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裏,兩個女人時不時就要勸說一番,然後咂舌……,坐在後排的白龍,本來是清清楚楚曆經了整件事情過程的見證者,此時被這兩個女人也給整恍惚了……


    唐太平一路上根本沒有聽到他們之間的議論,他盯著窗外,腦子裏全是這光怪陸離的燈光、大樓、小矮房、水漬的地麵、急救床下的滴滴答答的血水、血染的枕頭、剛毅的臉龐、撲麵而來的血腥味、那支筆,男人一般體型的泰洛、她身前的小孩子……還有那個長相清純、出手狠厲的糖果果……


    “到了!太平……”關維維捅了捅唐太平的胳膊,試圖‘叫醒’他。唐太平腦中的畫麵此時正好停在那個舞台下的糖果果身上,他記得剛剛那個女孩兒穿著一身灰色運動裝,不像在賽場上的紅色那麽紮眼。


    “哦……到了嗎?……”唐太平被關維維推搡著‘醒’了過來,透過車窗,確實看到了‘門診樓’字樣,轉而他們的車路過這裏向著醫院更深的地方駛去……關維維找了個車位停了下來,唐太平則囑咐兩個姑姑在此等候片刻,自己一會兒辦完事,馬上迴來。


    根據路牌太平很快找到了那個地方!


    門診樓的後方有一排矮房子,它和門診樓後身之間是一個花園,走過花園可以看到矮房子大門口一個牌子,上麵白底黑字豎著寫著“太平間”。


    太平穿過花園,徑直走進那扇門中,剛進去便聽見了熟悉的抽噎聲,果然,順著聲音,他便找到了那個房間——停屍房。此時,糖果果正蹲著和男孩兒保持一個差不多的高度勸慰著。而泰洛已經裝進了‘抽屜’中。


    一旁的白大褂是個老頭,他很理解地等著孩子能稍微平複一些,太平的出現,打破了老人的計劃,隨口問道:


    “唉……你是誰啊?”


    “哦,我……我是來送錢的。”太平實話實說,蹲在地上的糖果果此時也抬起頭來,看見了這個言而有信的男孩。男孩一身名牌,腳下更是蹬著一雙限量版的球鞋,那張臉被一個口罩遮蓋住看不清臉龐,但從整個臉型判斷,這個男孩兒應該不太難看……總而言之,這個男孩兒的打扮似乎跟他做的事情有些不大符合,於是女孩兒問道:


    “成了?”


    “嗯,……給!”唐太平迴答的非常簡單,直接從懷裏掏出那個從喪良心的徐經理身上搶迴來的錢,直接拉過來男孩兒的手放在了孩子手心裏。女孩兒點點頭,站起身來。


    男孩兒淚眼望著大哥哥,說了聲:“謝謝……哥哥。”


    “那就這麽說定了,明天就可以送到火葬場火化了……孩子,一會兒到我辦公室交下錢吧。”老頭估計也是等了有段時間了,冷櫃就這麽一直敞著似乎對於他來說是一種用電方麵的浪費,所以,在感受到男孩兒的情緒被打斷後,果斷出手收起了抽屜。那泰洛就這樣隱沒在抽屜裏了。


    男孩兒看著母親被推入冰櫃,淚水又再次流下來,但孩子還是咬著牙跟著老頭離開了這裏,去向了另一間房。


    “沒想到,你真的做到了,多謝了!”糖果果對著太平說了一句便也跟著男孩兒離開了房間,太平緊跟其後。


    “你……冒昧地問一句,你為什麽會幫助這個孩子?”唐太平不明白糖果果為什麽要發這樣的慈悲心,於是問道。


    “因為……我們認識。”女孩邊走邊答道。


    “認識?”太平不可置信地問道。


    “是的……不過,這不關你的事……當然,還是要謝謝你!”糖果果突然轉身,麵對麵的對著太平,她的臉被拉近了距離,此時唐太平看得真切,這女孩兒是真的很漂亮,在那個昏暗的燈光下,不知道為什麽,女孩兒五官線條似乎變得更加柔和了。


    “不……不客氣,我想……”太平其實想說:我想問問,你得到的獎金想怎麽用呢?可覺得這個問題似乎有些不妥,稍顯唐突,於是趕緊改口問道:“我想幫幫他。”


