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出行


    行李都收拾好了,大興也去定了一條船,一夜好眠,就等第二天一早出發了。


    邱晨起的很早,孩子們的晨練沒有間斷,她就是跟著孩子們起的床。


    太陽還沒出來,不過,從東方透徹的湛藍色天空能夠看出,今兒是個大晴天!邱晨伸展著手臂,在院子裏,看著漸次開放的海棠花,做著深唿吸……微涼的清新空氣灌進肺裏,讓整個人都覺得精神輕盈起來。真好!


    孩子們則去了後院。新並過來的院子原來有一片寥落的後園,種植了雜亂的花木,邱晨買過來之後,將大樹保留,花木挪移規劃成了沿院牆的幾條花圃帶,中間用青磚漫地鋪成了一塊平坦闊亮的平台,就成了孩子們晨練的地方。


    邱晨也跟著進了後院,院牆四角移植和增補的花木,因為剛剛經過移植,延遲了萌發,葉芽比原生的樹木小得多,大多剛剛吐出點點嫩綠,邱晨就沿著這些花圃慢慢地走著,一邊關注著院子中心開始鍛鍊的孩子們。


    自家七個孩子,加上林旭,還有一群小廝丫頭們,二十來個孩子集合在一起,先跑步熱身,然後在院子中間散開來,開始一招一式地練拳。秦禮四個人就在孩子們中間逡巡著,目光審視挑剔,不時地指點糾正一番,等一個動作做老了,然後一喊口令,孩子們又齊刷刷地打出一拳或者踢出一腳……在邱晨這個純外行看來,孩子們的動作整齊規範,已經頗有些氣勢了。這種場景,不由讓她聯想起電視劇中武林門派中弟子們練功的情形。


    為自己的聯想失笑了一迴,邱晨的注意力就收了迴來,關注到後院的這些花圃、花木上。


    如今,這個後院規整是規整了,但平日裏孩子們不練功的時候,就顯得有些過於空曠。被規範到牆根上的花木,東牆是一溜兒十幾棵紫藤,這是原來園子裏就有的,紫藤的藤莖粗壯虯結,外皮斑駁粗糙,顯然是多年的古藤,這也算是這個園子中最讓邱晨喜歡的東西了。西牆那邊新種了薔薇,薔薇和古藤都是攀爬植物,不過,邱晨看來,薔薇攀在院牆上不錯,而古藤卻要架起來,最好修一個鏤空過廊,讓藤蔓攀沿著架子漫過來,春日紫藤花開,一串串從鏤空的過廊上垂下來,就是一幅美不勝收的畫卷。花落了,綠葉蔭蔽,這個過廊同樣陰涼美好。


    嗯,這個主意不錯,就在這裏建一個木製過廊好了。


    看過花木,也繞著後院走了兩圈後,邱晨自覺活動開了,身體大腦也從睡眠中徹底清醒過來,再看孩子們仍舊一板一眼地練著拳,她也不再多做流連,徑直離開後園,去前邊的一進院的大廚房了。


    昨天晚上吩咐了大廚房,早上做些點心糕餅、滷雞翅雞爪之類的,又把家裏存了一冬天的蘋果梨子收拾了些帶上。看著琳琳琅琅一溜兒行李,邱晨輕輕嘆著氣,這會兒出門,真真是什麽都要從家裏帶上,不然出門可沒有沿路都有的服務區和便利店,不帶就真是沒得用沒得吃。


