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俊言俊文挨打了


    邱晨伸手將阿滿抱進自己懷裏,捧著小丫頭變得白胖細膩的蘋果臉親了一口,笑道:「阿滿不怕,娘是想起了明天要用的東西,今天忘記去買了。不過,今兒已經晚了,來不及了,就讓你大哥二哥明兒一早去買,也耽誤不了事兒!」


    幾個孩子聽她這麽一說,也就釋然了。聽說可以再進城,幾個孩子也高興起來。


    邱晨就順著這個話題開始安排:「明天俊文俊書兩個搭個伴兒去,買兩套桌椅,幾根凳子,再買三隻衣箱,分別放在你們的房子裏。不然住了新房子,連件家具都沒有,空曠曠的屋子也不像樣兒!」


    又道:「家具挺多,咱們自己的馬車裝不了,你們哥倆就花錢雇個馬車運迴來。你們隻把咱們定做的物件兒仔細運迴來。再去酒鋪子裏買十壇二十斤裝的最烈的酒迴來。記住,不論貴賤口味如何,就要最烈的酒!再去咱們購買小瓷瓶子的雜貨店裏,買二十個兩斤的瓷罈子,再定做二百個,要小口的,到時候好封口。」


    邱晨重複了一遍,又讓俊文俊書複述了一遍,確定沒有錯誤了,就趕著孩子們迴屋睡覺去了。


    阿福阿滿眼瞅著哥哥們去了新房子,都有些眼巴巴地,俊文俊書也在旁邊笑著保證照顧好弟弟妹妹,邱晨看著好笑,幹脆一個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讓兩個孩子也跟著去了睡新房子新炕了!


    原本總覺得擠得慌,夜裏也總因為要照顧幾個孩子睡不安穩,邱晨好多次都懷念自己的寬闊舒適的大床,懷念無牽無掛一夜好眠,如今,孩子們唿啦啦一下子走了個精光,隻剩下她一個人躺在偌大的炕上,鋪的蓋的也都是鬆軟的新被褥了,忽略了周遭環境,可以說已經和她當初的大床一樣舒適舒心了,可邱晨躺在熱乎鬆軟的被窩裏,卻破天荒的失眠了。


    心裏下意識地總擔心,阿福愛蹬被子,俊文幾個若是沒注意,會不會凍感冒了啊?阿滿半夜睡不安穩時,總愛伸手抓著她的衣襟,甚至把手伸進她的懷裏……如今沒了她摟著,小丫頭會不會睡不好哇?


    翻來滾去半天,邱晨始終沒辦法睡著,沒辦法,隻好起身披了棉衣下了炕,直奔西廂縱橫好萊塢。


    鑑於孩子們愛熱鬧的心思,邱晨直奔南屋。掀了門簾進去,炕上排著一溜兒孩子,擠擠挨挨的,個個睡得香甜。俊文摟著阿福,被角蓋的嚴嚴實實的。俊書帶著阿滿,小丫頭的小手舉在腮一邊兒,歪著小腦袋睡得酣沉,根本沒有她想像的睡不安穩。


    站在炕下,邱晨的心才安了下來,伸著手摸摸阿滿阿福的小臉,心中竟不止是安心歡喜,竟然還有一絲絲說不明道不清的失落和澀然。


    「呃,姑姑?」俊文畢竟大了,恍惚中看到炕邊站了個人影,嚇了一跳才認出是自家姑姑,於是小聲地招唿。


    邱晨笑了笑,同樣壓低了聲音:「我過來看看……沒事,快睡吧!」


    說著,伸手給幾個孩子掖了掖鬆動的被角,輕手輕腳地迴了北屋。


    再次躺進自己的被窩,邱晨不由失笑。她這是折騰啥,孩子們總有長大離開母親的一天,不是嗎!


    這麽寬慰著自己,邱晨終於沉沉地睡過去。隻是,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已經完全代入了兩個孩子母親的角色,根本忘記了,她不過是個外來的靈魂!