    “哦?為什麽?”糖果果似乎被這個答案氣笑了,有些帶著嘲諷口氣地問道。


    “因為……他還是個孩子。”唐太平其實想說:因為他是個孩子,和我的經曆有些相像,可我當時有史阿姨和大哥,這孩子卻沒有那麽多人幫他。


    “你?……到底是什麽人?你想怎麽幫他?”糖果果對眼前這個大男孩兒不禁產生出一絲疑惑,因為像他這麽誇張打扮的,出現在拳場多半是紈絝。她的印象裏,那個階層的人,不對,應該是畜生!好像沒什麽人性。


    “盡我所能吧。”唐太平實際也不知道該怎麽幫助那個男孩兒,想來盡力便好,於是答道。


    男孩兒已經和老頭進入到離著大門不遠的一個辦公室裏,那裏也有個板夾,上麵是紙質的表格,老頭填寫一番,幽幽地說道:


    “停屍費一晚三千,如果需要專車送靈,加上火化費和骨灰盒一條龍服務的話,是三萬,墓地五萬三年,三年一續費,迴頭再定價格,沒問題的話,孩子……喏,簽字在這上麵,然後轉賬就行了。”


    “爺爺,我……您等等。”孩子不知道手裏被塞了兩次錢,這些錢加在一起是否夠用,於是猶豫了片刻,可糖果果明顯察覺出,剛剛孩子手裏的錢所有加在一起也沒有一萬塊,於是說道:


    “大爺,我來出吧。”說著,糖果果舉起迅,對著收款碼就掃過去了。


    “寧菲姐姐,我的錢……”孩子鼓弄這那兩摞錢,但怎麽都縷不順,有些著急的看著糖果果,不,應該是寧菲。


    “原來你叫寧菲?!”唐太平不可置信的看著女孩說道。


    “對,糖果果,是我的藝名。”寧菲轉而蹲下身,對著男孩兒說道:“寶兒,你的錢好好收起來,以後要藏好他們,別亂花了。”寧菲其實想說:寶兒,你的錢真的不夠啊。


    唐太平此時對錢其實是沒什麽概念的,在他的記憶裏,他似乎就沒有親自買過什麽東西,直到到了地球後,姑姑們這也是剛剛才給自己置辦了新裝,花了多少真不知道,就連賭注是多少也不清楚。但他似乎能察覺出來,那孩子的錢應該是不夠這個花銷的。


    “我是唐太平,我姓唐!”唐太平在這個非常不合時宜的地點對著女孩伸出了右手,女孩沒有理會,而是轉而帶著孩子在板夾上簽了字。簽完,迴過身來,有些抱歉地說道。


    “不好意思,我們該走了,明天一早還要送他媽媽走呢。”寧菲說道。


    唐太平趕緊收迴手,尷尬地轉換了姿勢,生硬地撓撓頭說道:“你們住哪兒?要不送送你們吧。”


    老頭收拾好剛剛的所有手續,等著這三個人離開這裏,看著他們之間還在客套,於是便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拿出迅開始聯係明早的業務來。


    寧菲看這架勢,趕緊將寶兒帶出太平間大門,太平也跟了上去,心裏多少有些失望,畢竟想得到的答案沒找到,似乎也沒有太幫上什麽忙。


    出了門的寧菲迴頭看著唐太平說道:“不好意思,那個……唐太平是吧,我們還要趕時間,就先不跟你聊了,今天真是謝謝了。”


    “不客氣的,你們趕時間的話,要不要送送你倆?”唐太平趕緊問道。


    “哦,不用了,我倆打車走。”女孩兒倒是很獨立的性格,可這麽一說,似乎以後也不會再相見了。唐太平看到事已至此,馬上掏出迅說道:


    “加個好友吧?以後寶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們也好聯係我。”唐太平純粹是拿孩子在找借口,可這個借口的目的就是要個聯係方式,至於有了聯係方式以後做什麽,其實他心裏也沒想好。


    “多謝,不用了,有緣再見吧。”說完,女孩兒帶著小男孩兒向著醫院大門走去。寧菲心想:這人到底有什麽目的不好說,還是算了吧,這種紈絝……別給自己惹一身麻煩才是。


    唐太平看著如此社交閉塞的女孩兒不禁搖搖頭,想著今天該辦的事好像已經辦完了,無非是沒能尋找到那個答案而已,車裏還有一幫人等著自己,既然她那麽獨立,那也不必太過熱情了,還是趕緊迴車裏的好。


