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員工進廠,因為不熟悉操作流程,不熟悉操作工藝,甚至不習慣上工的作息……大問題沒有發生,小問題卻層出不窮。還好,之前第一批工人已經能夠熟練了各種工藝和操作,邱晨就把新人分給老人,以老帶新,一個師傅帶幾個徒弟……


    女工們有兩名自稱擅長做菜的,被充實到了廚房裏,有三名給了青山家的,炒製羅布麻,晾曬藥物。還有兩名給了劉占魁,負責粉碎後的過篩。剩下的都分去了分裝組,分裝組分成兩個小組,一組負責分裝羅布麻等藥材和療傷藥;另一組則負責包裝香皂。


    而且,邱晨還找了滿囤爹,尋找工人工匠來,將東跨院最初建的工棚改造。隔成三個單獨的院落,從南向北依次分別是生活區、製藥區和製皂區。


    生活區包括休息房間和食堂,食材倉庫。冬天很快就要來臨了,天寒地凍的,工人們不能再在露天用飯,邱晨就將原來的休息棚改造,進屋南北盤上兩溜大炕,挨著廚房的一間,用的是廚房做飯的火燒炕。剩下的幾間,則砌了炕灶,燒炕的同時還能燒水飲用。因為男女工數量懸殊,女工一間休息室,兩盤大炕也就夠了。男工則是三間房,六盤大炕,前後一百七十多個青壯,分散開了,吃飯休息也勉強夠用。


    三個院子各自獨立,又有一條通道互相串聯,這樣,就可以避免互相之間的幹擾,特別是做香皂的不能跑到製藥的這邊來,否則,香料的味道很容易讓藥材串了味兒,影響了藥物的品質和效果。


    改造車間工棚隻要託付給滿囤爹就成了,安排培訓理順工人,卻非常麻煩,人多了還經常產生點兒小摩擦……真是各種忙。


    忙忙碌碌中,一天就過去了。


    大興從縣城迴來,買迴來一車給工人們添置的碗筷用具,做工作服的布料,也帶迴來好幾條消息。


    原安陽府同知高秀璞被抄家查辦,定了私通敵國、貪墨軍用等數條大罪,判斬,其三族中成年男子一律斬首,未成年男子和女眷沒入奴籍,統一發賣。因高秀璞案,還牽出了駐守安陽府的四品衛指揮僉事程虎,不過程虎罪責較輕,隻判了個革職。據說,新的同知姓唐,已經從京城啟程過來赴任;接替程虎衛指揮僉事之職的將官卻是從北邊軍中調來的,具體姓名尚不得知。


    因為高秀璞獲罪,原高家聚斂的錢財充公,店鋪和土地官賣,據說,府城和各縣城都有地腳上好的鋪麵發賣,另高家之前貪占的土地也有七八個莊子,田畝數幾有千頃,也一併發賣!


    邱晨聽得目瞪口呆,聽到這裏,眨了眨眼睛,這才感嘆道:「難怪啊,劉家這一定是好了那些鋪麵良田了,幹脆賣掉這邊的祖產,去買幾個上好的鋪麵,說不定也打著去買塊更好的田地的注意呢!」


    大興卻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劉家資材有限,趕著售賣田產房產,也賣不上價,不說府城的鋪麵,就縣城的鋪麵,劉家能買上一兩處已經了不得了……小的覺得這裏邊有些不對勁兒!」


    邱晨琢磨了一會兒,也點點頭:「是啊,春日還因我們招工人他們的田地佃不出去,心急火燎的,這會兒卻大手筆地賣掉祖產搬去縣城買鋪子……這確實有些不對勁……」


    之前,這劉家三公子據說與高秀璞的三兒子高蘭芳往來密切,這高家剛一獲罪被查沒家產,劉家就如此大動作……這兩件事之間,會不會有什麽關聯呢?