    等她收拾利索了,天色也漸漸亮了起來,東方的天邊露出一線亮色,薄薄的雲層是第一個感受到太陽溫暖的,染上了一層明亮的橙金色。


    行李有大興帶著丫頭婆子們裝上馬車,邱晨看這邊自己也幫不上忙了,幹脆轉迴後院去了。


    孩子們匆匆洗漱過換了衣服,一個個滿臉興奮按都按不住,恨不得飯都不吃,直接出門去。


    邱晨沉著臉,一聲不吭地端起碗吃飯。俊文、俊書和成子笑笑,拉著四個小的吃飯。


    俊言的屁股上仿佛長了刺兒,扭來扭去的坐不安穩。俊書低聲道:「待會兒我們吃完出門,你吃不完可跟不上。」


    俊言一個激靈,連忙端起碗往嘴裏一陣猛劃拉,填的嘴裏滿滿的,裹都裹不住……邱晨忍住笑,示意青杏遞上一碗湯給俊言,然後目光掃過一群都有些食不知味的孩子們,道:「咱們出門,但要說好了,你們出門不許四處亂跑,要跟定了大人,萬一跑不見了,被拍花子的拍了去,可就再見不到家人,也迴不了家了。若是誰犯了這種錯,以後再出門就再不帶他了。都聽到麽?」


    孩子們忙齊聲答應著,邱晨這才吩咐趕緊吃飯。經過邱晨一番告誡,孩子們安穩了不少,個個低頭飛快地吃著飯,卻不敢再出什麽麽蛾子了。


    吃過飯,邱晨一步步洗手漱口,整理衣裳,孩子們也隻好壓製著自己的性子和興奮,跟著有樣學樣地做。


    好不容易等到邱晨整理好了,迴頭看看孩子們也算是整理的差不多了,這才緩了表情,笑著一揮手:「出發!」


    孩子們的歡唿應聲而起,壓抑了半天的興奮和激動讓孩子們登時忘了剛剛的拘謹,一哄鬧地衝出屋門,唿唿啦啦地直奔向大門。


    俊文俊書和成子三個也緊跟著上去,護持著弟弟妹妹們,以免他們磕傷碰到。


    一哄鬧地在一進院上了車,潘佳卿和林旭、韓靜瑜也跟著出來,一起上了車。隻不過,林旭和韓靜瑜兩人是去郭府上課,走了兩條街,就與邱晨、潘佳卿一行的車隊分開了。


    一路出了東城門,到了碼頭上,賃好的船隻是兩艘中等的烏篷船,大興帶著人看著將行李送上船,秦禮秦勇幾個則看護著孩子們上了第一艘船。潘佳卿則上了第二艘船。


    孩子們都是第一次坐船,一個個興奮地不行,飛奔著就往船頭跑,邱晨連忙吆喝著,秦禮笑著道:「夫人放心,有勇子他們跟著呢!」


    邱晨看著秦勇和沈琥三個真是緊跟在孩子們身邊,這才放了心。


    江水如碧,兩岸春色爛漫,船行江中,從最初碼頭的擁擠喧鬧中脫身出來,很快就恢復了一片安寧清淨。孩子們過了最初的興奮之後,看到船家在船尾下網捉魚,又找到了新鮮事兒,一股腦都湧到船尾去看網魚了。有秦勇他們跟著,邱晨也不用擔心孩子們的安全,索性讓丫頭備了一套泥爐茶具,就在船頭盤膝而坐,靜靜地看著船下綠水潺潺,兩岸草木慢悠悠地滑過去,被不緊不慢的船撇在了身後,漸漸遠了。


    那麽些年,坐火車搭飛機,更多的時候坐汽車自己開車,現代人似乎總是抱怨交通堵塞,行路不暢,恨不能每個人都生出一對翅膀來,飛來飛去越快越好。可真正坐在這種完全人力驅使的烏篷木船上,沿著一江碧水緩緩而行,速度真的很慢很慢,但邱晨卻沒有絲毫的急躁和焦慮,隻坐在這裏,看著這水光春色,整個人就仿佛完全被江水蕩滌著,漸漸透澈空靈起來,整個人身心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放鬆和寧靜。