    接下來的大半夜,邱晨又醒了幾迴,下意識地摸索著身邊,都是摸空之後才反應過來,今晚她一個人睡了,失笑之後又好一會兒才能睡著。這麽一折騰,第二天一大早起來,邱晨的眼下難免就有些浮腫,眨著不舒服的眼睛,邱晨又是一陣自嘲和失笑。


    出了屋,邱晨先抬頭看了看天,昨晚雨就停了,經過一夜的功夫,這會兒天空已經放了晴,雖然臨近了清晨,但星子仍舊璀璨繁密,閃爍的星光昭示著一天的好天氣。邱晨暗暗鬆了口氣,昨兒那場小雨不大,隻要天晴了,出了太陽一曬,路麵很快就能幹了,也不至於影響俊文俊書進城。


    若非急需把蒸餾設備運迴來,她也不會在雨後讓俊文哥倆進城了。


    她這邊生火做飯,林旭和俊文俊書就都起了,和她打著招唿洗漱過後,邱晨就快手快腳地把早飯端上來,讓俊文俊書吃著。拿出十兩碎銀子交給俊文,又拿了張大油布放在車上,又一一囑咐了需要注意的事情,最後在一片蒙蒙的晨曦中,送了兩兄弟出門。


    林旭幫著送走俊文俊書,就去拿了扁擔出門割草。自從添了三隻香獐子和胭脂,家裏每天都需要大量的青草。這個活計沒用邱晨安排,就被林旭和俊文俊書主動承擔下來。


    今兒起得早,早飯也做好了,隻等著孩子們睡醒了吃飯即可。邱晨就開始著手整理院子,在菜園子一角重新翻了一小塊,整平,拿出放在炕頭浸了一夜的辣椒種子,小心仔細地種了下去。


    辣椒不多,種子卻不算少,邱晨種完一小片辣椒後,天色已經大亮。她正要去西廂叫幾個孩子起床,俊言俊章已經領著阿福阿滿走了出來。


    一夜沒見到娘親,阿福阿滿一看到邱晨就顯得特別親,歡叫一聲就啪嗒啪嗒跑過來,衝進了邱晨的懷裏。


    邱晨抱抱這個,親親那個,眼中的笑容不知覺地就流溢出來,洋溢了滿臉。


    「怎麽樣,跟著哥哥們睡好不好?有沒有蹬被子啊?」邱晨不知覺地詢問著。


    阿福阿滿都有些害羞不滿地拱進邱晨的懷裏,惹得邱晨笑容更深。


    娘三個親熱了好一會兒,邱晨倒了熱水,領著阿福阿滿,同時招唿俊言俊章過來洗漱死亡侵襲。


    幾個孩子洗漱完畢,也閑不住,俊言俊章領著兩小跑去後院,打開雞窩的門把幾隻母雞放了出來,又拿了青草餵了三隻香獐子,還想拎了水桶去拎水澆菜園,林旭挑了一擔青草迴來,邱晨就攔住幾個小的,招唿著在院子裏的矮桌旁坐了,開始吃早飯。


    邱晨給阿福盛了碗,又端了一碗蛋羹餵阿滿,一迴頭就見俊章俊言都有些蔫蔫的,吃飯也提不起精神,心中不由一緊,趕忙伸手過去,摸了摸兩個孩子的腦門兒……嗯,涼涼的,沒有發燒,那就不是夜裏沒蓋好受了涼!


    確定孩子們不是生病,邱晨就疑惑地詢問:「你們哥倆咋了?姑姑今天做的早飯不好吃?」


    因為要送俊文俊書早走,邱晨切了肉末做了個疙瘩湯,又蒸了一小盆蛋羹,分給孩子們一人大半碗。挺香的飯,放在鍋裏熱著,時間稍長,香味兒也就淡了,沒有恰到好處時那麽香甜。


    俊言默默地搖搖頭,俊章倒是抬起眼,望著邱晨道:「姑姑,大哥二哥進城什麽時候才迴來啊?」


    一聽這個問題,邱晨就明白怎麽迴事兒了,感情這小哥倆平日裏跟著哥哥們習慣了,乍一離開哥哥們,都有些小失落,不適應了。


    笑著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邱晨笑道:「你們倆那天不也進城了,應該知道去縣城多遠吧?」


    看到兩兄弟點了頭,邱晨又道:「這會兒,你們大哥二哥該過了程家店了。過了程家店再走半個時辰,就到縣城了。姑姑約摸著,你們大哥二哥今兒去隻是買幾樣東西,應該迴來的快,大概天擦黑就能迴來了。」