    不過,這個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過,邱晨自己想想也覺得這事兒有些疑心太過。高蘭芳之前雖然和劉家三子劉永業有過來往,但彼此之間地位懸殊,並沒有深交……何況,高秀璞被革職查辦,高蘭芳作為高家成年男子,應該第一時間就被控製住,限製了自由的,又怎麽可能再對劉家做出什麽安排來。


    將這個念頭拋開,邱晨繼續聽大興迴報打聽迴來的消息,這些消息比較詳細也比較繁瑣,就是縣城正在發售的商鋪位置、大致情況,發售人和售價;也有縣城周圍正在發售的大片田畝的位置和情況,也同樣包括發售人和售價。


    從這些詳細信息中,邱晨得知縣城的商鋪價格並不算貴,位置最好的一間商鋪不過幾百兩銀子,幾間連通的大鋪麵,價格稍高,但攤平到每間商鋪上,價格最高的一個隻有不到六百兩,那一處五間連通,把著街角的大鋪麵,加一個將近四畝地的大院子,不過要價兩千八百兩!


    邱晨挑了挑眉頭,以現代人對房產的熱衷,讓她到這麽便宜的房價,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將這麽好的鋪子買下來。


    聽大興匯報完了,邱晨也忍不住讚揚了大興一番,當日去縣城打個來迴,在縣城裏停留的時間最多不過兩個時辰,短短的兩個時辰中,能夠打探迴這麽多信息,而且,大興打聽迴來的信息顯然是有針對性的,很是條理清晰,這都讓邱晨感到滿意。


    「行了,你跑了一天也累壞了,快些迴去歇歇吧。」邱晨笑著對大興說完,迴頭對玉鳳吩咐,「去,跟你娘說一聲,給你爹做兩個好菜,你去西屋拿一小壇酒……拿那個黑瓷罈子的,讓你爹喝兩杯好好去去乏。」


    「噯,」玉鳳歡喜地答應著,迴頭朝大興道,「爹,夫人泡的藥酒,你可是第一個喝上的呢!」


    得了主子賞賜,作為奴僕本就需要謝賞,但這一迴大興這個賞謝的顯然誠摯了許多。


    誰不知道自家主子最擅長的不是處理事務,而是配藥製藥,自家主子親手配製的方子泡出來的藥酒,那一定是有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啊。更何況,作為一個奴僕,能夠第一個品嚐主子泡製的藥酒,這份賞識器重,就讓這壇酒的意義遠遠超出了酒本身。


    邱晨笑著打斷要跪下謝賞的大興,道:「好了好了,你別聽那丫頭咋唿……迴去吧!」


    大興一臉喜色地垂手應了,迴了一進院。玉鳳取了酒讓邱晨了,自去找自家娘親給爹爹做飯。


    邱晨將大興打聽迴來的消息又細細地思索了一遍,也沒有發現什麽新的有用的東西,想了想,還是拿出紙筆,將一條條信息記錄下來,以備日後查閱參考……唉,如今就她一個人,亂七八糟的什麽事兒都得她操心,太亂太多了,經常讓她顧此失彼。


    眼下這些消息也隻是打聽來備用的,還理不出什麽頭緒,邱晨記錄下來之後,就又轉頭著五個孩子讀寫字了。


    料理安排作坊那邊的新工人,考察第一批工人,選拔工序小組的小管事,還要管著一家子裏裏外外的事情,邱晨這幾天忙得簡直如同陀螺,晚上哄著阿滿阿福睡了,她腦子還在考慮著事情……如此忙碌之中,時間過得飛快,一眨眼四天就過去了。


    縣試因為參加人數較少,參考人員的水平也是最基礎的,評判起來相對也容易些,每天考完試之後,第二天上午就會得知前一天的考試成績,過了沒過,最後統總成績之後,全部通過的自然能夠通過縣試,另外也有一些單項考試成績突出的,有一場成績不太理想,也能通過縣試。


    當然了,這是正規的考試流程,至於到了什麽時候什麽地方都不可避免的暗箱操作,也因為這個傾斜政策有了操作的餘地。


    從縣試開始第二天開始,每天下午陳掌櫃就會打發人過來跟邱晨送信兒。第一趟是陳掌櫃親自過來送的好消息,林旭已經順利通過了第一場考試。邱晨歡喜之下,取了兩壇自己泡製的強身健體的藥酒交給陳掌櫃。陳掌櫃也隻是笑著謝了一句,就坦然收下。