    想到這兒,太平一路小跑著迴到了車裏,姑姑們看見了比他走得更快的糖果果和一個男孩兒,好像心裏有了些眉目一樣,兩人起哄地說道:


    “我說誰呢?!原來是她!你小子不會看上人家了吧。”關維維嘚瑟地問道。


    “不行啊!小侄子,她這麽年輕就有那麽大個孩子了,這女人太複雜了,可別碰啊!反正我不同意!”崔旭敏一本正經地說道。


    “姑姑,咱們迴家吧……”唐太平根本沒把兩個女人的奇怪問題所困擾,而是直接發出了迴家的指令,關維維和崔旭敏此時正在八卦的興頭上,怎麽能就這樣被撤了火呢!於是嘰嘰喳喳,你一句,我一句的車軲轆話來迴說。


    白龍坐在崔旭敏身旁,已經有些頭大了,隻是生氣,自己辛苦修煉千年,居然還沒有學會怎麽將耳朵閉上!太平則是幽幽地說道:“姑姑,要不我來開車,咱們迴家吧,我好困啊。”


    白龍配合地閉著眼靠在窗口,此時鼾聲已經灌入到三人耳中了。兩個女人見勢也不再爭論些什麽了,而是乖乖地開車離開了醫院,向著那個密道駛去。


    站在街邊的寧菲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趕緊掏出迅,查看了這些天的新聞……果然,‘唐太平’這個聽起來有點兒熟悉的名字就在頭版頭條上,可這樣一個英雄的人物為什麽會出現在拳場?寧菲冷哼了一聲心想:多半又是那些財閥們搞出來的花活而已,這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還真不一定和新聞裏說的一樣呢!


    站在她身邊的男孩兒脫開了拉著他的手,問道:


    “寧菲姐姐……你為什麽發出那種聲音……?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男孩壯著膽子問道,這孩子不知道什麽原因,對於大人的表情、聲音有一種異常敏銳的察覺感,剛剛那聲冷哼,男孩兒馬上意識到,也許自己剛才有什麽做的不對的,於是趕緊問道。


    “沒有,你做的很好了,姐姐都覺得寶兒了不起呢,隻是,剛才那個叫唐太平的……哼……多半是個紈絝子弟,裝聖人的那種。”寧菲如此說道。


    “姐姐,我覺得大哥哥好像沒有你說的那麽不好,他應該不是裝的吧。”寶兒迴憶著他和唐太平接觸的每一個細節於是說道。


    “不管他了,咱們活咱們的,他活他的,井水不犯河水,以後也最好別見!”寧菲對紈絝子弟有一種莫名的痛恨,這可能與她從事的職業有關,每每到了拳場,叫囂最大聲的不是暴發戶,就是這些年輕的公子哥,反正都沒憋著什麽好,她清楚地記得第一次上台時,竟然有個姓顧的公子哥要求她去和他開房!要不是泰洛出麵幫著惡心了一把這個公子哥,還不知道要出什麽幺蛾子呢。


    想到泰洛,那個為自己挺身而出的大姐,寧菲流出淚來,她知道這個大姐,這輩子受了太多的罪,生寶兒的時候沒人管,那時她隻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長相也精致。可,因為要打拳掙錢養孩子,本來不善於拳腳的她,生生吃了他們老大給的藥,從麵容姣好變成一個怪物……


    這種打擊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已經非常大了,可為了寶兒,泰洛忍了。在殘酷的對戰訓練過程中,這個柔弱的女人硬生生扛過了一次次挑戰,也許是憑借藥物作用能撐下來的吧。


    終於迎來了上場的機會,可大家都知道這是生死搏命的比賽,泰洛叫來了平日裏總是幫忙的糖果果,商量著、計劃著。原來她竟然得了腦癌。


    孩子還小,他們這個組織又沒有那麽牢靠,泰洛也是思量半晌才決定將孩子托付給糖果果的。她們這些野路子的拳手得到的獎金可不是全額拿,有百分之五十是要交給老大的,畢竟按照老大的說法,他出人、出地、還要陪練、管吃管喝那都是成本!


    大夥兒也覺得有些道理,都沒有反抗的意思,這次寧菲的勝利,得到的一百萬要交給老大一半,剩下的她準備和孩子一起用,這首當其衝便是要將泰洛安葬好。再有就是幫泰洛帶大這個孩子。寧菲此時覺得身上的擔子更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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