    說完,拍拍兩個小傢夥,「好了,別擔心你們大哥二哥了。昨天忙乎著,你們沒能去看打悠千的,吃了飯姑姑帶你們去看!」


    小孩子心裏單純,解了疑惑,又聽說有好玩的,立刻就歡實起來,比著誰吃的快,沒一會兒就吃完了。


    林旭收拾了書本筆墨去了學堂,見邱晨收拾了碗筷,就對邱晨道:「大嫂,我上學經過村裏的場院,我帶他們過去吧。你在家裏吧,今兒不是新工人上門麽!」


    昨天蘭英去村裏幾家人說過了,都痛快地答應了幫工,今兒一早就要上門,她自然是等在家裏比較好。


    「二弟,不會耽誤你上學吧?」邱晨仍舊有些不放心地問。


    林旭含笑搖頭,道:「大嫂放心,我把他們帶過去,就去上學。有俊言俊章帶著阿福阿滿,牢靠的很,你放心吧!」


    邱晨轉眼看向俊言俊章,就見兩兄弟因為林旭的信任都抬著小胸脯,一副驕傲小公雞的模樣,不由失笑,進而又覺得自己實在有些好笑。這個時代可不是家家守著獨生子女的現代,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在加上爸爸媽媽七八雙眼睛盯著一個孩子,隻怕那根獨苗苗有什麽閃失。這個時代孩子多,大人們都要在地裏忙碌,即使迴了家,還有諸多家務要做,基本上都沒有太多精力照顧孩子,第一個孩子還可能照看的多些,下邊的弟弟妹妹們,則從未斷奶就交給大孩子帶著,像她這樣,走到哪裏幾乎都把孩子帶到那裏的母親倒成了異類了。


    笑著點了點頭,林旭就抱了阿滿,俊言俊章領了阿福,腳步歡快地一起出門走了。


    邱晨站在屋門口,有些怔怔地看著孩子們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外,這才怔然失笑,搖搖頭,迴身繼續清洗碗筷,收拾家務。


    林旭的衣物一直都是自己清洗,俊文俊書也很勤勉,每每自己和弟弟換下來的衣物也都立刻清洗,不用邱晨操心。但孩子們多了,需要照料的事務仍舊多了一些,前些日子給俊文四兄弟都做了一套三棱布的春衫,這眼看著天氣一天暖似一天,三棱布的衣褲很快就要嫌厚了,也該提前拿幾匹細棉布給二魁家的,讓她幫著給孩子們做下夏衣煙花雨。另外,她備下的幾匹素色繭綢,則準備再放一放,等天氣再熱些,再給孩子們做成衣衫。繭綢的吸汗性和透氣性都比棉布好,到了酷夏時節穿著,應該能舒服一些。


    心裏琢磨著,邱晨手下不停,刷洗完鍋碗瓢勺,又把正屋和西廂打掃了一遍,就聽到外邊蘭英的招唿聲:「海棠妹子!」


    邱晨正跪在林旭的炕上量尺寸,準備給西廂兩間屋子裏掛上牆圍子,聽到叫聲,就把手裏的尺子放下,走了出來。


    蘭英已經帶著五六個人進了院子,其中三個年輕人邱晨都認識,正是今兒來上工的林子、泉哥兒和劉占祥。另外泉哥兒的母親季氏她也認得,而站在林子身邊的四十來歲的婦人,還有劉占祥身邊的小媳婦,她卻是第一次見,不過,這情形一看也能猜個差不離,那一身藏青衣衫的中年婦人應該是林子的母親,而那個腹部稍稍隆起,神態溫柔羞澀的小媳婦則應該是劉占祥的媳婦。


    「瞧瞧,我把人都給你帶來了。我說讓他們盡管放心,他們家裏人卻都說要親來向你道聲謝,這不,我也攔不住,就一迴來了!」蘭英沒了昨天在秦錚等人麵前的窘迫拘束,又恢復了爽快快言快語的性子,一口氣就把這些人的來由交待清楚了。