    之後,則是迴春堂的幾個小夥計輪番過來送喜信兒,每每,邱晨都會拿個一兩的錁子打賞,讓往林家送信兒的差事一時成了迴春堂的搶手活兒。


    迴春堂是個大絡,縣城和鎮上的迴春堂往來運輸物品傳遞消息自然會很多,但每天如此往來,想來就知道也是不可能的。不用說,也知道,這是廖文清安排的,這位雖說有時不太著調,但對她對林家真是不錯了。邱晨琢磨著,等林旭考完試,等楊樹勇楊樹猛兄弟從楊家鋪子轉迴來,她就把蒸酒再做起來,不為別的,隻為了給廖家提供酊劑的溶劑,也算是一個迴報吧!雖然,她給予廖家的那幾個配方,已經足夠了,但她還是想著,合作關係一旦太過算計了,也就到頭了。大家都往好裏做,都用心維護,這個合作關係才能走的更遠,處的更良好。


    到了第五天,東跨院的新工人們基本都已經能夠入手,雖然效率還差些,但出錯的明顯少了許多。這讓邱晨輕鬆了不少。她又跟成子、劉占峰合計了一番,初步確定了幾個小管事的人選,想著再考量上一段時間,等第一批人滿了三個月的試用期後,簽訂正式契的時候,再宣布,並對人員安排不太合理的地方,做一番全麵的微調,再把新收的員工合理地配置起來,到那時,製皂作坊就算基本穩定了,製皂量也能夠得到一次大跨度的提升。


    邱晨這一天沒有去縣城,而是著手將家裏的事情安排了一番,下午去給潘佳卿傳遞林旭第四場考試通過的喜訊時,邱晨親自去了學堂一趟,將林旭通過了第四場考試的情況告訴潘佳卿,並給四個孩子請兩天假,去一趟縣城。


    潘佳卿也禁不住露出一抹喜色,道:「四場全過,排名還不錯,林旭這次縣試基本沒有問題了!」


    邱晨也高興,卻仍舊沒忘禮數,笑著給潘佳卿行禮致謝:「都是潘先生教導有方,二弟才能取得如此成績。」


    潘佳卿笑著搖頭:「林娘子這話小可受之有愧啊,說起對林旭的教導,還是長文兄花費許多心血……說起來,小可隻不過是撿了個現成的便宜罷了!」


    「徐先生耗費數年心血,我們一家自然感佩不忘,潘先生勞心費神的同樣不可忘懷,這些,我和二弟都是記在心裏的。」邱晨說完,鄭重行了一禮,就要告辭迴家。


    學堂東屋的夾門簾挑起,潘母從屋裏訕訕地笑著走了出來:「聽說林旭縣試順利,真是可喜可賀,恭喜林娘子了!」


    不論是潘佳卿就館前邱晨去潘家拜訪,還是潘佳卿就館後,在學堂內外見到潘母,邱晨還沒見過這位老太太給過她好臉色,今日,突然轉變如此,邱晨實在有些難以適應,微微愣了愣,才淡淡笑道:「潘老夫人太客氣了,如今,縣試最後通過名榜還未昭示,就談恭喜,實在是太早了。不過,潘老夫人的好意,我和二弟都心領了,多謝潘老夫人!」


    潘佳卿雖然名義上是坐的劉家嶴的村學堂,但大家都明白,真正出錢的是林家,村子裏不過是掛著一個名字而已。這種情況,又有之前的徐長文引介,潘家和林家交往密切些,成為通家之好都不為過。隻不過,因為之前潘母的左心牛性,偏聽偏信,總是防著邱晨對潘佳卿有什麽不良企圖,這才鬧的兩家關係尷尬的很,潘佳卿在中間也極為難做。


    這會兒,潘母居然主動出來向林娘子打招唿,還一臉的笑……這異常的舉動不但邱晨驚訝,就連潘佳卿的臉色也在一瞬的驚訝之後,變成一臉的青白。


    邱晨在潘佳卿麵子上,沒有讓潘母太難堪,也搭了話,可言辭表情之間的冷淡和疏離,是個眼睛不瞎耳朵不聾的都能得見聽得出。


    說完,邱晨微笑著向潘母略曲了曲膝,轉而向潘佳卿告辭,然後轉身往外就走。


    做母親的時刻關切著自己的兒子不走歪路,邱晨理解,但潘母無中生有,自以為是……等等作為實在讓她不上,她不會當麵給她太多難已經很容讓了,讓她像沒事人一樣談笑言言,相談甚歡……抱歉,她做不到!


