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聞言,這才知道了盤氏一族自上古流傳至今,每隔幾代就能出一位元神人物的真正原因。這源於盤氏始祖蚩尤的一點印記,其珍貴程度,可謂是天下僅有。但即使盤庚不說,蘇明也知道,這始祖印記絕不是想看就能看的,否則也太逆天了一些。


    盤庚繼續道:“每次觀看,都會耗費大量的元氣,需要積攢許久才能再次觀看。”


    蘇明聞言,沉默片刻,道:“如果這樣,我觀看之後,是不是盤傑兄弟就不能再觀看了?如果是這樣,那我還是不看為好。”


    盤庚聞言,愈發對自己的決定滿意,笑道:“蘇先生不用擔心,近千年以來,都沒有人看過此書了。即使你觀看之後,也不會影響小兒的觀看。”


    蘇明登時鬆了一口氣,道:“如此便有勞族長了。”


    盤庚吐出一口精血,噴在書上。落在蘇明眼中,卻覺得他的血液化作一個個細微的存在,如彈丸一般跳躍。在此同時,盤庚已經退出了山洞之外,站立一旁,守衛在此。


    山洞周圍,也不知出現了多少道氣息,或明或暗的守護著。


    蘇明自然無心察看外麵的情形,在盤庚血液落到經書上那一刻,石板在蘇明的眼中陡然膨脹了千百倍,遮天蔽日,就仿佛一顆碩大的星辰隕石淩空漂浮。雙眼更可以清晰的看到石板封麵上那扭曲的文字與一係列的粗線條畫麵圖象。


    文字是最為古老的符號,連甲骨文都不是,帶有獨特的上古蒼涼的氣息。


    刹那間,蘇明的身體好像遇到一股絕大的吸力,整個人都朝書中投了進去。


    一入書內,四周景色也是大變,周圍是一片廣闊無垠的土地,上麵各式各樣的花草樹木,許多動物在其中奔走。舉目遠望,可以看到山巒河流,一望無際,看不到邊緣。


    但整個世界,好像就隻有自己一個人類,孤零零的站在荒古大地上。抬頭看天,是一片深邃浩瀚、奇異瑰麗的無盡星空。


    深處荒古礦野,仰望星空,蘇明忽然生出一種對天地濃濃的敬仰之情。天地無情,卻孕育了萬生萬靈。不論如何,對於居住其中的所有生靈來說,這方天地就如母親一般,盡自己努力給予兒女最好的東西。


    在一片沉默寂靜之中,蘇明似乎感受到天地之間的種種妙理。那天道運轉、宇宙生滅,好似都在其中。隻要任何一個修道者身在此處,都會毫不猶豫的放開心神,融入其中,得享天地宇宙之秘。


    但是蘇明並沒有這樣做,他的身軀依然挺直如鬆,一股正直剛大、永不退縮的武道意誌如烽火狼煙,衝天而起,刺入蒼穹!


    轟!


    他的武道意誌一出,這方天地頓時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一瞬間,天空中的烈日變得恐怖無比,一團團火焰從天空墜落而下,連空氣也瞬間變得無比灼熱,逐漸就要燃燒沸騰了一般。


    大地開裂,火山岩漿湧動而出,到處流淌,萬裏之地無人煙。河流枯竭,鳥獸絕跡,隻有無數白骨,森森鋪滿世間。


    這是一個絕望的世界,這是一個走到末日的世界。天空崩潰,大地開裂,山巒坍塌,江河斷流,萬靈俱滅!


    末日之中,唯獨有蘇明一人,仍然立於天地之間。


    片刻之後,世界再次變化,在造化與毀滅之間不斷輪迴。而他的武道意誌,在經曆了世界的生與死、造化與毀滅之後,依然純粹如一,沒有受到半點影響,反而更加的凝練。


    到了最後,隻見周圍一片荒涼,沒有樹木,也沒有草地,沒有河流,隻是一望無涯的碎石荒野,沒有盡頭。而頂上依然是那一片星空,浩瀚無涯。


    一瞬間,仿佛生出了一種超脫世界而存在的感覺。也就在這時,蘇明心中一動,突然又生出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一個麵目粗獷的大漢,出現在地平線上。他身上穿著最簡單古樸的衣衫,臂膀裸露在外,筋肉虯結,似乎有無窮無盡的力量蘊含在裏麵。懷抱一把苗刀,刀長五尺,清瑩如秋水,閃爍著動人的光澤。


