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和霍殿閣聊了許久,到了興頭上,霍殿閣嘿嘿笑道:“師弟,你我交流幾手如何?”


    蘇明心中早就想向自己這位師兄請教一下,當即點頭道:“師兄既有此意,我自然奉陪。”


    當下兩人到了院裏,分開站定。


    “請!”


    “請!”


    蘇明的精氣神在這一刻,都集中到了霍殿閣的身上。整個世界都好像失去了色彩,眼裏隻有霍殿閣一個人。他知道自己這位師兄,一身拳法精湛,早已踏入了化勁的境界,也不客氣和猶豫,當下發勁一抖,如老熊抖虱,又如金雞抖羽。跺腳踩地,力從地起,從下到上,筋骨齊鳴,一聲聲炸響連續迸發,就好似一串鞭炮劈劈啪啪的響個不停。隻不過鞭炮的聲音是清脆炸裂,蘇明筋骨齊鳴,卻是如轟隆隆的仿佛天空悶雷一般的聲音。


    蘇明早先在天津城中華武士會的時候,全力爆發之時,渾身骨節就可如鞭炮一般,清脆炸響,用拳經裏的話說,叫節節貫穿。用拳師們平時的言語,也叫“一串鞭”。具體就是指練習武術的人,通過長時間的不懈努力,拉伸開了體內多條大筋,骨骼也鍛煉到位,體內力道可以貫穿全身的皮毛筋骨。就如用線穿環,一通百通,舉手投足間就能震動骨骼筋腱,如鞭炮齊鳴,萌生勁道。到了這一步,已經是外門功夫練到了頂峰,也就是明勁的巔峰境界。能在明勁之時,把身體練到這個程度的,一千個練武的人裏麵,也找不到一個。


    而現在蘇明的筋骨齊鳴,聲音卻不是像鞭炮一般清脆,而是如天空悶雷一樣,轟隆沉悶,也就是雷動的境界,一般的拳師,也把這個叫“炸山雷”。隻見蘇明筋骨齊鳴,渾身炸響,頭發胡須都是一炸,根根立起,整個人威風凜凜,好似天神,正是拳經中所說的“蟄龍未起雷先動”的境界。


    蘇明腳下發力,一步就踏過六七米的距離,左臂屈肘,落於腰間,右手捏拳,平推而出,上步撐錘!


    雖然仍是上步撐錘的起手式,但他渾身有如一體,齊齊發力,一股無形的勁風嗚嗚猛刮。如果是先前筋骨齊鳴,好似天空連綿不絕的悶雷湧動,這一拳就好似一個雷霆霹靂猛然炸開,勁風帶起氣浪,四麵奔散。


    雷動的境界,其力量和氣勢,要遠遠在一串鞭也就是拳經說的節節貫穿之上。蘇明甚至感覺自己的精氣神都凝聚成了一點,隨著這一拳,都轟了出去。也正如李書文說的,拳法之中,要融入自己的精神、意誌、心靈、感動,才能鮮活,才能精彩,才能入神,才能不朽!


    這一拳轟出,已然是蘇明有史以來最得意最巔峰的境界!


    剛猛暴烈!沛然難禦!


    “好猛!”霍殿閣雖然知道自己這位師弟功夫精深,但是見到蘇明轟出的這一拳,也不由得心中震驚。不過他是李書文的開山大弟子,本身就已經進入化勁,闖蕩江湖以來,更是身經百戰,經驗豐富,心誌更是堅定的無懈可擊。當下腳下用力,地麵瞬間開了幾道巨大的裂縫,整個地麵都好似晃了一下。渾身也是筋骨齊鳴,勁風震蕩,一記和蘇明一模一樣的上步撐錘,轟了過去。


    砰!撞擊聲如炮彈炸裂,空氣震蕩。


    雙拳相交,兩個人手臂都是微微一震,拳頭表麵汗液四濺,竟然在第一拳的時候,就用處了暗勁!這一下硬拚,都覺得對方拳頭好似精鋼打造的一般,兩千斤左右的巨力對撞,手臂的肌肉、骨骼、筋絡都是有些震蕩發酸。


    隨後他兩人各自施展八極對接,渾身上下,頭、肩、肘、手、尾、胯、膝、足每個部位,都好似化作了一杆大槍,上下翻飛,連連對紮。地麵在兩人連踩之下,裂開了無數道裂縫,好像就要破碎的玻璃一樣。有許多碎石土塊,被地麵震蕩之力激的騰空,在兩人腳力之下,四麵亂飛,打到牆上都會留下一個凹孔。


    “痛快!”蘇明在山中苦練半年,每日滋補身體,又與山中許多猛獸廝殺,單對單都挑戰過東北虎和大棕熊。一身筋骨和拳法,都是在生死之間磨礪出來的,如今與霍殿閣一動手,便是鋒芒畢露,銳不可當!