    邱晨笑著招唿,又問過季氏和林子娘好,轉而看到劉占祥的媳婦羞澀地上前行禮,連忙伸手扶住道:「你這會兒可不是講究周到的時候,自己要小心注意著,占祥兄弟在我這裏做活也安心。」


    一句話說的占祥媳婦羞紅了臉,連忙低頭答應了。


    邱晨上工後會做的工作大致交待了一下,然後又道:「因為是剛開始,需要學習和熟練,所以第一個月的工錢是五百文,一個月後,你們覺得活計幹的,我這裏也沒什麽問題的話,咱們就要簽訂契書,至少要一年期限。簽訂了契書之後,你們就不能隨便辭工了,也不得無故耽擱活計……當然了,家裏有什麽大事,或者生病長災的,也可以請假,但要提前過來知會我,我也好安排人手接替。大夥兒或許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咱們這活計是和人家定了數的,一個月要交出多少藥去,交不出去,咱們的藥錢就拿不到,你們的工錢自然也會受拖累。嗬嗬,當然了,簽了契書之後,咱們的工錢也會漲,每個月按照二兩銀子支付,若是活計好了,或者年節的,咱們還會有獎金……哦,就是紅包賞銀。另外,簽了契書之後,咱們每季發一套衣裳,每天一頓管午飯,活計忙了,晚上需要加班的,還會管一頓晚飯,晚上加的工時,也會額外算工錢,隻要不過子時,加一個班就按一天工錢算。過了子時,就按照兩天工錢。大夥兒既然來了,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要問的,都可以問,咱們先小人後君子,把話說到頭裏,也免得後邊生了罅隙,壞了咱們街坊四鄰的和氣親近,反而不美了。」


    季氏和林子娘聽得一月二兩銀子,還管一頓午飯和四季衣裳,先就歡喜不能自勝了,連連笑著贊好,也沒什麽要問的了。倒是劉占祥的小媳婦,雖然羞紅了臉,神態也稍顯拘謹,這會兒卻兩眼望著邱晨,翕動著嘴唇,似有話說。


    邱晨笑著應付了即使和林子娘,迴頭看到她的模樣,不由笑著道:「占祥媳婦可是有話要問?沒關係的,這會兒有啥話隻管說隻管問,省的我有交代不透徹的,以後再生了抱怨的好。」


    劉占祥皺著眉低聲嗬斥道:「不讓你來你非得來,林家嫂子說的清清楚楚的,有啥不明白的,還非得再問!」


    占祥媳婦看得出平日對劉占祥極順從的,聽了這話,就連忙擺著手,漲紅著臉道:「不是,我不是問……他的事兒。我是想林家嫂子每日裏忙著,可有什麽針線活計給我做……嗯,我唯一能幫得上忙的就是針線,雖然談不上好……」


    說到後來,占祥媳婦雙手揉著衣角兒,那頭低的都快埋到胸膛裏去了,臉也漲紅的厲害,邱晨都替她難受了,就笑著替她解圍道:「你媳婦這是一片好意呢,占祥兄弟別數落人家!」


    又笑著伸手引了占祥媳婦,招唿著季氏和林子娘一起,來到後院,讓她們三人看著,邱晨把準備好的藥材指揮劉占祥三人搬過來,劉占祥年齡大,就分了石磨,林子和泉哥兒則分了搗筒和鐵碾船全民偶像。


    這會兒,青山家的和慶和家的也來上工,清理炒藥的鍋灶,打掃分裝藥物的案板,然後取來前天炒好晾好的羅布麻開始分裝。


    看著他們都忙乎起來了,邱晨就帶著季氏三人迴了前院。


    「你們都看到了,活計說累也累不了,就是時間要靠的上。做上一個月,等順了手,還會根據各人做活計的情況調整。以後還會選出人來學習炒藥,把炒藥的本事學好了,那工錢可就不止一個月二兩半了,還要高不少……」


    季氏三人自然滿心歡喜,連連稱謝不迭。


    邱晨笑著製止,道:「大傢夥兒哪裏需要謝我,本就是鄉裏鄉親的,有賺錢的活兒絕對要先想著大傢夥兒。再說了,沒有大傢夥兒的維護,這炒藥製藥的也做不起來不是!說起來,我還要多謝大傢夥兒呢!到時候,咱們你謝我我謝你的,就沒個完了!」