    送走林娘子,著她的身影沒入林家的大門,潘佳卿不由心裏感嘆,之前總覺得這樣的好女子卻早早死了丈夫,命運真是可嘆。聽說,她丈夫卻沒有死,而且很快就要迴來了,終是老天可憐見的,也不忍這麽好一個女子孤淒半生。


    如此想著,潘佳卿忍不住輕輕地嘆了口氣,然後,就拋開這些轉身迴來,沒想到,一轉身,卻差點兒撞到一個人身上。


    微微吃了一驚,潘佳卿才清楚無聲無息站在他身後的竟是他的母親,不由又想起母親前前後的態度變化,忍不住蹙了蹙眉頭:「娘,你到這裏來幹嘛?」


    「走啦?」潘母自顧自地問了一句,越過潘佳卿抻著脖子往門外了,轉身到兒子的臉色不太好,才解釋道,「我這不是來送送嘛,怎麽說,上門也是客啊!」


    潘佳卿忍不住扶額,虧他母親說的如此義正詞嚴、理直氣壯,若『上門就是客』,那之前林娘子每迴來學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甩臉子撂狠話的又是哪個?


    很無奈地暗嘆口氣,潘佳卿上前扶住自己的母親,一邊往屋裏走,一邊想著趁母親高興,勸勸母親,不過,聽得母親之前太多太過分的評價,潘佳卿的勸說很婉轉:「娘,你聽說了麽,林旭的哥哥據說沒死,據說,不久之後就會迴來了……」


    「哦,這個我知道,」潘母卻好像對這個一直執著的問題不怎麽感興趣,隨意應和了一聲,話頭一轉道,「佳兒,你說,府台家的公子是怎麽……嗯,林娘子一個婦人,還真是有些本事呢,連府台公子也能結交上。」


    潘母這個話題轉的太突然,讓一心想著怎麽勸導母親的潘佳卿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愣怔了一下,仍舊有些茫然道:「林娘子跟雲二公子合作生意的,而且,是林娘子出方子,雙方關係自然密切些……」


    說到這裏,潘佳卿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有些戒備地著自己的母親道:「娘,林娘子的丈夫就要迴來了……林娘子這人真沒什麽……嗯,這麽多日子你也到了,林娘子端莊大方,不是那種……嗯,不是那種不好的人。」


    談及林娘子,潘佳卿下意識地覺得,那些傷害輕蔑的詞彙,哪怕是為了辯解說出來,都是一種輕慢,是以,一貫以才思敏捷著稱的潘佳卿,這麽一句話說的磕磕巴巴,好半天才把話說完。


    潘母給了兒子一個白眼兒,嗔怪道:「你娘雖然有些糊塗了,可這會兒也過來了,還用你說……哎,你說,那府台公子在林旭參加縣試之前過來,是不是林娘子託了府台公子……」潘母的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卻已經表達出來了。


    潘佳卿嚇了一跳,一下子停住腳步,對潘母道:「娘,這話可別亂說!人家雲二公子來林家,就是為了和林娘子說生意上的事兒!」


    潘母臉色一沉,有些不高興道:「怕什麽啊,我就是跟你說說,又沒到處亂說。」


    「娘,不是,這話跟誰都不能說,跟我也不行!」潘佳卿見母親如此更是擔憂,說話的聲音都急了起來。安陽府同知剛剛獲罪,正是風聲鶴唳之時,若是傳出府台公子插手縣試,幹預童生考試的話出去,這事兒或許根本影響不到雲家,但若是讓雲家聽到風聲,查出此話的出處來……雲家的怒火,可不是他們勢單力孤的母子能夠承受的。前些日子,那個王家不過是想搶林家的藥材生意,結果惹火燒身,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相比起來,王家好歹還有些恆產,而他們母子如今可是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不過是依附著林家坐館才能混個溫飽無虞……這種情況之下,再傳出對林家不好的話去,就是雲家不動手打壓,也隻能被做忘恩負義的小人,名聲壞了,他即使再有才,前程也會盡毀了。