    秦禮和秦勇似乎有了分工,秦禮一直不遠不近地跟在邱晨身邊,秦勇三個則護衛著一群活蹦亂跳的孩子們。


    邱晨凝望著江水景色過了一會兒,自己失笑著收迴目光和心緒。她又不是出家人修心養性,這片刻的放鬆清淨也就罷了。


    迴頭朝秦禮笑道:「禮師傅也坐下歇歇,喝杯茶。」


    秦禮倒沒有推辭,就隨意地在離邱晨幾步遠處坐下。


    泥爐上的水沸騰了,邱晨提壺沖壺洗杯泡茶,倒了一杯茶推給秦禮,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兩人執杯,無言地品了茶,邱晨這才抬起眼,看著秦禮道:「侯爺的傷到底是怎麽弄的?」


    不等秦禮開口,邱晨擺擺手道:「別跟我說什麽打獵受傷。我對自己的眼睛還是很相信的。你們侯爺走的時候,舊傷口早就癒合了,僅僅打獵絕對不可能掙開!」


    秦錚當初的傷口本就不太大,不過縫了十一針,又經過將近兩個月的休養,那一點點傷口早就完全癒合了。掙開的可能不是沒有,但太小太小了,不比買彩中大獎機率大。秦錚本來又是練武的,從軍多年,對自身的保護早就化進骨子裏了,僅僅隻是打獵,怎麽會掙開傷口?!


    秦禮手裏還捧著茶杯,臉上的五官卻苦的皺成了一團。這茶怎麽這麽苦呢!


    咳了一聲,秦禮嘿嘿苦笑著,抬眼看了看不容唬弄的邱晨,心思飛快地轉了片刻,還是決定老實說話:「侯爺不讓跟夫人說,怕夫人擔心……」


    邱晨毫不客氣地撇撇嘴,她是擔心,擔心秦錚丟了小命她失了這個依靠。這話不錯,但被秦禮這麽一說,怎麽聽著那麽不對味兒呢!


    秦禮又幹笑了一聲,繼續道:「那個,侯爺之前確實想著打獵舊傷復發來著……但去城外訪友之時,遭了埋伏,受了點兒傷。隻不過,這事兒不好往外說,隻能說是打獵舊傷復發……」


    秦禮一邊說著一邊覷著邱晨的表情。不過讓他很失望,除了剛剛撇了撇嘴外,邱晨就再沒露出任何表情來。


    「傷在何處?」邱晨突兀地打斷秦禮的話,問了一句。


    秦禮一時反應不過來,下意識地迴道:「傷在背上、脅下……呃,都不重,都不重,夫人不必擔心……」


    邱晨卻不管秦禮的描補,繼續問道:「左脅右脅?」


    秦禮一怔,迴道:「右脅!」


    「刀?」


    「劍!」


    「刺傷?」


    「是……不,夫人,真不重……」秦禮答了個『是』,立刻就覺出不對來了,連忙描補起來。


    邱晨一個眼神成功地讓秦禮訕訕地閉了嘴。


    邱晨又給兩人添了茶,捧了茶杯,垂著眼慢慢地喝著茶,好一會兒才道:「你應該能給你們侯爺傳訊,給他傳個訊迴去,不想就此把命丟了,就趕緊讓唐文庸給他清理縫合,別想著用這個做苦肉計。背上也罷了,脅下可不是鬧著玩的!」


    頓了頓,邱晨又道:「清理縫合傷口的藥方和方法,當時都清楚地教給唐文庸了,就讓他做,你們侯爺也放心!」


    秦禮的臉色更苦,卻還不得不答應下來。


    唐文庸……那位可不是專門給人療傷的郎中。這會子根本沒辦法再拉過來做郎中使喚……


    點了點頭,秦禮又略帶希冀地抬頭看向邱晨,心裏飛快地合計著,盤算著自己若是開口請求,這位會不會進京給侯爺療傷?