    說的三個婦人都笑起來。


    季氏就頗有些大包大攬道:「升子媳婦啊,你就放心吧,隻要在劉家嶴,沒人敢上門找你麻煩的!」


    邱晨挑挑嘴角,笑笑,沒有說話。


    林子娘就笑著說麥地裏要薅草,要告辭迴去,又問季氏道:「滿銀家的,你還有事麽?沒事咱們就一塊走吧!」


    季氏似乎還有些話未盡,聽林子娘招唿也不好再說什麽,有點兒悻悻地跟著走了。


    倒是占祥媳婦落在了後邊,仍舊小聲地問邱晨:「嫂子,我不會說話,你能讓占祥過來上工,我是真的滿心裏歡喜,又不會做別的,也就會做做針線……」


    邱晨剛剛聽她說話,就注意了她和劉占祥身上的衣服,雖說都是粗麻料子,款式也是肥肥大大的沒啥款式可言,但針腳卻是細密整齊的,而且,兩人身上的衣服雖然也有補丁,卻幹淨整齊,看得出這個占祥媳婦是個幹淨利落的。再想想二魁家一個人趕林家這麽多人的衣裳被褥,也確實太勞累了些,也就笑著應了。


    「你快別喕喕自己個兒了,這針線要說不好,不知道要羞死多少人了。」邱晨拉著占祥媳婦的手坐下來,拿了兩匹細棉布過來,笑著道,「你說的也真是巧了,我正要給幾個孩子做幾床夏被,被子稍短一些,嗯……大概四尺即可,用三副布,裏表用一樣的料子,也不用包邊,就趕著縫合在一起就成……哦,對了,先不用絮棉花,等我再去買些稀布迴來,用那個來絮纕子,做個棉花套裝進去就成。」


    占祥媳婦細細地聽了,這會兒抬著臉,邱晨才得以看清楚她的容貌,是個清秀的農家女子,可能是冬季曬得少,皮膚細膩白皙,加之溫婉柔順的性子,讓她的眉眼特別柔和,別有一番韻味。


    聽邱晨交待完了,占祥媳婦又細細地複述了一遍,剛剛聽邱晨交待的時候,還能大方地抬著頭,這會兒輪到她說話,就又不自禁地低了頭,含了一抹羞澀。


    村子裏的大姑娘小媳婦多是如此,看上一眼兩眼也就罷了,看多了邱晨都替她們累得慌。聽她複述的沒有差錯,也就讓她抱了兩匹細棉布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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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見工人,交待事情的時候,林旭帶著俊言俊章和阿福阿滿也到了村中的場院裏,兩架悠千就搭在了寬敞的場院裏。


    場院中間並排著搭了兩架悠千,是用高大、挺直而堅實的檁條作立柱,立柱的底部兩側,都用短一點兒的檁條做了支架,以保證悠千的穩固。支架有前後兩根作為支撐,底部還有一根橫木做基座,總得形成了一個大的等腰三角形,給高大的悠千以最大的安全保證。


    立柱頂端架著一根橫樑,一根粗麻繩兩端在橫樑上係牢,就構成了簡單的悠千。


    不過,這裏打悠千的方式與平日不同,不是坐著靠人推動,而是站在繩索之上,靠著自己雙腿用力曲動都市之妖妻如雲。而且還不僅僅是盪高,還有些姑娘小夥兒都有自己的絕活兒,花樣百出,同樣的,這種實實在在的高空遊藝,也頗有幾分危險在裏邊,就是劉家嶴歷史上也曾有人從悠千上掉下來,摔斷胳膊摔斷腿的。但是,同齡人的崇拜,異性的仰慕,都讓娛樂生活極度缺乏的青年人,對這項充滿危險和刺激的遊藝趨之若鶩。


    雖然已經過完了清明,悠千下仍舊聚集著不少人,讓邱晨比較驚訝的是打悠千的人,不僅有愛玩鬧的兒童、少年,有許多青壯、漢子,大姑娘小媳婦兒也不老少,甚至獨占了其中一架悠千。此時,正好有一個性格活潑的姑娘站在悠千上,雙手把著繩索,雙腳踩著繩索的底部,隨著悠千上下迴蕩,用力地曲腿催動悠千飛的更高更遠。


