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子向村民借了一個小罐,將南荒道人化作的塵埃收集起來,道:“道門中人離世之時,多有引動體內心火,化作真火,將自身返本還源,歸於天地。南荒道人雖然作惡不少,卻也有其可憐之處。如今既然人已入滅,我便送他迴純陽宗。”


    蘇明見狀,心中也是有些莫名的感觸。常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反過來說,可恨之人亦必有可憐之處。南荒道人落得如此下場,也是令人唏噓不已。


    此事既然已經了解,和村裏村長告辭之後,驚鴻子道:“我要去純陽宗一趟,將此事告與他們,並送南荒道人迴去。他雖然被逐出山門,卻終究有一縷情分。不知蘇兄有何打算?”


    蘇明笑道:“我剛從山中出來,還是先與道兄同行,日後再做打算。”


    他二人此時所在位置,是長白山腳下,距離純陽宗所在的齊魯之處,還十分遙遠。二人也不著急,就此一路遊山玩水,漫步前行。出了東北,進了山海關,就到了燕趙之地,也是後世的冀省。其實在這個時候,冀省包括後世的東三省,都被劃為河北道。而此時的冀省一代,正是河朔三鎮,盧龍在北、成德在中、魏博在南。此三鎮,正是安史之亂後,盤踞殘餘形成的藩鎮代表。


    其中,《刺客聶隱娘》的原本劇情,就發生在魏博鎮。


    一路走來,見了許多民間疾苦,藩鎮之間也互不相讓。大戰雖然少見,小的衝突卻多有發生。百姓也是苦不堪言,卻無可奈何。


    從驚鴻子口中得知,此時李唐朝廷控製的範圍,不過長安周圍而已。而天下藩鎮割據,竟然有二三十個。朝廷雖有剿除藩鎮之心,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除此之外,天下之間,三教九流,邪道魔道,各種勢力,都在這時節顯露出來。這情形,與當年隋朝末年,已經有了幾分相似。隻是百姓仍然心向李唐,天下不曾分裂而已。


    閑暇之時,也多討論一些道法武功,都覺得受益匪淺。蘇明在現實世界的時候,就完成了易筋的功夫,到了第三部洗髓的功夫。而與司徒永康一戰之後,隱隱有了些頭緒。到了這方世界,又有寶珠在身,時刻滋潤,不知不覺中就有了些奇異的變化。


    蘇明也曾與驚鴻子交手,小試一場,均發覺對方有許多自己不及的奇異神妙的地方。驚鴻子乃是道門大宗神霄派弟子,一身五雷正法得了真傳,又有一路五雷掌配合。不但可以掌發雷電,也可當做武學來施展。是真正的法武雙修,神妙非常。


    而蘇明則更是讓驚鴻子大吃一驚,僅僅憑借氣血之力,拳腳功夫,就能讓他苦不堪言。尤其是那類似五雷正法的五雷拳,蘇明也曾略微施展,雖然不及五雷正法精深奧妙,卻也是別出心裁,非同小可。


    兩人一路探討,蘇明也對這個世界的修煉方式,有了個大概的了解。三教九流,邪魔外道,種種修煉方式,開始的時候,大多都是錘煉身體,然後就是煉精化氣的步驟,將體內元精、元氣,煉化作體內滾滾蕩蕩的真氣。


    此真氣非武俠小說中的內力真氣,而是玄之又玄,能施展道法、神通、飛劍、法寶的能量,也喚作真勁,並非真的氣流。所謂真氣二字,指憑借種種法門,以體內元精元氣為本,煉假修真而得,故而有此名。


    真氣一成,不但拳腳威力大盛,也可以之和天地之間種種玄秘莫測的元氣溝通,形成種種道法神通。如驚鴻子施展的五雷正法,就要以體內真氣溝通天地之間的五行之力,化作雷霆,斬妖滅魔,威力極大。又如南荒道人祭煉的五毒,到大成的時候,也會以真氣控製,如臂使指,是邪道的法門。


    煉精化氣之後,便是不斷錘煉真氣,由後天逆反先天,成就先天宗師。天下雖大,先天宗師也甚是罕見。先天再進一步,便能將先天真氣凝成元神法力。一旦進入此境,修為立刻數以百倍的增強。更可元神出竅,瞬間神遊,倏忽千裏之外,能產生出種種神通,駕馭天地元氣。而後修行長久,法力漸深,便又可以淬煉肉身,互為一體,生出無窮無盡的奧妙來。


    蘇明細細思索,隻覺得這世界的修煉方式承接上古練氣士的道路,與國術前期類似,後麵卻更加的精深奧妙。又聽驚鴻子說,上古時期,有那元神大成的人物,以元神之力,可以移山填海,甚至遨遊星空深處,種種神妙,難以想象。


    隻是數千年來,戰亂不斷,早已不複當初盛況。如今天下,先天宗師都難得一見,元神人物更是百年才出得一兩個。


    見了蘇明這般氣血身體,驚鴻子也是連連讚歎,自愧不如:“蘇兄,你這肉身和氣血,實在是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這天下雖大,能在練出真氣之前,將肉身錘煉到你這個地步的,我都沒有聽過。他日你若能修出真氣,不管是真氣的渾厚還是精純程度,都要遠在我之上。”