    片刻,秦禮又垂了眼,暗暗地嘆了口氣。這位看著冷淡,其實心地良善的很,若他開口相求,她必會進京。但,侯爺那邊嚴令吩咐了,不許將實情告知,這會兒他說了傷情還有話搪塞,再多一句,他也不敢說了……


    琢磨了好半天,秦禮含糊道:「夫人,侯爺叮囑我等不許告知夫人,怕夫人擔心憂慮……那啥,唐公子見不上……」


    邱晨眉毛一挑,意外道:「唐文庸迴北疆了?」


    秦禮含糊著應了一聲。邱晨卻認定是自己猜對了。不由皺起了眉頭。


    秦錚受了劍傷,傷在脅下……慣使劍的人都知道,劍出了拿來刎頸外,恐怕絕大多數都是刺傷。刺傷,傷在右脅下,略略一深就能傷及內髒。即使傷不到內髒,傷了胸膜、肋骨,也不好癒合。還有背上的,那地方沒有致命所在,但能夠被秦禮說出來的傷,必定是大傷!


    這眼看天氣一天比一天熱起來了,傷口更容易感染潰敗……邱晨暗暗嘆了口氣,這還真是人怕出名,功高卓著招來萬人崇敬的同時,也招來了各路明的暗的算計,甚至殺意危機……也真不容易!


    看著垂了眼專心喝茶,不再追問的邱晨,秦禮愣怔了好一會兒,也沒鬧明白,這是什麽意思。說不關切吧,還如此用心地問了。若說用心,不是應該趕著去京城看望,為侯爺療傷麽?


    這事之後,邱晨就仿佛忘了這個茬,樂嗬嗬又小心翼翼地約束著孩子們,孩子們捕了魚,她就親手清理做出來,一家大小吃的樂淘淘。如此,船一路向南,行了大半天的時間,就來到了安陽府南一個名喚水鋪頭的鎮子。


    水鋪頭雖然隻是個小鎮,因為是洛河和貫通南北的運河交匯所在,來往船隻極多,使得這個小小的鎮子也極為繁華。也因此,水鋪頭鎮的格局也很有特點,就是沿著河岸一溜兒河岸街,一溜兒鋪子人家,酒肆客棧糧棧應有皆有,正值春日開河不久南北貨運船隻繁忙季節,天色未暗,水鋪鎮碼頭上卻已經停了幾十艘大小船隻,岸上的臨水長街上,也人來熙往,熱鬧喧騰。


    邱晨帶著孩子們在船艙裏洗漱了,梳了頭,收拾的整整齊齊地來到船頭處,秦禮秦勇一人一個抱著阿福阿滿,其他孩子也都被約束著站在距離船舷兩步處,一起擠擠挨挨地看著在他們眼中完全陌生卻完全新鮮的地方。


    船工的技術極好,烏篷船如遊魚一般,在越來越擁擠的河道裏穿行著,終於尋了一處空隙,兩艘船想跟著靠上了碼頭,甩了繩索上去,拴在碼頭上的石柱上,又用竹篙插入船底穩住轉身,這才笑著招唿:「夫人,可以下船了!」


    秦勇抱著阿福,笑嘻嘻地道:「我先去打個前站!」


    話音未落,一個箭步,身體離空一躍而起,一息之間,就已經穩穩地落在了岸上,迴頭朝著船上笑道:「上來吧,我接著你們!」


    俊言俊章早就忍不住了,聽了這話立刻就往岸上去。踩到船頭邊緣處,船身一晃,秦勇伸手一拉,已經把俊言拉上了岸。俊言站在岸邊堅實的青石河岸上,臉卻仍舊白著,一臉的害怕沒有散去。秦勇卻並不管他,伸手又把俊章接上岸,隨後俊文俊書自己跳上岸。


    秦禮迴頭看著邱晨,邱晨笑著搖搖頭:「我自己可以。」


    秦禮點點頭,也不堅持,隻抱著阿滿站在船頭一邊,側著身穩穩地站著。邱晨笑著搖搖頭,走到船頭處,用手利落地拎起裙角,大步邁上岸去,穩穩地站住,這才放下裙子,還輕輕地拍了拍整理了一下。


    秦禮有些愕然地看著邱晨的動作,看到她拎起裙角之後,下意識地轉開了目光,又察覺不對,連忙又轉了迴來,恰好看到邱晨氣定神閑地微笑著,自然地輕輕整理了一下裙角!