    「哎,你急什麽急啊,我不過是隨口說說,又沒跟外人說過!」兒子帶著嗬責的語氣顯然惹惱了潘母,很不高興地反駁著。


    潘佳卿知道自己母親的性格,不能硬抗,隻能耐下性子來,扶著母親進了東廂裏屋,又扶著她坐下,慢慢地替母親揉捏著肩膀,盡量放柔了聲音解釋起來。


    說了好半天,潘母才怔怔地點頭:「噢,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了。以後,我不說了。和誰也不說了。」


    不說,並不代表不想……隻要心裏想,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說走了嘴!


    潘佳卿暗暗嘆了口氣,卻也知道,母親能夠如此答應已是不容易,再說下去也無用了,隻好作罷。


    從母親房間裏告辭出來,潘佳卿站在小而整齊的學堂院落裏,一時覺得無比的頹然……


    有『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醜』這樣的老話,也有『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的聖人言,更有『兒不言父(母)之過』的人倫道德,他不能嫌棄母親,也不會因為母親的性子如何,而不孝敬母親。但母親這樣的性子,他如今隻是籍籍無名的鄉野私塾先生也就罷了,得罪人也不過是得罪個鄉鄰、東家,但若是他出了仕,母親再如此任性而為,可真說不定會招惹下什麽禍事來!


    邱晨不知道她走之後,潘家母子說了什麽,也沒有心思理會。迴到家,邱晨就開始張羅著收拾東西,準備明天去縣城,第一時間林旭的成績,也把林旭和俊文俊接迴來。


    另外,她的心裏仍舊有些意動,她仍舊想去那些即將出售的鋪子,不一定買,地腳和實際情況,也可以對現階段的房產有個了解。


    隨著林家一步步發展,總要去城裏買房子。當然,不一定是在縣城買,她更想的是去府城買套房子,以後,她和雲家廖家合作,往來安陽府的次數肯定少不了,有套房子,來往起來方便。


    當然了,這也要具體情況具體對待。


    若是林旭能夠順利通過縣試、府試和院試,成績優異,被縣學錄取為廩生的話,就一定要在縣城買所房子了,方便林旭上學。


    反正,在邱晨的思維習慣中,房子這東西比田畝更有購買意向。現代七十年的房產還都瘋買呢,這會兒的房產可是永久產權,並且還帶地契的,房子舊了,推到了重蓋,仍舊是自己的,也完全自由,沒有違法建築那一說。


    當然了,房子是捎帶腳兒的,時間不充裕,完全可以推後的。


    這天晚上,邱晨縮短了孩子們的學習時間,早早地打發他們迴前院安置了。


    第二天,一大早,邱晨就讓大興和青江套了兩輛車,帶著孩子們一起進了城。


    走得早,阿福阿滿沒有睡醒就被挖了起來,迷迷糊糊地上了車,很快就窩在邱晨的懷裏睡著了。一覺睡到快到縣城了,才被邱晨叫醒。給兩個孩子收拾了一番,兩輛馬車就想跟著進了安平縣城。


    八月底,鄉鄰們的秋糧都收上來了,對於完全指靠種地的莊戶人家來說,種地收穫的糧食,不僅僅是一家人的口糧,還是家裏各種開銷的來源。是以,馬車進城前後,就到不少莊戶人或用牛車拉著,或用人力車推著,還有幾個壯實的漢子用口袋背著,陸陸續續地趕進城裏來賣糧。


