什麽命,撞桃花不該是撞上美男子麽?怎麽遇上一迴是美女,遇上一迴是美女的?


    邱晨失笑著,挪動了一下發酸的雙腿,道:「你早跟我說實話,也省了我半天口舌。」


    女子無奈笑笑,道:「那能否勞煩姐姐將你家這條大狗叫住,也讓我挪動一下,我這身子半天不敢動彈,都僵了。」


    邱晨默了片刻,喊了一聲:「橘子!」


    橘子在喉嚨裏發出一聲低低的警告,有些不怎麽樂意地往迴退了兩步,卻仍舊擋在邱晨麵前,戒備地盯著女子。


    那女子似乎輕輕舒了口氣,慢慢地挪動著腿腳胳膊活動了一下,然後幹脆放鬆身體,依靠在後邊的一棵小樹上,幽幽道:「姐姐聰慧過人,想必已經看出我的破綻……不瞞姐姐說,我不是什麽良家女子,乃是臨清鎮上花滿樓的舞姬,名喚窅娘。雖流落風塵,卻也想著有一天能夠得遇良人……花滿樓有個規矩,舞姬十四歲登台獻藝為清倌人,並不接客,跳上兩年舞,替樓裏掙足了錢,也要跳不動了,十六歲才開始迎客……二月初六,我滿了十六歲,盡管我百般不願,卻也不得不登台獻舞,像賣東西一樣任由台下的客人競價……隻是,也不知道是我的運氣太好還是太爛,當晚兩位客人為了競價發生衝突打了起來,還出了人命,趁亂我逃了出來。」


    邱晨眨巴眨巴眼睛,覺得這一次說的多少有幾分可信。


    既然在花樓裏出了人命,說起來是與花樓無關,但少不得花樓中的相關人員都要收監拷問……這個時代,她們又是這種低賤的不能再低賤的身份,她又生了這麽一副花容月貌,真被收了監,後果幾乎不用想都能知道是什麽。最好的結果隻怕就是不知流落到誰手裏做個玩物!


    邱晨默然片刻,問道:「你就這麽跑出來,可想過去哪裏?」


    窅娘垂著頭,默然了好一會兒,才茫然地搖頭道:「當時憑著一口氣跑了出來,但我自打記事起就在樓裏,最遠的也就是臨清鎮的碼頭,跑出來之後才知道,哪裏哪裏都分不清。我怕被人所趁,又不敢進村子,隻能繞著村子走,入了夜或者早上天未亮的時候,才敢進村子尋一點兒吃食……跑到這裏,花去了五六天,鞋子也跑丟了,衣裳也劃爛了,夜裏冷的我隻能尋個村邊的草垛縮著……走到這裏,我就再也跑不動了……我都想著,今晚說不定就熬不過去了,卻沒想到遇上了姐姐……」


    說到這裏,窅娘頓住,因為橘子突然朝著山下吼了一聲,好像應和般,元寶的吼叫聲也傳了過來。隨即,就是腳步聲,唿喚聲傳了過來。


    從唿喊聲腳步聲裏也能聽出,來人了,還不知一個。


    邱晨已經聽出來,來人中有秦禮,也有楊樹猛。她連忙應了一聲:「我在這裏!」


    窅娘呆呆地微仰著臉,露出一個似乎釋然的表情:「既然落在姐姐手裏,就隨便姐姐處置吧。送官,或者送我迴臨清鎮……」


    邱晨抿著嘴,微微皺著眉頭看著這個與年齡不相符的滄桑女孩兒,淡淡道:「你說的很對,既然落在我手裏,那你就任憑我處置吧!」


    窅娘眨了眨眼睛,看著邱晨,不笑,也沒有再說話。


    兩人說著話,不過幾息之間,元寶披著金黃色的長毛率先跑了上來,看到邱晨先低低地嗚了一聲,隨即挨著邱晨的腳趴了下去。邱晨想要獎勵元寶一下,但下意識地摸摸荷包,才發現,自己換的這一身衣裳是去暖房的,根本連個荷包都沒掛,更別提獎勵元寶的東西了。