    臉色僵硬了片刻,秦禮從心底湧上一股歡喜和稱讚來。或許正是因為是這樣的女子,侯爺才那般放不開手吧!也正是這樣的女子,才值得侯爺花了那麽多心思!


    一行人順順利利上了岸,另一艘船上的潘佳卿也已經上了岸,沈琥和另一名侍衛留守,其他人踏著碼頭的青石台階,向在船上看到的無線繁華的河岸大街走去。


    水鋪子鎮的碼頭兩側修的很是規整,台階寬闊平整,兩側還修了青石扶欄,欄柱頂端都雕著玲瓏畢現的瑞獸,而且各不相同,極其生動,活靈活現的,孩子們立刻就被吸引了過去。指點議論著哪隻瑞獸是伏臥的,哪隻是仰天大吼的……


    走了幾個台階,阿滿突然嚷道:「我要數數一共多少個!」


    說著,就啪嗒啪嗒跑迴第一層,開始一個一個數起來。阿福一貫是好哥哥,也跑去另一側:「妹妹,我幫你數這邊!」


    邱晨幾人看得有趣,就停了腳步等著孩子們一個個尋出來,計數。沒多會兒,從一隻大瑞獸的尾巴根兒又找出一個,一陣驚訝之後,又是一陣哀嘆,之前計的數都混了,隻好跑迴去重新來過。


    好不容易,一群孩子把兩側的瑞獸都查清楚了,兩廂在台階盡頭會和了,然後一臉得意地過來跟邱晨迴報。


    「好,好,這個就可以寫進你們的遊記裏。」邱晨笑著給孩子們擦擦鼻尖的汗珠兒,誇獎著建議著。孩子們興奮地點點頭,又啪嗒啪嗒往沿河大街上跑去。


    邱晨和潘佳卿笑笑,「我這樣任性地把孩子帶出來,難得先生開明……」


    潘佳卿搖頭笑道:「之前別說孩子們,就是小可也不曾遠行。不過一日功夫,沿途所見所聞,已讓我大開眼界。嗬嗬,雖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鍾粟』,可親身經歷才知道,『盡信書不如無書』,拘泥於書本,隻能讀成書呆子,卻絕對無法成就不世之才!」


    邱晨笑笑,正要說話,前邊卻傳來俊言的一聲怒喝:「你們這是做啥?閃開!」


    她心中一驚,抬頭看過去的同時,腳下已經急匆匆地往前邊跑過去。比她動作更快的,秦禮和秦勇已經抱了阿福阿滿,護著俊言俊章俊文俊書等人從一大群衣衫襤褸的乞丐中擠了出來。


    邱晨趕過去,秦禮分出一隻手護了邱晨,腳下不停,招唿道:「走!」


    一行人急急地跑出百十步遠,才把後邊的一群人甩開。氣咻咻地停了腳步,邱晨這才來的及詢問事情的緣由。


    阿滿剛才被秦禮抱著,這會兒穩住神看到邱晨,立刻張著手撲進邱晨懷裏,仍舊慘白的小臉兒拱進邱晨的頸窩,顫顫地聲音叫:「娘……」


    俊文穩了穩神,迴道:「剛剛在碼頭看到一些流民,阿滿看著其中一個孩子可憐,就把自己荷包裏的點心拿出來給那孩子。可沒想到,那些人唿啦啦一下子都圍了上來……」說到這裏,俊文的聲音頓了頓,神情愧疚道:「姑姑,是我沒護好弟妹。」


