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出了菩提宗便向七情宗宗門所在行去。菩提宗與七情宗距離並不近,可以說是在豫州的南北兩頭,從菩提宗到七情宗要穿過整個豫州。蘇明並不著急,一路遊山玩水,幾日之後也到了七情宗的宗門所在。


    七情宗所在,也是一處相當隱蔽的地勢。蘇明走到一處,隻見麵前空曠無邊,什麽都沒有。他也不在意,隻是靜靜站立。過了片刻,眼前一陣陣波動,虛空化開,登時顯現出一座十四層閣樓,姹紫嫣紅,流光溢彩。一縷縷光華激蕩,化作各種各樣細小的光點,落入虛空消失不見。


    最下方的閣樓大門打開,一名白衣女子,款款走出。她的麵容有如天人,瞳孔清秀靈動,肌膚似雪又充滿彈力,烏黑的長發落下,映襯的她的身段更加的誘人,讓人越看越覺得美麗。但這難以言語的美麗之中,又透著炫人詭豔的感覺。


    女子向蘇明行了個奇異的古禮,純情之中又透露出無限的魅惑,道:“小女子原如雪,見過武尊。”聲音有如黃鸝鳴叫,清脆動聽,在耳邊有如餘音繞梁,不絕如縷。


    蘇明微微一笑,心中波瀾不起,隻是點了點頭,並未說話。他自然看出,原如雪的修為境界,與當初的萬妙衣還有一段距離。萬妙衣畢竟是媚骨天成,七情宗當代最傑出的弟子。原如雪雖然也極為動人,但是與萬妙衣那有如天生的能勾動人心的本領相比,還是差了一截。


    原如雪見蘇明如此,也不知心裏想什麽,嘴角淺淺一笑,道:“武尊請跟小女子來。”


    蘇明一步踏出,便進入這閣樓之中。這閣樓顯然不是凡物,與菩提宗的九品金蓮相似,應當也是七情宗的祖師煉製的寶物。方一進入第一層,蘇明便覺得似乎有種無形的力量突破層層阻隔,直接作用於自己的心靈。眼前顯現出無窮的幻象,都是自己夙願得成的情景。無形之中,就勾動心底情緒,覺得說不出的喜悅。當然這隻是相對來講,蘇明的心靈純粹,自然不會受到這種影響。


    原如雪抿嘴一笑,純情之中又帶些小兒女的俏皮,說不出的可愛,惹人憐愛。帶著蘇明走了片刻,又登上了第二層。


    第二層的景象又是一變,眼前生出種種幻覺,都是依據踏入之人心底的感受而來,顯現出自己最不能容忍,最憤怒的情景。穿過第二層,登上第三層之後,眼前景象再變,又是種種能勾動人憂思的景象。


    每一層的景象都各不相同,仿佛能夠看破人心底最深處,顯現出來的都是正對每個人的景象。這並非故意而為,而是渾然天成,讓人心底感覺不到一絲不對,更生不出半點警惕之心。不知不覺中,就落入轂中。


    不過到了蘇明這個境界,心如鋼鐵意如磐石,精純如一,已經不是這等幻象能夠影響的。不過到了現在,他也基本上明白了這十四層閣樓的含義。


    七情宗講究以情入道,擅長引動人的七情六欲。七情是指喜、怒、憂、思、悲、恐、驚。六欲是指人的眼、耳、鼻、舌、身、意的生理需求或願望。這前十三層閣樓,自然每一層都會對應七情六欲其中之一。七情宗的弟子在其中,自然借之修煉,也可以磨煉自己的心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至於第十四層,想來便是當代七情宗宗主集七情六欲大成之後,融會貫通,自身之道,也是這閣樓最精華的所在。明白了這一點,蘇明便一路直上,到了第十三層閣樓。


    原如雪看蘇明直接登上這裏,心中感慨盛名之下無虛士,款款道:“武尊請登上最後一層,師尊就在上麵等候。”當下守在樓梯口,宛如一個暗夜精靈。


    蘇明麵上露出一絲微笑,慢慢登上。踏入第十四層閣樓之後,便見也是一名女子,白衣勝雪,肌膚如玉,麵上蒙了紗巾,絕美的麵容隻顯露出來半截,已是風姿綽約,充滿醉人的風情。


    一對秀眉斜插入鬢,雙眸黑如點漆,極具神采,顧盼間可令任何男人情迷傾倒。配合她宛如無瑕白玉雕琢而成嬌柔白哲的皮膚,誰能不生出驚豔的感覺。她的氣質更是清秀絕倫,宛如聖女一般,純潔的好似時間最聖潔的雪山。她露出的纖纖素手,閃亮著超乎凡世的動人光采。無論形態動作,似乎都齊集天下至美的妙態,含蘊天地間某一難言的隱秘。換了旁人,隻要一看到,就會陷進另一世界去,與身旁的現實再沒有任何關係。