    隨著那姑娘用力地『曲』,一個木架一根繩索搭成的簡單悠千也越來越高,最高時,姑娘竟超過了悠千頂部的橫樑,讓林旭和俊言幾個都跟著揪起心來。旁邊圍觀的人們,卻似乎並不擔心。不論大人孩子的臉上也都溢滿了興奮和激動,人人都歡喜鼓舞的,隨著悠千一上一下,發出一聲聲歡唿和陣陣熱烈的鼓掌聲。讓曲悠千的人也仿佛打了勝仗的將士一般,無比自豪無比榮耀!


    就在這位姑娘接受眾人歡唿的時候,另一邊的小夥子們也不甘心讓姑娘們專美於前,一個身體清瘦的小夥子也站到了悠千上。


    相比於姑娘們打悠千的衣袂髮絲飄飄的輕盈美麗不同,小夥子們一曲起悠千體現出來的就是力量和高超的技巧。不過幾個來迴,小夥子就把悠千曲得超過了橫樑。眾人的歡唿,這會兒就成了兩個人的喝彩。


    可小夥子顯然還不滿足與人共享榮譽,再一起努力曲起悠千時,就見他一隻手猛地鬆開,悠千因為失了平衡猛地傾斜了一下!


    啊……眾人驚唿聲裏,小夥子的雙手已經做了一次交換,人也整個地做了個向後轉,恰好穩住即將失去平衡的悠千,並控製著悠千平穩地迴落。看到小夥子安穩地迴落到悠千架下,眾人被揪起來的心才落迴了原地,並長長地籲了口氣。


    俊言俊章幾個更是驚得大唿小叫,阿滿這會兒趴在林旭的肩窩裏,幹脆做起了小鴕鳥!


    那小夥子一擊得手,更是得意洋洋,努力繼續曲起悠千,一次比一次高,一次比一次遠,終於,在眾人緊繃的神經就要承受不住的時候,小夥子再起高高地曲起悠千,嗖地一聲超過了橫樑--可不止如此,那站在繩索上的小夥子仿佛失去了控製,竟順著橫樑甩了過去,繞著橫樑做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迴環,在橫樑另一側落了迴來--而且,小夥子是背對著悠千落下。在落到一半的時候,小夥子再次表演了雙手交換,不過,這一迴小夥子沒有做轉身運動,而是左右手交叉,長長地繩索因為受力,就在運行軌道中做打起了轉兒!


    之後,小夥子又做了飛轉橫樑、擰麻花兒……在悠千迴蕩的過程中,又跳上了一個人,表演了雙人打悠千……種種驚險無比的動作,讓圍觀的人的心也隨著悠千一起,一會兒上一會兒下,一會兒翻飛暢快一會兒僅僅揪起……


    若是邱晨在的話,她肯定會咋舌不已。這麽驚險刺激的高難度動作,其驚險刺激真是絲毫不亞於在馬戲團觀看高空雜技了!


    被小夥子比下去了的姑娘,有些悻悻地停了鞦韆,白了那仍在興奮地表演著的小夥子一眼,跺跺腳跑進人群裏去了。


    俊章看看那又上了人的悠千,湊到阿福耳邊道:「阿福,想不想打悠千?」


    阿福懵懵懂懂地點頭。


    俊章附到他的耳邊兒,低聲說了幾句什麽,阿福的眼睛就亮起來了,倒騰著小短腿走到那群姑娘媳婦跟前,對著其中一個認識的婦人道:「蘭花嬸嬸,你們不去采羅布麻麽?我娘說,今兒開始收了!」


    一聽這話,一大群姑娘媳婦都停了嘰嘰喳喳的聊天,紛紛圍著阿福確認,三言兩語確認過了,就招唿著急匆匆走了霸天全文閱讀。雖說,現在羅布麻越來越不好采了,但往山裏和兩邊走遠些,一上午也能換幾十文錢呢!有掙錢的活計,誰還有功夫閑在在這裏打悠千啊!