    邱晨拍拍他的肩膀,搖搖頭道:「這也怨不得你。你們什麽時候見過這個!」


    「那些人是餓狠了,人餓紅了眼什麽都能做出來……幾年前,我們在北疆還見過易子而食的……」秦勇抱著阿福,大喇喇地說著,卻被秦禮拉了一把止住。


    即使如此,邱晨、潘佳卿和俊文俊書成子也變了臉色。阿福和阿滿年紀小,倒是好像不太明白,隻是一臉的茫然。


    氣氛冷凝了片刻,邱晨唿出一口氣,疑惑道:「最近沒聽說這附近州縣有什麽天災,咱們一路上也都沒看到出什麽事兒,怎麽會有這麽多流民在此?」


    潘佳卿等人也是一臉疑惑,還是秦禮襯了襯道:「三四月本就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也不一定有什麽天災,這些人在家裏斷了糧,隻好拖兒帶女地出來逃荒討飯,挨到麥收時節再轉迴家裏,收了麥子,就又能混到明年……」


    邱晨眨了眨眼,她猛地想起了去年清水鎮趕得春會,那些變賣家中舊貨舊衣以換糧餬口續命的人……又能比這些流民強多少!她真該帶著孩子們去趕趕那個春會。


    經了這事兒,孩子們都有些懨懨的,逛街的興致也低落多了。邱晨想想那些乞丐,又看看窩在自己懷裏的阿滿,拍拍阿滿的小屁股,輕聲道:「阿滿,你還想幫助那個小朋友麽?」


    阿滿頭拱在邱晨頸窩裏點了點,邱晨笑著道:「那好辦,待會兒,咱們買上些饅頭,你讓禮師傅帶你去送。把那個孩子帶到沒人的地方,再把饅頭給他不就行了!」


    阿滿忽地抬起頭,微微泛紅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邱晨:「真的行麽?」


    邱晨笑著親親小丫頭的臉蛋兒,點點頭道:「當然。別忘了,你有禮師傅吶!」


    「嗯!」阿滿用力地點點頭,小臉上重又露出一抹光彩來,轉身找到秦禮,把著秦禮的脖子悄悄兒地商量起來。


    邱晨從荷包裏取出三四十個銅錢和兩塊散碎銀子,一起遞給秦禮。秦禮很默契地點點頭,應下。


    停了盞茶功夫,眾人都緩過勁兒來,就沿著河岸大街往前逛過去。一直逛到天黑,就在一家臨河的酒家吃了晚飯。吃飯前,邱晨就吩咐店家給船上留守的沈琥二人送了晚飯酒菜迴去。


    在等酒家上菜的功夫,秦禮帶著阿滿出去了一趟,不過半柱香功夫,又轉了迴來。秦禮不動聲色地向邱晨點了點頭。阿滿小丫頭努力壓抑著眼中的歡喜,可那重新明亮起來的臉色,卻是毫不掩飾地泄露了小丫頭此刻心情重新大好了!


    晚上入住客棧,阿滿才悄悄地跟邱晨迴報,禮師傅帶她找到了那個一歲多的孩子和他的母親。秦禮悄無聲息地引了那母子離開了流民聚集處,拿了饅頭給她,看著母子倆吃了。又把剩下的兩個饅頭給了他們,還將邱晨給的幾兩銀子給了她,又給她們雇了輛馬車,將他們母子送迴家去了。


    邱晨聽著暗暗贊同。這樣處置,那母子倆才能把飯吃到自己嘴裏,迴到家,有那幾兩碎銀,也能夠糊個溫飽,足以熬到麥子收下來了。


    在小鎮留宿一夜,第二日一大早,眾人重新登船,離開水鋪頭鎮,沿著洛河一路向東而去。


    不過,從第二日開始,孩子們就沒了第一日的悠閑,每天都被送到第二艘船上,跟潘佳卿一起。倒也不正式上課講解書本,隻是拿來一些文筆優美的遊記,跟孩子們讀誦學習,也鼓勵孩子們自己寫遊記。