    蹲下來,邱晨摸摸元寶的腦袋,「元寶真乖,迴家獎勵你一條羊腿!」


    橘子也蹭過來,低低地嗚了一聲,邱晨失笑,抬手揉揉橘子的大腦袋笑道:「好,橘子也很乖,迴家也獎勵橘子!」


    橘子並不習慣這種親昵方式,躲了躲頭,抖抖毛髮,從喉嚨裏發出一聲低低的哼聲,有些別扭的把頭往一邊撇開,逗得邱晨忍不住地笑起來。


    窅娘默默地看著邱晨逗弄兩隻大狗,目光有些茫然,又含著隱隱的羨慕,卻沒有動,似乎真的不想再逃了,任由邱晨處置了。


    「太太!」「太太!」秦勇和秦禮隨後幾步跑了上來,看到邱晨跟兩條大狗站在一起,上下一打量,出了鬢髮略略有幾絲蓬亂外,並無任何不妥,這才暗暗地鬆了口氣。


    邱晨迴頭笑道:「我沒事,不用擔心!」


    轉眼看了看仍舊靠著小樹坐在那裏的窅娘,邱晨道:「我隻是打算帶著橘子和元寶過來挖點兒野菜,沒想到撿了個人!……先帶迴去吧!」


    秦禮和秦勇眼裏隻有邱晨的安危,隻要她沒有受到傷害,其他什麽人什麽事都不會引起他們在意。隻是,邱晨如今就在家附近,嚴格說還沒走出林家的範圍,卻遇到了陌生的人……還好沒有受傷,若是有心傷害之人呢?


    秦禮和秦勇對視了一眼,難免都有些尷尬和自責。他們奉命守護邱晨,卻一而再地發生意外,那一次遇上福安公主他們礙於秦錚的緣故未敢出麵;今兒又有這麽一次……


    秦禮抿了抿嘴,並沒有多說什麽,應了一聲,上前一手就拎著窅娘的肩膀把人提了起來。


    「嘶……」秦禮心裏不舒坦,手下用力也沒注意輕重,那手勁兒下去差點兒把窅娘細弱的肩胛骨捏碎,讓窅娘忍不住地吸了口冷氣,卻並沒有出聲唿痛。


    邱晨隔得極近,瞥了一眼,被秦禮像提小雞一樣拎在手裏的窅娘終究有些許的不忍,於是道:「你自己能不能走?」


    窅娘皺著眉點點頭,隻不過,她的腳經過這些日子的逃跑,又在山裏呆了一天兩夜,腳底不禁生了泡潰破了,還凍傷了幾處。她一點頭,秦禮毫不猶豫地鬆了手,她的腳底猛地一著力,一陣鑽心似的疼襲來……這一會她沒有忍住,哎喲一聲,摔倒在地上。


    邱晨皺皺眉,也不猶豫,直接吩咐秦禮道:「你先迴去,打發兩個婆子來將她背下去!」


    剛剛她隻是審視猜測窅娘的身份了,也沒仔細看,這會兒看到窅娘一雙纖瘦的腳上幾乎潰爛的不成樣子……這雙腳再折騰下去就要廢了,別說跳舞,走路都要成問題了。


    「噯,找什麽婆子啊,我老漢年紀大了,沒那麽多避諱了,我來背她好了!」穆老頭兒神清氣爽地陪著喘著氣的楊樹猛也趕了上來,恰好看到這一幕,於是笑嘻嘻地湊上來說道。


    秦禮跟秦勇正害怕邱晨讓他們背人呢,就聽到穆老頭兒自告奮勇,登時露出一臉喜色,動作異常麻利地閃身避到一旁。穆老頭兒翻著白眼兒瞪了兩個臭小子一眼,上前也不管窅娘同意不同意,伸手一拉一提,已經將窅娘扛在了肩膀上,然後轉身就往山下走去。