    姑娘媳婦們一走,那些青壯和小夥子們也沒了勁頭。


    剛剛還接受無數人歡唿的小夥子,失去了觀眾之後,也悻悻地跳下了悠千,跟在一大群老爺們身後走了。


    這些人們走了,兩架悠千自然就成了孩子們的天下。


    林旭看看時辰不早了,囑咐俊言俊章看好了阿福阿滿,早點兒迴家,就急匆匆去私塾上課去了。


    這兩架悠千,不但架子高,繩子拴的離地也高,足足有七八十公分的樣子。這個高度,差不多能趕上阿滿的身高了。


    俊言俊章倒是知道深淺的,到了近處看到這麽高的悠千,自然不肯讓阿福阿滿上去打,隻好輪換著自己個兒艱難地爬上去盪了幾下,看著悠千下撅著小嘴的阿滿和一臉艷羨的阿福,他們也不好玩多久,況且,楊家鋪子那邊沒有盪悠千的習俗,他們哥倆踩上去也隻能晃晃悠悠地曲上幾下,根本盪不了多高,也頗有些沒意思。


    就在俊言也準備從悠千上下來時,一夥七八十來歲的小子湊過來,其中一個穿著青色葛布衣衫的十來歲小子指著俊言,大聲笑道:「瞧瞧,瞧瞧,笨的像隻熊瞎子,還敢上我們劉家嶴的悠千,真不嫌丟人!」


    俊言俊章都是七八歲的小子,最是不服輸的年齡,聽到這個孩子的大聲恥笑,俊言一下子從悠千上跳了下來,嚷嚷道:「你說誰吶,你說誰是熊瞎子?就你這樣,胖的像隻豬,還好意思說旁人!」


    「x他奶奶,你說誰是豬?」這青衣小子是劉家大管家的獨養兒子劉寶貴,平日除了在劉家主子跟前外,在村裏可是橫著走的,沒想到,今兒不過笑了兩個眼生的小子兩句,居然被反罵,這還了得,一張胖臉,登時怒漲起來,立著眉毛,瞪著眼睛,張口就罵!


    若是平時說幾句,吵吵兩聲也就完了,這一開罵,連俊章也不幹了。一手一個拉著阿福阿滿,卻仍舊開口幫腔道:「x你奶奶,就說你了,你長得肥頭大耳的,就長了個肥豬樣兒,還不讓說咋地!」


    「你敢罵我?」劉寶貴很有些吃驚,傻傻地問了一句之後,突然暴怒起來,招唿跟著他的一幫小子,「打他,一個不知哪來的野種也敢打我!打,誰打的狠,我給他帶肉吃!」


    那群小子都是平日裏跟著劉寶貴的,沒少從劉寶貴這裏得些吃的玩的,自然也就把劉寶貴當大哥待承。一聽劉寶貴招唿,又說有肉吃,登時就往上沖。


    阿福緊緊地護著阿滿,俊言俊章都不怕事地迎上去,很快就跟那五六個孩子打到一處。


    阿滿被阿福摟在懷裏,眼睛還被阿福遮住了,害得她好不容易才把阿福的手扒拉開,一看那邊幾個孩子圍著俊言俊章打,顯見的俊言俊章吃了虧,不由尖著小嗓子叫起來:「別打哥哥!別打我哥!」


    奈何她人小聲微,那群小子打的紅了眼,哪裏肯停手。劉寶貴自己個兒並沒上前,聽到阿滿吆喝,忍不住斜著眼睨著阿福阿滿譏諷道:「你哥?你哥憑啥打不得?我今兒不但打了,還要打得他們長長記性。不過是外來戶,死了爹的孩子,卻也敢來這裏嘰歪,真當劉家嶴姓林了?」


    說著說著,劉寶貴就把偷聽到自家爹爹說話給用了出來。


    阿福阿滿也聽不出啥來,隻聽到說『死了爹的孩子』,阿福就紅了眼,阿滿也知道不是好話,尖著小嗓子罵:「你才死了爹!」


    阿福畢竟大些,沒去幫阿滿罵劉寶貴,轉眼,看到打人的孩子中,有一個他認得,是慶和二兄弟慶義的孩子,他娘和姐姐還天天去林家賣羅布麻吶!於是立刻卯足了勁兒喊道:「樁子,你敢打我哥,我們家再不要你娘和你姐的藥了網遊之冰法輝煌!」