    到這些,邱晨突然想起自己的莊子,就撩起車簾子對大興道:「咱們莊子上的,你記得迴去趕緊去說一聲,有糧食就賣給咱們家,價格按照市價加一文。」


    大興一聽立時笑道:「能遇上夫人這麽溫厚體恤的主家,真是那些莊戶的福氣。」


    邱晨搖搖頭道:「咱們家作坊裏人多,反正都要買糧,到糧棧裏買,價格也不低,何必不把這份利讓給自家的莊戶。」


    「嗬嗬,話雖這麽說,但也是夫人心善,體恤莊戶的疾苦。」


    邱晨笑笑,沒有再說什麽。


    因為林旭借住的是廖家在安平縣城的別院,是以,大興趕著馬車,就直接來到了廖家別院的門外。


    大興就是廖家出去的,與門上的人熟的很,打了招唿之後,就有人卸了門檻讓馬車進去,同時也有人飛跑進去通報。


    馬車駛進別院後,在二門外停了下來,俊言俊章首先跳下車,邱晨又照顧著阿福阿滿下車。


    一雙手從車旁伸過來,阿滿立刻歡喜地叫起來:「廖叔叔!」


    一邊喊著,一邊就朝著廖文清撲了過去。文靜的阿福也很開心地問候:「廖叔叔好!」


    抱住撲進懷裏的阿滿,任小丫頭摟住了自己的脖子,廖文清又伸出一隻手臂來,將阿福也從馬車上抱了下來,伸手摸摸阿福的頭頂,笑著道:「來接你們二叔啦?」


    阿福笑著點頭:「嗯,娘說沒能陪二叔考試,來接二叔叔迴家。」


    阿滿也摟著廖文清的脖子道:「娘說了,二叔考試累,要買些好吃的迴去,給二叔補補!」


    「哈哈,好吃的還非得迴去補啊?一會兒叔叔帶你們吃好吃的去!」廖文清極喜歡這兩個孩子的天真可愛,每次見了,都不由自主地想要抱抱,親近親近。


    邱晨一出車門,正好到廖文清一手一個抱著兩個孩子的情景,雖然,廖文清很快就把阿福放下了,但阿福卻明顯地對他很喜歡,比平日的話都多了些。


    「少東家也在啊!」邱晨來此之前,並沒想到一定會見到廖文清,畢竟安平縣城的廖府不過是一個別院,僅供廖家人來此時臨時落腳而已。據她的印象,廖文清更多的會在府城。何況,還有雲濟琛說過,隻在縣城停留兩天……她是以也就以為廖文清也陪著迴府城去了呢!


    邱晨這話一出,廖文清卻一下子黑了臉。她就這麽不想見到他麽?


    不過,邱晨沒有注意到廖文清的臉色,踩著板凳下了車,阿福很乖地踮起腳來伸著小手來攙扶,邱晨很配合地將手放進阿福小小的手心裏,滿臉歡喜道:「我的兒子長大了,知道心疼娘了!」


    「娘,小心些!」阿福一張小臉不知道是害羞還是興奮地,瞬間漲成了紅蘋果,眼睛卻閃閃發亮的,盛滿了驕傲和歡喜,越發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娘親的手,見娘親走下馬車後,一側的裙角翻起了一點,連忙彎下腰去,幫娘親把裙角撫平。


    兒子這麽貼心,邱晨自然歡喜的無以復加,俯身捧著阿福的小臉親了親,這才自然地牽了臉兒紅紅的阿福的小手,直起身和廖文清說話。


    「這幾日,多虧了少東家派人傳訊迴去,謝謝!」邱晨誠摯地道謝。


    雖說道謝的話有些生分,卻還是讓廖文清的心情好了一點兒。為他人做事,獲得迴應自然會比較舒服。


    「不過是貨物往來捎帶著罷了,也值得你道謝!」廖文清的臉色好了些,心裏卻還是有點兒小別扭。說著,徑直往小花廳走過去。


    女客本來應該帶進內院招待,但料架別院並沒有女主人,廖文清與邱晨又是熟識的,自然而然地就直接帶著邱晨娘兒仨進了他習慣待客的地方。


    「二弟和俊文哥倆呢?」邱晨走了幾步,開口問道。


    「往日,林兄弟要入場,榜單都是別人代替,今兒他不用下場了,就自己去了。估計,這會兒也該迴來了。」廖文清一邊說著,一邊走進小花廳,卻沒在正堂就坐,而是帶著邱晨娘仨穿過一道落地照,進了偏廳。