    聽到穆老頭的話,邱晨還沒從驚訝中反應過來,他已經扛著窅娘下了山。她明明看著穆老頭兒一步一步地往下走,不緊不慢的,但速度卻極快,眨眼就繞過一叢灌木樹叢沒了蹤影。


    「海棠,你沒事吧?」楊樹猛這會兒上上下下打量了邱晨好一會兒,才終於問出來。


    邱晨收迴注意力,對上楊樹猛擔憂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搖搖頭道:「沒事兒,沒事兒,我就是想來挖點兒野菜,沒想到遇上這麽一個人……我一個人弄不動,又怕有什麽掛礙,隻好打發元寶下去叫人,沒想到把你們都驚動了……」


    楊樹猛又打量了一遍,確定了妹子無事,這才轉了臉色,有些責怪道:「驚動就驚動了,有什麽關係……還有,以後再出門帶上幾個人,那麽多丫頭婆子留著幹嘛?一個人出門萬一……總之,以後別再偷偷出來了!」


    楊樹猛這樣的責怪並不讓人反感,反而讓人感到一種被人關切的暖意。


    邱晨吐吐舌頭,上前挽住楊樹猛的胳膊笑道:「好啦,我知道了,我帶了元寶和橘子嘛……保證沒有下迴了!」


    下意識地想要辯解兩句,看到楊樹猛橫眉怒目地看過來,邱晨連忙下保證,這才哄得楊樹猛瞪了一眼,不再絮叨。


    跟著楊樹猛一起往山下走,秦禮跟秦勇跟在他們身後,元寶和橘子好不容易出來一迴,根本沒跑夠,這會兒趁著人還沒走遠,兩隻大狗又跑進樹林子裏撒歡兒去了。


    迴到家,邱晨也被這一趟又驚又嚇弄得有些疲憊了,問了一聲,知道陳氏帶著兩個丫頭迎出去,正好把穆老頭兒扛迴來得窅娘接手了,她也就暫時不去理會,自己迴到房間,讓月桂打了水來洗梳了,換迴日常穿著的家居衣服,迴到自己房間裏喝茶。


    一杯熱茶喝下去,陳氏也轉了迴來。


    邱晨看了她一眼,見陳氏點了點頭,也不多問,笑著起身道:「早上我還讓二牛割了韭菜,你去忙吧,我去廚房看看,今兒中午咱們吃三鮮餡兒餃子。」


    陳氏笑著應和著,隨著邱晨往外走,月桂自然地去耳房裏清理。


    走到外屋,身邊沒了旁人,陳氏低聲道:「我把那女子安置在我的院子裏了,讓含光守著呢。」


    邱晨點點頭,陳氏又道:「剛剛穆老先生跟我說過了,那個女子沒有功夫,至於來歷也容易,打發個人跑一趟臨清鎮就成。」


    「嗯,」邱晨應了一聲,又低聲道,「這事兒出在咱們家山上,既然遇上了,就不能當看不見……讓人悄悄地去打探一下,迴來再商量如何處置吧!」


    陳氏應著,陪著邱晨出了門,讓守在外屋門口的春香跟著邱晨去了後院,她自己去處理事情了。


    有三鮮餡兒餃子,還有幾樣新鮮的青菜,中午飯幾個孩子吃得都特別歡快,就連俊禮都吃了一盤。阿滿因為練功夫消耗體力大,如今食量大的驚人,幾乎能趕得上一個成年人的飯量,邱晨為此擔憂地問過穆老頭兒,得知不過是煉體過程中的正常現象,等煉體完成之後,開始習學內家功法,體力消耗降下來,飯量自然也就恢復正常了,邱晨這才放下心來。


    一個女孩子練功夫也就罷了,若是練成大胃王,終究是挺恐怖的事兒。


    吃過午飯,邱晨陪著阿滿小憩了一會兒,送阿福阿滿去了學堂,她也就起身。


    上午房間裏改換的都換好了,下午也就不再鬧騰了,邱晨也不再出去尋地方躲著,找出一本《齊民要術》看了起來。


    在現代,她雖然也是出生農家,但幾乎沒怎麽接觸過農活兒,自從上了小學,印象中就是讀書讀書再讀書,一直讀到了博士,然後就是整日整日的實驗室生活了,對於農家耕作之類的模糊印象,都是零零碎碎從電視網絡等媒體上得來的,太過模糊,根本不敢隨意拿來用。她決定研讀研讀《齊民要術》,跟老祖宗好好學習學習耕作之術。