    樁子在這群小子中是最大的,聽到阿福喊得話,想及自家娘和姐姐采了藥賣不出去,他迴家定會被狠狠打一頓,登時就怯了。


    那些小子們,也有好幾個家裏采羅布麻賣去林家的,聽到阿福這話,又見樁子停了手,也都退了下來。打得激烈的兩夥人就此停了下來。


    俊言俊章的頭髮都被打亂了,俊言的鼻子還流了血。阿福阿滿一看俊言俊章的慘樣,頓時跑上來,阿滿顫著小手,掏出自己的小手帕給俊言擦鼻血。阿福也連連上下打量著兩個表哥。


    劉金貴見自己幾個跟班居然被林家兩個孩子一聲吆喝唬住了,停了手,頓時覺得丟了臉,仍舊不依不撓地嚷起來:「打啊你們,打完了我請你們吃肉,吃糖豆!」


    阿福察看過兩個表哥沒有太大的傷,也有些放心了,聽到劉金貴仍舊吆喝著人來打,就立刻迴頭對那些充當打手的小子們道:「他能請你吃肉,我也能。我娘做的肉最好吃了!樁子……你叫留住吧,你們的家裏人可都是採藥賣藥的,你們再敢打人,我們林家就再不要你們的藥了!」


    說完,還恨恨地哼了一聲。小小的身子,俊秀的麵容,居然讓那些比他高兩頭的孩子們,都有一絲怯怯的。


    阿滿扯扯阿福的衣服:「哥,迴家!」


    阿福點點頭,又掃了那些小子們一眼,和阿福一人一個,拉了俊言俊章的手往迴走。


    他們兄妹從一群大孩子中間穿過,卻沒有一人阻攔。劉金貴在旁邊還跳噠著罵吶,俊言一把掙脫阿福的手,上前朝著劉金貴的鼻子就是一拳,劉金貴別看吵吵的厲害,真沒親自動手打過架,遠不是摔打著長大的俊言的個兒,被俊言一拳打到鼻子上,登時捂著鼻子彎了腰哀嚎起來。


    俊言還不解恨,正好劉金貴彎著腰低著頭,趁了手,抬腳就朝著劉金貴一陣猛踢狠踹。很快就把劉金貴給打倒在地上。


    俊章一看再打下去就不好交代了,反正也出了氣了,就趕緊上前扯了俊言,帶著阿福阿滿匆匆迴家了。


    樁子和留住幾個小子,見俊言俊章走遠了,這才上前把劉金貴拉了起來。


    這小子還不念情吶,流著鼻血,一把甩開樁子的手道:「你們別拉我,你們不是怕賣不出藥嗎,你們去巴結林家啊,以後別來找我……」


    說完,氣哼哼地就往家跑,他要迴家向爹娘哭訴去,讓爹爹去找林家……給他出氣!


    樁子、留住幾個小子稀裏糊塗地幫著人打了一架,也幾乎個個都掛了彩。俊言俊章別看就倆人,出手也有股狠勁兒,他們幾個挨得也不輕,不是青了眼角兒,就是扯破了衣裳……


    這會兒,見劉寶貴也不領情,不由都有些訕訕的,再看自己破了的衣衫,終於頂破了洞的鞋子,不由又害怕起來,這樣子迴去,一頓打更是免不了了!


    麵麵相覷了半天,也沒辦法,隻好散了,各自迴家。


    再說俊言俊章帶著阿福阿滿迴了家,離家越近,就越覺得心裏忐忑起來。到了門前,也不敢直接進去,就打發了阿滿先進門刺探軍情,聽說前院裏沒人,這才側著身子進了門,直奔著西廂房跑去。隻想著,趁姑姑發現之前把衣服換了,再洗把臉,梳梳頭,到時候臉上的傷就說……就說打悠千摔著了!嗯,就這麽說!


    很可惜,倆小子跑進西廂自己房間裏,剛剛把身上弄髒了扯破了衣裳脫下來,還沒來得及穿上幹淨衣裳呢,門就被哐當一聲推開了。


    兩個小子一驚,也忘了自己光著身子了,一下子迴過頭來,就見自家姑姑怒氣沖沖地走了進來,登時嚇壞了,磕磕巴巴叫:「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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