    正廳中擺設的是四出頭官帽椅和桌案條幾,比較正式,而且不適合孩子們。偏廳裏卻放著一張矮而闊的羅漢床和兩張配套的雕花三彎腿羅漢椅,廖文清徑直將阿福放在羅漢床上。


    指著矮桌對麵道:「請坐!」


    邱晨也不推卻,自然地走過去,先把阿滿小丫頭捉過來脫了鞋子,又把阿福的鞋子也脫了,把他也抱上羅漢床,把兩雙小鞋子放在羅漢床一側,這才落座。


    **和沒藥很快端著兩盤點心兩盤瓜果送上來,還送上了一壺香茶。


    邱晨笑著對兩個小廝道:「勞煩兩位小哥給端些水來。」


    **和沒藥連忙束手答應著:「不敢當勞煩,小的們這就去打水來。」


    給兩個小傢夥洗了手,邱晨自己也洗了,這才照顧著阿福阿滿吃起東西來。


    「不知道最後一場考的怎樣……」邱晨將一顆葡萄剝了皮塞進阿滿的小嘴兒,一邊有些擔憂道。


    「你不用擔心,林旭兄弟學的很紮實,再說……嗯,不會有問題的。」廖文清含糊地安慰著。


    邱晨失笑:「也是,我也是瞎操心。二弟今年下場本來就是抱著來試試的,他年紀還小,這一次考不過,下一次再來就是!」


    兩個人說著不鹹不淡的話,邱晨還分神照顧著阿福阿滿兩個孩子……


    這種情形,廖文清突然沒了之前的別扭。


    有一剎那,他甚至有了一種錯覺,錯覺他們四口就是一家人,他和對麵的婦人說著平淡無奇的話語,沒有客套,沒有虛偽,旁邊有孩子們歡歡喜喜吃著美味的食物,孩子的母親溫柔細緻地照顧著他們,而他一邊說著話,一邊著和諧的母子……


    「大嫂!」滿臉興奮喜悅一腳踏進來的林旭和身後緊跟著的俊文俊打破了一室的溫馨。


    邱晨聞聲立刻轉迴頭來,到林旭和俊文俊臉上的笑容,登時心裏一顆石頭落了地。三人都是一臉喜悅,考試的結果不用問就知道了。


    不過,邱晨還是問了:「怎樣?來是好消息吧?」


    雖然問了,語氣卻是肯定的。


    林旭一臉笑容的,真讓他自己說卻有些羞赧,隻是笑著點了點頭。


    邱晨就將目光轉向了後邊的俊文和俊。


    俊文笑著向廖文清行了一揖,又向邱晨施了一禮,才笑道:「姑姑,這迴旭叔考得極好,縣試榜雖然還沒出來,但五場旭叔有三場都是排在第一名!另外兩場也是一個第二名,一個第三名!」


    「哦?」雖然剛才邱晨說的很灑脫,但聽到這麽好的成績還是不淡定了,一下子驚喜地站了起來,笑道,「那總成績肯定能進前三了,真是個不錯的成績!可喜可賀!」


    說著,又對林旭道:「二弟,恭喜你!」


    「大嫂,」林旭被邱晨如此鄭重的道賀給鬧得紅了臉,吶吶道,「隻是個縣試……大嫂萬不要這麽說!」


    廖文清此時也站了起來,上前兩步拍了拍林旭的肩頭,笑道:「不錯,不錯,勝而不驕,立誌長遠。兄弟,為兄就不向你恭喜了,隻希望你再接再厲,年前年後,一鼓作氣,把府試和院試都拿下來!」