    走的近了,蘇明分明能看到那大漢眼中洞徹世事滄桑堅定一往無前的眼神。在這瞬間,他的武道意誌,似乎也受到了感染,不甘寂寞。


    兩人的眼神一對視,天地間立刻生出變化,四麵都是鋪天蓋地的滾滾烏雲,挾著閃動的雷電霹靂,迅速向中間湧來。鋪天蓋地的氣勢,若有人見了,也會心膽皆寒。


    伴隨著大漢張狂的笑聲,似乎天地都在其中顫抖。笑聲之中,蘇明都沒有看清,鋪天蓋地的刀光已經湧了過來,無窮無盡的刀勢籠罩了他四麵八方。


    刀光閃動,如潮如海,如山如淵,如泣如歌!


    刀光之中,所有的創傷、情緒甚至包括靈魂的種種波動,似乎都如洪水般湧來,衝刷心靈。過去、現在、未來渾然一體,包含了所有的愛與痛苦,以及一切人天事物。


    這便是,蚩尤的刀!


    麵對如此刀勢,蘇明周身壓力千百倍增加,警兆連連,心中卻一片寧靜。意誌刹那與刀勢溝通一起,產生了由衷的欣賞和敬佩。但他也知道,若不加以反抗,這刀毫無疑問會將自己斬成碎片。


    蘇明長嘯一聲,即使在大漢鋪天蓋地的笑聲之中,也清亮無比,宛如一柄長劍,鋒芒銳利,刺入蒼穹!伴隨著武道意誌,一記龜蛇盤就轟擊出來。


    漫天仙音想起,滾滾蕩蕩的烏雲之中,一尊玄武異象乘雲而來,仿佛立於怒濤之上,神威如海,神威如獄,向著刀光就探爪落下。


    “哈哈……”大漢狂笑不停,苗刀瘋狂舞動,刀勢驚天動地,一刀接著一刀,如潮水一般,前波未平,後波又起。


    刹那之間,就有數以千計的大小圓弧浮現在空中。每一道圓弧縱橫交錯,重重疊疊,各有姿態。有的霸道,有的張狂,有的古樸,有的淩厲,有的柔和,有的遲鈍。每一個圓弧,都好像有了自己的生命,按照自己的軌跡旋轉,形成了無數大大小小的陷阱。


    每一道刀光都有自己的生命,但給蘇明帶來的,卻隻有純粹的毀滅和死亡的氣息。


    生與死,創造與毀滅,竟然同時出現在了他的刀光之中。除此之外,又有一道不屈的意誌,挺立如柱,噴勃如火,瞬間就是燎原之勢。


    刀光如水,奔湧如潮!意誌如火,噴勃燎原!


    隻是一個瞬間,蘇明龜蛇盤凝聚的玄武異象,就被這無窮無盡的刀光刀勢撕裂開來,沒有半點抵擋之力。縱然又連續使出五雷拳、生死路兩式,也不過稍稍抵禦住了刀光。不過幾個唿吸,就又被撕裂開來。


    便在這極度危險中,蘇明心中忽然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上古之時,軒轅黃帝稱為九州人皇,乃是天數。而蚩尤不甘反抗,屬於人為。蚩尤的刀法,自然也就是以人力行逆天之舉,自然就充滿了不屈的意誌,和破開天道的能力。


    其所作所為,可以稱為以人道而伐天道。雖然最後落敗,卻寧死不屈,後來又有刑天舞幹戚等故事發生。


    蘇明的龜蛇盤、五雷拳和生死路,正是體悟天地至理創出,與蚩尤的刀法一碰,自然就被破去。如今心中清明之下,再無疑惑,真氣運轉之間,一式萬象紅塵已經轟了出來。


    如果先前是以天道壓人道,那麽現在就是以人道對人道。


    豈知這一式一發出,鋪天蓋地的刀光猶如飛蛾撲火一樣,前赴後繼的撲來,直接落入了蘇明的身體裏麵,映入心底,直入靈魂深處。那刀光中的無數精義,包括永不屈服敢以人力逆伐天道的意誌,也似乎與自己的武道意誌凝聚在了一起。


    時間好像失去了意義,一唿一吸間,有千萬年之久。空間也不複存在,彈指一揮間,就能踏足世間任何一處。恍恍惚惚之中,蘇明隻覺得自己如饑似渴一般,不斷汲取著蚩尤這一點印記之中蘊含的武道境界和不屈意念。