    這女子自然就是當代七情宗宗主,有“天女”之稱的靳夢菲。


    在見到她之前,蘇明都無法想象,七情宗的宗主,為何會有“天女”這樣一個稱唿。直到見識了她本人,蘇明才明白,那是因為她已經超脫了原本七情六欲的範圍,至美與至惡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看著這位“天女”,想起她的名字,蘇明忽然脫口道:“見到靳宗主,蘇某突然想起一副對聯。”


    靳夢菲掩口一笑,看起來聖潔無比,又有種別樣的風情,道:“願聞其詳。”


    蘇明道:“上聯是:花非花夢非夢,花如夢夢似花,夢裏有花花開如夢。下聯是:心非心鏡非鏡,心如鏡鏡似心,鏡中有心心如明鏡。”


    靳夢菲聞言,幽幽一歎,道:“武尊果然境界高明,隻是一眼,就將本宗的道看穿。不過武尊既然來了,本宗也有一技奉上,請武尊鑒賞。”


    蘇明淡然道:“請宗主賜教。”


    靳夢菲道:“本宗雖然名為七情宗,實則與極魔宮為一體兩麵。極魔宮修天魔真身,有天魔不滅體。本宗則主修心靈,雖說可以引動迷天七聖和欲界六魔的力量,但是真正修成,卻是無上天魔大自在法!”


    她的身形忽然飛起,宛如飛天仙女,衣袂飄飄,肌膚勝雪,玉潔冰清,玉體若隱若現。聖潔之中,又有著無窮無盡的誘惑。


    “這一曲天魔妙舞,自本宗修成,還未有人敢看,請武尊鑒賞!”


    所謂天魔,隨心所欲,變化如意。所謂無上,便是無有其上。而大自在三字,實在是道出了修道者真正的本意。


    靳夢菲修成無上天魔大自在法,其中的一曲天魔妙舞,更是其中精華,至今都無人敢見識一二。話音未落,她已經在這第十四層閣樓舞動起來。


    天魔妙舞,世間無雙。


    到了她的境界,已經不是單純的正與邪、道與魔可以形容,因為她有如聖女和妖女合一,正邪想合,至美與至邪都融於那驚心動魄的絕美舞姿之中。


    蘇明此時,便盤膝坐地,雙目微闔,腦海中已經都是天魔妙舞的姿態和身形,還有無窮無盡的精神異象。一片片繽紛的色彩,如千萬朵煙花綻放,化作無窮無盡的琉璃彩光。


    蘇明的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似乎都斷絕,整個人似乎到了一個不知名的空間。琉璃彩光之中,無數世界生生滅滅,無數場景起起伏伏。那源自內心深處的所有的情形,都在一瞬間爆發開來。


    這一切的一切,繽紛色彩,光怪陸離,都好似塵埃一樣,要將自己的心靈蒙蔽,讓自己迷失本心,彎曲扭曲自己的道路。


    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那外麵天劫,可以倚仗修為或者法寶來渡。這天魔幻象,乃是從人心底生起,也可稱之為心魔。一念起,就是千千萬萬的情景,虛中有實,實中有虛。這情景又是由心而生,除了以本心抵禦,沒有任何辦法。人若一迷失,意識立刻就會流落在虛無幻境之中,再也出不來。


    這也是修道者最難過的一關,十之八九都會毀在這裏。


    故老相傳,釋迦牟尼佛在菩提樹下悟道四十九日,其間有欲界天魔阻道,幻化萬象,欲壞其修行。佛陀秉持本心,不為所動,終於證道超脫。


    蘇明雖然修為境界都遠不能和當初佛祖相比,但是此時情景,又是何其相似。


    琉璃彩光之中,一個浩大且擁有無限魔力的聲音直入耳中。


    “得我法者,色空虛實隨轉換,幽遊造化任通行。一念生,萬物生,一念滅,萬物滅。大千掌造化,宇宙握輪轉……”


    蘇明身在其中,琉璃彩光縱然彌天漫地,也近不得他身。他的心靈純粹如一,如同凝固了一般,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動搖。


    如是天魔妙舞之下,蘇明一坐就是三日三夜。三日之後,蘇明突然睜眼,麵露微笑,道:“我道唯一,縱天魔親臨,又能如何?”


    話音未落,虛空崩塌,幻境片片碎裂,古怪的聲音也消失,琉璃彩光紛飛四濺,如點點玉屑。蘇明端坐當場,氣勢全無,整個人有如一塊亙古即存的雕像,永恆不動。


    與此同時,靳夢菲從半空中掉落下來,外表雖然沒有任何傷勢,整個人卻萎靡不振,麵色慘白,好似精神意誌都被擊垮了一般。


    蘇明微微一笑:“天魔妙舞,蘇某領教了,確實不凡。”起身離去,麵色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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