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沐昭收到蒼繁的傳音:“還人情,管好你沾花惹草的媳婦兒!”


    然而,卻拖到了現在,他是真的想置之不理,無奈他收到了上百個傳音的狂轟濫炸,如催命一般。


    “……”荼溟隻覺手腳冰涼,看著把他當空氣的沐昭,心中那叫一個憋屈,想說:你聽我解釋,不是這樣的,結果差點咬到舌頭。


    調整好情緒的荼溟,順著沐昭的視線看去,隻見他與蒼繁四目相對,無聲地交流著什麽,詭異的曖昧氣氛漫延。


    那瞬間的感覺讓他覺得頭上有點綠,上前隔開兩人的視線,衝沐昭獰笑道:“禮義廉恥是啥?能當飯吃嗎?”


    房中刹那落針可聞,沐昭噎了一下,是他低估了荼溟臉皮厚的程度,似憐憫的目光掃向他:“人傻就多讀書。”


    傻?沐昭竟然說他傻?荼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瀲灩的桃花眼。


    後知後覺沐昭今天言辭犀利、針鋒相對的氣場與平時畫風不太一樣啊,靜下心來,讓他不得不多想,眸中一閃而逝的亮光,難道說?


    聽著這番對話的枯諾表情有些一言難盡,想笑又忍住了。


    總覺得這局麵和自己多多少少有些關係,那紅衣男人的氣場太冷了,讓他從心底升起一絲寒意。


    “噗嗤”蒼繁忍不住笑出聲,一展折扇,遮住半張容顏,隻餘一雙含笑的狐狸眼,盡顯風情,很懂得適可而止,見好就收地起身。


    走向沐昭,抬起手自然而然地想要搭上他的肩膀,卻被對方不動聲色地避開。


    蒼繁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目光玩味地看著他,語焉不詳,引人浮想地說:“還以為你會繼續讓我等上個十天半月。”


    “說吧。”沐昭抬眸看了他一眼,神情淡漠。


    蒼繁收了臉上玩世不恭的偽裝,手中折扇消失,出其不意地抓住沐昭的手腕,沉聲道:“換個地方說。”


    “操!你個死狐狸,我要剁了你的爪子!”荼溟髒話脫口而出。


    在蒼繁靠近沐昭的那一刻,他便生了戒備之心,卻是晚了一步,眼睜睜看著兩人消失在原地。


    蒼了天了,沐苒清當著他的麵和一隻野狐狸跑了!好想殺人,怎麽辦?


    沒有人注意到枯諾臉上轉瞬即逝的黯淡,隨後化作釋然的淡漠。


    沐昭掃了一眼所處的地方,神情微動,眼底閃過暗色,這竟然是蒼繁以法力築起結界開辟出的空間,抬眸看向他。


    隻見蒼繁神情自若地鬆開抓著他的手,隨後一揮手。


    空間內出現一方圓桌和兩個石凳,蒼繁入座後看向沐昭,做了個請的手勢,單手托腮,視線隨著他移動,喃喃道:“我總覺得你身上的氣息很奇怪。”


    沐昭正襟危坐,神情未變,仿佛沒聽見他的話,垂眸看向自己的手:“你這結界空間最多隻能維持一炷香的時間吧?”


    雖是疑問卻是肯定,言下之意,有話快說。


    蒼繁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正色道:“我想讓你幫枯諾恢複前世的記憶。”


    沐昭沉默不語,因人妖殊途,各界不得逾矩,若蒼繁施法對枯諾做什麽,可能造成無法預料且不可逆轉的後果。


    良久,沐昭從自己手上移開視線,落在蒼繁身上,目光悠遠,似透過他看向更遠的地方:“你說的那個人同意嗎?或,這是你一意孤行的決定?”


    “你隻需要迴答幫或者不幫?”蒼繁神情堅定,他已經別無選擇,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辦法了。


    “一個人擁有兩世記憶後,他可能分不清自己是誰從而崩潰,最後瘋了。”沐昭並沒有正麵迴答,而是將他們都知道的情況鄭重提出。


    蒼繁無所謂地笑了笑,隻是這笑容背後的心酸苦澀隻有他自己知道,決然道:“我做不到像你一樣看著自己心愛的人而無動於衷,得不到,我寧願毀了!也好過可望不可即。”眸中閃爍的光令人膽寒。


    “……”沐昭無言,心如針紮,密密麻麻的疼。


    隻是這疼痛他早已習慣,從而麻木。


    蒼繁收斂了笑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沐昭,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我們也算是朋友吧,好心提醒你一件事。”


    “我曾窺探過荼溟的記憶,發現他的記憶殘缺不全,我不清楚這是他重生在另一副身體裏所導致的還是怎麽迴事,但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幫他恢複吧!”