    轟隆!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天崩地裂的巨響,震動了整個世界。蘇明隻覺得渾身壓力急速增加,瞬間就到了一個自己都想象不到完全不能承受的地步。然後自己就脫離這個世界,又迴到了山洞之中。


    眼前的石書,光芒明顯暗淡了幾分,看上去也隻能再被觀看一次,就會徹底失去光芒。蘇明自然明白,這書裏麵的大漢,正是當初盤氏老祖蚩尤留下的一點精神印記。當初蚩尤的神通遠超旁人想象,即使留下的一點印記都可以擊傷元神人物。裏麵那口苗刀,自然是石書千年以來吸收靈氣所化,並不是真正的神兵。


    每一次觀看,都會耗費許多元氣。隻有花費漫長的時間,石書才能再次恢複。而縱然石書能夠自行吸收天地元氣,也需要數百年才能讓人觀看一次。對於修道者來說,這並不會起到太大的作用。但是對於以武入道的蘇明來說,其價值之高,甚至還在和氏璧之上。那真正蚩尤的刀法和意誌,都讓他看到了更加高深更加玄妙的境界。


    盡管如此,蘇明也沒有立即晉升下一重境界。蚩尤的一點印記固然神妙非凡,卻也隻能起到催化的作用。真正要晉升,需要的還是自己的努力與感悟。但有了這一點印記的催化,就能讓踏入下一個境界的概率大大提升。


    “這人情欠的有些大了啊!”蘇明心中明白盤氏到底做出了什麽樣的選擇,也明白了自己得到的好處有多巨大。以他現在的修為境界,有了這一次觀看,隻要稍加時日,踏足下一個境界是必然的事情。這一份人情,自然也會放在心裏。


    蘇明走出山洞,瞬間便覺得足足二三十道或明或暗的氣息隱藏起來,消失在自己的感知之中。而盤庚依然站立在山洞外三丈之處,一動不動,磐石一般。


    聽到蘇明走出來,盤庚轉身,看著蘇明,打量了片刻,忽然大笑道:“蘇先生果然絕世之才,天下無雙!”


    蘇明微微一笑,拱手道:“盤族長的大恩,蘇某記下了。”


    盤庚哈哈大笑,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也沒有追問蘇明的情形,隻是一路閑聊,帶著他重新迴到了前麵的盤王寨。


    接下來的半個月,盤氏一族都是忙忙碌碌,為盤傑舉行巨大的新婚典禮。葉家也派人來送了許多嫁妝,也有族中長老過來坐鎮,充當娘家人。不過葉青的父親母親卻不好光明正大的露麵,讓葉青略略有些失望。


    蘇明身為貴客,也沒有什麽事情。每日不是去打趣盤傑和葉青,就是在四周遊玩,或者細細品味這一次觀看石書之行。蚩尤的刀法,境界,意念等等都被他反複咀嚼,隻覺得自己的靈魂意誌越來越清澈,越來越純粹,越來越單一。好似一塊玉石,被磨去了外麵的灰塵和瑕疵,露出了最本質的光芒。


    不知不覺,盤傑葉青大婚的日子便到了。按照苗族的約定,男女在婚前一段時間,是不能見麵的,盤傑甚至在婚前三天還偷偷找蘇明喝了一夜的酒。婚禮當天,盤傑和蘇明帶著一些好友,去實行了搶親的風俗。在許多葉青娘家眾多姑娘的掃帚、竹棍之下,狼狽不堪的搶迴了葉青。


    搶到葉青之後,盤傑自然心滿意足。正在證婚人高唿一拜天地之時,有人暗中匆匆而來,在盤庚耳邊輕語幾句。盤庚麵色一變,便要離去。


    蘇明見了,朝盤庚擺了擺手,示意他繼續,自己朝盤王寨外大步而去。以他的修為,自然很容易就聽到了盤庚得到的消息。


    五毒教教主何未遠,一代元神人物,此刻便在盤王山外。


    蘇明心中雪亮,何未遠此時前來,不外乎借盤傑和葉青的事情,來查探自己的動靜而已。時間過去了這麽久,這雲貴川一代的各大勢力估計都已經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和氏璧三個字,即使在元神人物看來,也是動心不已,免不了出手爭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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