    “好!”霍殿閣心中也是暗暗稱奇,這位師弟不愧是師父的衣缽傳人,雖然還未勁力入化,但不論打法、身體,竟然都不在他這個貨真價實的化勁高手之下。如今與蘇明大戰,也是暢快不已。


    蘇明抬手架開霍殿閣一肘,右拳猛然一掄,自上而下,對準了霍殿閣的頭部就是落下。這一砸之下,就像真的是一個大鐵錘,從半空砸了下來。正是六大開中的“擔”字訣。


    霍殿閣見狀,一拳自下而上,猛然轟出,就如立地火炮,轟擊天空。


    兩拳相交,蘇明體內十字勁化作纏絲勁,先是一股蓋壓、捶落的勁道。然後突然一變,化拳為掌,以掌為刀,勁力變化,竟然生出一股向後拖拽的勁道,就好似大刀砍完人,向後抽拽的過程一樣。


    掌刀拖拉之間,好像把空氣都割開了,發出刺耳的聲音。


    “嗯?抽拽勁?”霍殿閣畢竟是化勁高手,蘇明體內勁力一變,就已經感覺出來。拳勢也是一變,胳膊突然就好像軟綿綿的藤條一樣,落了下去,消失不見。然後又飛快的從側麵鑽出,突然橫切,柔中帶剛,以截法斬向蘇明的手腕。


    蘇明見了這位師兄的變化,心中也是讚歎不已,手刀一翻,化掌為拳。兩臂在胸前形成十字,往外一封,架住了霍殿閣這一記掌法。


    霍殿閣心領神會,趁著蘇明外架之力,向後躍出,卻是就此停手,不再打了。


    兩人交手片刻,氣勢打法都旗鼓相當,本來也就是師兄弟切磋,索性就停手不打了。打了半天,仍是氣定神閑,沒有半分汗液和疲勞。隻是院內被他倆踩得坑坑窪窪,許多裂紋好似蛛網一般。


    蘇明和霍殿閣對視,都是哈哈大笑。


    霍殿閣道:“師弟,你剛才那一下,化拳為刀,從蓋砸的勁道轉變為向後的抽拽勁,是形意拳裏劈拳的打法吧?”


    蘇明笑道:“我在中華武士會交手之後,見識到了形意拳的打法,一直琢磨,就想出了這麽一招來。”


    霍殿閣聞言,連連讚歎。


    蘇明嘿嘿一笑,道:“師兄,你那一式,臂沉腰間,從側麵鑽出,掌刀橫截的打法,也不是八極拳裏麵的吧?”


    霍殿閣笑道:“我在此處教拳,有兩個好友。一個是程有功,他是八卦門程廷華老爺子的侄子,家傳程派八卦。另一個是傅振嵩,也有八卦掌和太極拳的功夫。剛才的打法,是和他們換藝得來的八卦掌的打法。”


    程有功是程廷華老爺子的衣缽傳人,還曾向八卦掌祖師董海川的開門大弟子全凱亭先生請教學習,一身八卦掌的功夫也是爐火純青。


    傅振嵩幼年時,曾和董海川的弟子賈岐山學藝,學得了八卦掌,還和陳長興之孫陳延禧學習陳式太極拳。行走江湖時,得武當弟子宋唯一傳授太極閃電掌和閃電捶兩種武藝。後來將一身功法融合,創編了傅氏太極拳、太極劍,也是近代有名的武術家,一代宗師。


    霍殿閣、程有功、傅振嵩三人義結金蘭,相互換藝,傅振嵩之子傅永輝還拜霍殿閣為師,在後代武林史上,傳為佳話。


    自此,蘇明就在霍殿閣這裏住下了。霍殿閣換藝,得了程有功的八卦掌、傅振嵩的太極拳,他的拳法和李書文的拳法,又有許多不同。蘇明便向他請教,霍殿閣也不藏不掖,將自己所知的八卦掌和太極拳,一一傳授。


    八卦掌是內家拳三大名拳之一,尊董海川為祖師,弟子眾多,遍布武林,流傳極廣。八卦掌千變萬化,其基本功隻有八個招式,稱八母掌,也稱老八掌,即單換掌、雙換掌、順勢掌、背身掌、翻身掌、磨身掌、三穿掌和迴身掌。每一掌都可以衍化出許多掌法,素有一掌生八掌、八八六十四掌之說。


    八卦掌步法是內家拳一絕,按八卦方位,繞圈走轉,步似行雲流水。拳諺中有“形如遊龍,視若猿守,坐如虎踞,轉似鷹盤”的說法。


    八卦掌的練法如推磨,練掌要慢,以慢養氣。打法則完全不同,剛學八卦掌的人,與人動手的時候,就三個字,抽、戳、砍。抽就是以一股彈勁甩勁,抽襠、下陰、臉部。戳是五指並攏,捏成手刀,一股刺穿的力道,戳人的腰部、眼睛、喉嚨、太陽穴、肋骨等部位,哪裏脆弱往哪裏招唿。砍也是用手刀,一股劈壓、前割後拉的勁道,砍人喉部、胸口、腰部等位置。


    八極拳、形意拳的打法,像是槍法。八卦掌的打法,就像是刀法。俗話說掌刀掌刀,就是把掌當刀一樣用。刀身可以抽人拍人,刀鋒可以砍人,刀尖則可以捅人戳人。


    八卦掌和八極拳硬開硬打、寸截寸拿,形意拳搶中宮、踏中線的打法不一樣,是以步法,走八卦位,尋找敵人身上的弱點和破綻,然後製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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