    「多謝兄長勉勵,小弟會盡力!」林旭雖然對邱晨還有些大孩子的撒嬌,對廖文清卻很正式地施禮致謝。


    阿福阿滿在羅漢床上著娘親和叔叔、哥哥們說的熱鬧,都沒有理會他們,都有些不高興。阿滿直接張著小手朝著二叔和大哥二哥嚷嚷起來。


    「二叔,大哥二哥,你們都不理滿兒啦……」


    一屋子人都被滿兒這一嗓子惹得大笑起來。林旭走過去,摸摸福兒,又把滿兒抱了起來,俊文俊也湊過去跟兩個小的親近了一番。鬧騰了一迴,廖文清笑道:「也臨近午時了,今兒大喜,咱們也不再家吃了,我讓小廝去仙客來定了飯,咱們就去那邊慶賀一番。仙客來就臨近縣學,下午榜也近便!」


    吃飯不吃飯,在哪裏吃,邱晨幾個都不在意,不過,廖文清最後一句話還是不錯的,於是,邱晨幾人都沒有異議。廖文清伸手抱了福兒,一行人出了廖府別院。


    仙客來在縣城中算是一流的酒樓,廖文清定的雅間在三樓。


    一行人來到仙客來門前,廖文清就指著斜對麵的一個院落道:「那就是縣學,稍晚些時候,榜文就會在張貼在那裏!」


    邱晨過去,就見斜對麵一座青磚青瓦的院落,房舍有些舊了,卻整齊規矩,不算太寬的黑漆大門此時靜靜地敞開著,門外一側仍舊站著七八個身著人,正著牆上的一張告示。想來,此時牆上貼的還是縣試第五場的成績。


    廖文清定的房間在三樓,推開窗,正好能夠到街對麵的張榜處。


    邱晨一就知道廖文清用了心,對他感激地笑了笑,就忙著照顧兩個孩子洗手吃飯。


    既然是慶賀,自然少不了酒。好在這個時候的酒度數都低,廖文清為了照顧邱晨和幾個都算未成年的半大孩子,特意要了菊花酒。


    微黃的酒液帶著微微青澀的苦味兒,迴味甘醇綿軟,連阿滿都就著廖文清的杯子伸著小舌頭舔了舔。廖文清更是直接給阿福倒了小半杯。


    「孩子還小……」邱晨出言想要阻止。


    廖文清卻笑道:「這酒綿軟,又溫過了,少喝一點點無妨的!再說,男人哪能不喝酒的!」


    這話說的,阿福也禁不住挺了挺小胸脯,惹得邱晨哭笑不得的。


    就阿福四歲半的小身板兒,還男人呢……這男人也太小了些!


    阿福阿滿吃的快,吃完就要去窗戶上往外,阿滿個子不夠,邱晨就搬了一張椅子給她,讓兄妹倆隔著窗子一段距離,椅子又不至於反摔過去,趴在椅背上窗外的人來車往。


    邱晨先是聽林旭和俊文俊說他們到縣城後的一些事情,林旭說了說入場考試的一些情況,聽得邱晨很是欣喜,從三個人的敘述中能夠聽得出來,這三個孩子已經不是她剛剛接觸時那麽憨直了,遇到事情也知道思考了,為人處事也謹慎了一些。當然,有些處理方法在邱晨和廖文清來,還是有些稚嫩,但成長卻是很明顯,很值得人欣慰了。


    說完這些,邱晨又跟廖文清談起製藥的情況來。廖文清就說邱晨拿出來的幾個新方子製作很順利,已經做了一批少量的樣品,送到了迴春堂各個店麵上去了,如今天氣還不冷,送去的藥隻是給病人服用試試,也打打口碑,等天氣變化的時候,大批藥就製作出來了,也正好進入了銷售旺季。


    跟廖文清不是第一次合作了,迴春堂自有一套完善的銷售經驗,一直做得很好,邱晨也隻是笑微微地聽著,隻在用藥或者製藥需要注意的小細節上,稍稍提醒一下,其他的都放手交給廖文清了。


    廖文清說完,邱晨笑著道:「轉過年來,我會再次把蒸酒做起來。你讓人做個預算,明年的藿香正氣水需要多少蒸酒,提前給我的數量,我好做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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