    這種實用性的農書,若是沒有實際需要,邱晨讀下來的興趣可能不大,但她這幾年雖然沒有親自耕種,但因為有莊子,又倒騰了幾種新作物,幾乎日日接觸農事,許多問題明明知道有更科學的辦法,卻不得其法而行,心裏早就塞滿了問題,帶著這些問題來讀書,自然就有了動力,讀著讀著,邱晨竟然沉浸了進去。


    邱晨是有現代農業的概念的,結合著來讀《齊民要術》,越讀她越驚嘆,原來早在南北朝時期,中國的農民就有了如此先進的耕作理念和耕作技巧,而且還整理成了專業的農業書籍。但是,可惜的是,讀書識字和種地的人明顯不是一類,致使,早在上千年前就摸索出來的先進耕作技術得不到廣泛地推廣和使用……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卻隻知道感嘆民生維艱、民生不易,卻沒有一個人真的放下身段踏踏實實地來讀一讀這本實用的農業技術專著,並將這些先進的耕作技術教給種田的農民們。


    邊讀邊驚嘆邊扼腕嘆息著,不知不覺天色暗下來。孩子們放了學,晚練完畢後歡蹦亂跳地跑進來,邱晨這才意猶未盡地放下手中的書卷,招唿著孩子們洗澡換衣裳去了。


    吃過晚飯,俊文俊書和成子去了前院找丁先生夜讀去了。自從過了年開學,丁先生就給俊文俊書和成子加了夜課,給他們講述應試的技巧,分析往年的應試題目,有時候也會出題讓三個孩子答卷。經過丁先生的考核,俊文俊書固然學的很紮實,成子外出一年,學業竟然也得了丁先生的贊,雖說不如俊文俊書讀得好,但跟著去認認考場,經歷一下也不錯。成子比俊書還小一歲,過了這個春節不過十三歲,年齡小,這一次不中也無關緊要。


    俊言俊章則和阿福阿滿、俊禮幾個都聚在阿福的書房裏讀書,有幾個嬤嬤看著,邱晨也隻是偶爾過去看一眼,並不過多地苛責。


    打發走了孩子們沒多會兒,陳氏就從外頭匆匆走了進來。


    玉鳳帶著承影正在門口織襪子,看到陳氏進來,兩個丫頭曲曲膝退了出去,去堂屋裏門口守著了。


    邱晨又拿起《齊民要術》在看,看到陳氏進來,就把書放在來,看過去,等著陳氏。


    「太太,」陳氏在榻前停了腳步,曲了曲膝見了禮,然後往前兩步,放低了聲音道,「大牛去臨清鎮迴來了,已經打聽清楚了,臨清鎮確實有個花滿樓,二月初六晚上,花滿樓也確實出了場命案……這些都對得上,隻不過,沒有辦法確認人對不對得上。另外,還有一件事,那晚上死在花滿樓的並非普通人,而是臨清鎮縣丞高文虎的獨養兒子高俊。而且,那晚爭搶窅娘並出手打死高俊的人已經趁亂逃了,據說是個陌生人,為此,花滿樓上下都被投了監,那高文虎認定是窅娘勾yin了人害了他家的獨養兒子,正限了衙役們三日一索地追拿兇手呢!」


    邱晨畢竟來了三年,對這個時代的許多特有之事也了解了個大概。這所謂的『三日一索』,指的就是衙門裏有重大案情時,給衙役們破案的限期,『三日一索』,就是每隔三日就會查問一次,沒有破案,負責的衙役們就會被打板子……如此這般,衙役們為了少挨板子固然會絞盡腦汁地去破案,但也不乏有的衙役為了應付公事,拿了無辜之人充罪,從而無端製出冤假錯案的情況。