    蘇明自然也向驚鴻子虛心討教真氣的修煉之法,驚鴻子卻頗有些為難。蘇明便知這真氣的修煉法門,必然是各門各派的不密之傳,自然也不再強求。


    聊起這天下大勢,驚鴻子也歎道:“當初大唐建國之時,得到了儒釋道三教支持,才能將隋末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煙塵一一擊敗,得了偌大的國運。後來安史之亂,由盛而衰,朝廷皇運不再。若非那一位兵家大聖郭子儀應運而生,成就元神,都未必能平定戰亂。”


    “隻是後來郭子儀在戰亂之中受創過重,縱然成就元神之境,也隻壽數八十四,就離世而去。他這一去,朝廷雖然還有幾位兵家、法家、儒家先天宗師,卻再也無力束縛各地藩鎮,導致了現在這種情況的出現。”


    “近些年來,三教九流、邪道魔道紛紛現世,諸多藩鎮得了這些勢力的扶持,更是難以剿滅,對朝廷也漸漸失去了敬畏之心,不臣之意越來越明顯。長此以往下去,隻怕又是一場天下大劫!”


    蘇明心中一動,問道:“道兄可曾聽聞過李青蓮的名號?”


    驚鴻子麵色古怪,看著蘇明道:“李青蓮的名號,世人皆知,乃是當初天下少有的成就元神之境的人物之一。他出身青城山一脈,飛劍之術天下絕倫,可於千百裏外取人首級。”


    “當初安史之亂,李青蓮孤身先後刺殺安祿山、史思明,為朝廷平定這場叛亂立下了汗馬功勞。可惜他刺殺雖然成功,自己卻也身受重傷,不久便道消身隕,令無數人歎息。這般人物,驚才絕豔,古今罕見,為世間所有修道人的榜樣,不想蘇兄在深山之中,也聽聞他的名號。”


    蘇明聞言,心中頓時暴汗,連忙將這話題岔開,向驚鴻子討教一些修煉上的問題。麵對這修煉之中幾乎人人都知道的常識,驚鴻子也沒有半分遮掩,十分痛快的告與蘇明。


    這方世界的修煉之法,在練出真氣之後,由淺而深,之後便以真氣震蕩骨髓,達到洗髓換血的目的。要知道,人身之上,血脈如同河流,與元氣一般,可以算是生命之根本。而骨髓是血液之源,其重要性可以說僅次於大腦,和先天元精一般。一旦受損,輕則身體大傷極難彌補,重則要丟了性命。


    蘇明心中卻是一動,他先前修煉的國術,是另外一個體係,雖然由於世界不同環境不同法則不同,沒有這方世界修煉方法的精深,但在練體一途,卻有許多獨到奧妙之處。尤其是如哼哈二音或以練氣術震動骨髓改善體質的方法,更是此方世界想都未想見都未見的事。盡管沒有修煉之法,不能修出真氣,卻也絲毫不能阻擋蘇明洗髓的功夫。


    待洗髓功夫修煉完畢之後,想辦法學習此方世界的功法,未必不能逆反先天,成就先天宗師一流。到時候,縱然世界廣大,也算有了自保之力。


    入夜之後,蘇明站在屋中,雙手抱於胸前,精氣神都落在丹田之處。片刻之後,寂靜一片中便傳來一陣嘩啦啦的響動,有如颶風侵襲之下的無邊大海,波濤如怒,浪潮如山,又如天空中烏雲蓋頂,雷霆炸裂,轟鳴不斷。而他口鼻一唿一吸之間,也可見到道道白氣吞吐出入。


    隨著聲響越來越急,口鼻白氣也吞吐的越來越快。渾身上下,從裏到外,每一處都以一種奇異的方式振動起來,好似水波一般,層層疊疊,震蕩不停。


    這尚是蘇明第一次將由外而內的《易筋經》和由內而外的《洗髓經》同時練習,不想竟然就發生了這般奇妙的變化。他的身體各處,包括自身經絡都錘煉到了極點,唯獨骨髓裏麵,還沒有練到極致。如今在這方世界施展開來,竟然也出其的順利。而那顆貼身攜帶的寶珠,這一刻也更加猛烈的散發著龐大的生機,從肌膚毛孔,絲絲縷縷的滲入體內,隨著血管和經絡,通達五髒六腑,周身各處。


    不過片刻,就覺得丹田之處生起一股莫可名狀的氣息,伴隨著這絲絲縷縷的生機氣息,不知怎麽就竄進了骨頭縫裏,遊走一圈。蘇明登時覺得渾身上下好似骨骼深處好像發生了奇異的變化,卻又說不清楚。


    而他這一番動靜,也自然也引起了隔壁驚鴻子的關注。在細心垂聽之後,驚鴻子也不由得變色:“這人的身體氣血,還要遠遠超過我的想象。真不知他這一身武學功夫,是怎麽修煉成的,竟然如此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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