    洛河自水鋪頭鎮向東,一路進入大海,不過一百多裏了。


    兩艘烏蓬小船又行了兩日,就因為船太小,沒辦法繼續前行。若要繼續東行,或換乘逆水上來卸貨的大船,或改為陸路,乘車騎馬。


    做了三天船,孩子們早已經從最初的新鮮興奮中平復下來,因為船上麵積小,邱晨又怕危險約束的緊,孩子們都有些厭倦了。邱晨就打算棄了船換成陸路。


    不過,海鋪子這裏因為是大海船逆流而上的卸貨碼頭,也是相當繁華。而且,因為離海極近,這邊也有許多海邊的漁民打了魚和海鮮運過來售賣。是以,邱晨就帶著孩子們在鎮子上停留了兩三日,看幾丈高十幾丈長的大海船,看商鋪裏舶來的種種海外之物,還一大早去看漁民們送上來的鮮活海鮮。看著俊言因為手指被八帶魚吸住尖叫不已,看著孩子們對著海膽、海參等奇形怪狀的水生物種驚奇不已,邱晨都覺得這一趟出來的特別值。


    歡樂的時間過得特別快,在海鋪子一眨眼就停了三天,邱晨帶著依依不捨又仍舊對新行程充滿好奇希冀的孩子們上了馬車,離了洛河,一路向東行去。


    遠離了河岸碼頭的繁華喧囂,世界仿佛一下子黯淡蕭瑟了下來。


    出了海鋪子鎮不遠,放眼望去,已經沒了高大的樹木,滿眼看到的都是半人高的枯黃草棵子,稀稀拉拉,這邊一簇,那邊一叢地散布在大片的荒灘地上。


    沒有樹木,沒有莊稼,也沒有村莊。


    俊言俊章和阿福阿滿還仍舊說笑著,指著窗外突然飛過的一隻大鳥,或者荒草中驚出逃走的野兔子,俊書俊文幾個大孩子的臉上,卻漸漸地沒了之前的歡快輕鬆。


    過了晌午,終於遙遙地看到了一片低矮的房屋。土坯牆茅草頂,與村子裏的土坯房不同的是,這裏的茅草頂上也泥了厚厚的黃泥,讓整個村子遠遠地看上去,都黃乎乎一片,幾乎跟荒原上的荒草棵子融成一體。


    漸漸地,黃泥巴村子近了,已經能夠聽到村子裏傳出來的狗吠雞鳴,隱約還夾雜著幾聲兒啼傳過來,讓顛簸了一路都疲憊不堪的孩子們瞬間有了些精神。


    馬兒似乎也看到了希望,馬車的速度也快了起來。


    很快,一行人,五輛馬車就進了這個黃泥巴村子。遠看,這些黃泥小屋就很低矮了,到了近前,就會更覺得這裏的房屋矮小陳舊,殘破不堪。


    所有的人家都沒有院牆,甚至大多數連柵欄都沒有,兩間黃泥小屋,加門前一大片光禿禿泛著白色鹽花兒的空地,就是一戶人家。而唯一讓人看到些不同的是,這裏的幾乎人家院子裏曬著漁網,還有,房前屋後大都鋪撒著大片大片的貝殼。白花花的,整齊的或者踩碎的,有些已經深深地嵌進泥地裏,有些卻隨便地堆在表麵……看得出,是積年累月,年年月月積下來的東西。


    馬車在村口停了下來,邱晨看到村頭的一個泥房子衝出一隻黃狗,遠遠地衝著他們呲著牙吃狂叫著。


    邱晨站在馬車旁沒有動身,然後,一個蒼老地聲音從房子裏傳了出來:「誰啊?」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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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迴到父母健在的時候,這個時候她還不是孤女,父母尚在,恩愛依舊,而她還是曾經那個深受寵愛的沈家嫡女!


    這一世,她一定會守護自己所愛的人,再也不會重蹈前世的覆轍!


    而那些曾經傷害她的人,她也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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