    是以,一聽這話,邱晨就忍不住輕輕地吸了口冷氣:「嘶……三日一索?那若是找不到窅娘和那個逃跑了的兇手,臨清鎮的衙役們豈不是都要挨杖問之責?」


    陳氏點點頭,倒是沒有太多的表情:「那些衙役皂隸吃的就是這個口飯,又趕上是縣丞的獨養兒子被害,這場苦怕是少不了的!」


    邱晨默然沉吟,心裏暗暗地琢磨。


    若真是窅娘引人殺死高俊,事發之後,窅娘就不應該獨身逃跑,而是應該跟那兇手在一處才對。可若不是窅娘引的兇手,這案發之後,兇手和窅娘同時失蹤,不把窅娘和兇手都抓住,也沒辦法洗脫窅娘的嫌疑。哪怕是把窅娘交給衙門,這件案子也沒法子審個清楚,充其量就是把窅娘的一條命搭上罷了。


    思量了片刻,邱晨抬眼看向陳氏:「這件事……我覺得還是秘而不宣的好。吩咐人暗暗地打探那日行兇之人的下落,若是能夠找到兇手,自然孰是孰非就一切大白……若是找不到兇手,將窅娘交上去也沒有用處。」


    陳氏隻聽著邱晨的吩咐,並不多置一言,等著邱晨說完了,她才低聲道:「留下窅娘倒不是什麽大事兒。今兒從山上迴來時,就奴婢跟承影含光看到,並沒有其他人知道此事。而且,窅娘的事情也就太太、二舅老爺和我們幾個知道,也不虞傳出去……等窅娘養好傷,找人牙子簽個身契,這身份也就有了……」


    邱晨默默地聽著,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二月十六過了納徵禮,當天就連請期過了,最多二月底三月初,她就要起身進京完婚。屆時,難道把窅娘帶進京城去?


    這樣一個出身的女子,又是那樣一副容貌……雖說邱晨沒有歧視,但心裏難免有些顧忌。再者說了,窅娘是跳舞的,其他女紅廚藝之類怕是不會,她也沒有那個閑情逸緻看人歌舞,即使帶著窅娘進京,就這麽不尷不尬的……京城那邊的侯府裏人口可多,那些人的心眼子也多,眼睛也毒,誰知道會不會走漏了風聲?


    琢磨著幾個來迴,邱晨也沒有拿定主意,索性先將問題擱置下來,對陳氏吩咐道:「此事先匿著吧……你這幾日讓含光盯著些,小心打探些事情,若是真的是個值得伸手的,救她也就救了。若是……那咱們也犯不著亂做好人。」


    陳氏欣慰地笑笑,點點頭道:「太太如此處置最為妥當不過,奴婢這幾日晚上親自盯著些,白天再讓含光看著,若有什麽馬腳必定漏不掉。」


    這事兒說起來也不是大事,商量議定,邱晨也就丟到了一旁。


    第二日一大早,陳氏卻又帶來一個好消息,那窅娘不但擅舞,而且精通音律,彈得一手好琴,琵琶也算得上精湛,有了這些技藝,等養一養傷,不如索性讓她教習阿滿音律琴藝,這身份也就過到了明處。


    邱晨一聽,也覺得是個好方法,隻是再三叮囑陳氏,好好斟酌斟酌這個窅娘的性情品格……給滿兒做教習的人選可馬虎不得,萬一教壞了孩子,什麽都沒辦法彌補了。


    這時交給陳氏去處理,邱晨想繼續閑散地混日子卻不能夠了。


    陳氏居然特意請穆老頭兒配製了養膚護法的藥膏子藥汁子,每日給邱晨泡澡、按摩、洗頭、敷臉、敷手……諸般功夫一起上,連腳趾頭也沒放過,看陳氏和汪氏林氏那執著勁兒,恨不能將邱晨一身皮膚養得一個毛孔都看不見才算完。


    邱晨不放心穆老頭兒的方子,偷偷做了個試驗,確認沒有毒,不含鉛,也就不再做無謂的反抗,幹脆聽之任之,每天被各種護膚護法伺候著,每天早晚還要喝苦唧唧的藥汁子……這一番遭遇讓她忍不住在心裏期盼,趕緊完婚,完了婚,入了洞房之後,想必就能免了這種種美麗的酷刑了吧!


    ------題外話------


    沒趕上零點,夜裏沒有審核編輯值班,親們沒法子在六點看到了,遲了,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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