    沐昭指尖輕顫,緩緩站起身,雙手緊握成拳藏在袖中,麵無表情地看著周圍結界空間無聲地破碎瓦解,聲音低啞:“我知道。而你,不該知道。”


    “……什麽?”蒼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皺眉目光複雜地盯著他。


    但還未來得及追問,就被人猛地撞開,踉蹌了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形,怒火嗖地上躥,定睛一看,一時也未發作。


    失魂落魄的荼溟在他們消失的地方不知待了多久,隻覺眼前一花,行動快過思維地上前將那人緊緊抱住,身心具是一顫,低聲喚道:“苒清……”


    沐昭根本來不及反應,心神一陣恍惚,聽著耳邊的聲音,努力眨了眨眼睛,掌心的刺痛阻止他抬起手。


    “怦怦”原來他還可以感知到心跳聲。


    隻聽一道由遠及近的怒喝:“大膽,放肆!君爻,快放開我師尊!”


    這話荼溟聽了倒是沒什麽反應,卻感到沐昭渾身一僵,緊接著懷中一空,隻餘一股玉蘭幽香,心中沒來由地一慌。


    不顧衝到眼前揮拳要揍他的夜止,忙四下尋找那紅色身影。


    蒼繁神情高深莫測地旁觀,視線在下一秒,便鎖定在出現在枯諾麵前的沐昭身上。


    因他背對著自己,單薄的背影令人心疼,無法看清他此刻臉上的表情,眸中一閃而逝的異色。


    快了荼溟一步瞬移到沐昭身側,目光帶著探究地看向他,而忽視了隱隱不安的枯諾。


    荼溟站在他的另一側,目光複雜地盯著他,想從這張冰封的臉上看出一絲異樣來。


    沐昭神色如常,與一直處於狀況外,波瀾不驚的枯諾對視。


    “……”枯諾麵色發白,隻覺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被迫迎接沐昭穿透人心般的視線,冷汗滑落。


    夜止是最後進到屋中的,在這詭異的氣氛下令他張開的嘴又老老實實閉上,眉頭緊皺,疑惑的視線在荼溟和沐昭身上來迴打量,若有所思。


    承受著三方犀利目光的沐昭不動聲色地抬起手,一點枯諾的眉心。


    “你做什麽?”蒼繁眼疾手快地抱住閉上眼睛向後倒去的枯諾,話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陰冷。


    沐昭淡然地收迴視線,指間憑空出現一張靈符,毫不在意蒼繁對他的質疑,隻對他說了三個字,沒有多餘的解釋:“去鬼幻。”


    靈符自燃,散發的紅色光芒將在場幾人籠罩,讓人不禁眯起眼睛。


    荼溟卻一把握住沐昭持靈符的手,阻止他的傳送,不容置疑道:“你和蒼繁商量了什麽?”直覺告訴他與昏睡的枯諾有關。


    “……”沐昭隻覺喉間一股腥甜,被他硬生生忍下,未看荼溟一眼,震開他鉗製著他的手。


    周圍景象變化,在看他們已身處鬼幻禁地。


    蒼繁目光發沉,神情詭譎地盯著走向中心聖樹的沐昭,對他自由來去這蘊含天地能量的禁地,心中一時分不清是對他敬畏還是恐懼。


    荼溟麵色陰晴不定地盯著他的背影,他身上那古怪的氣息又出現了,究竟是什麽?


    隻有夜止一臉疑惑加好奇地瞅著四周,心思很是單純。


    片刻後跟上沐昭的步伐,卻覺得自己明明是向他走近,為何距離越來越遠?


    沐昭背對幾人在聖樹下站定,抬手輕輕拭去唇角溢出的鮮血後落在聖樹上,閉上眼睛,感受力量從相貼的掌心源源不斷地湧入四肢百骸,虛脫之感消失,輕緩地吐出一口氣。


    “這是鬼幻禁地,你們別亂走,否則在這裏迷失,就永遠也別想離開。”蒼繁喝住夜止後解釋,打橫抱著枯諾向沐昭走去。


    夜止被這不知真假的話唬住,看向荼溟:“師尊他在做什麽?我不過缺席了一會兒的功夫,為什麽有種世界都變了的感覺?”


    他真是抓耳撓腮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荼溟仿佛沒聽到,抿唇沉默地看著聖樹下的沐昭,那單薄的身影,背脊挺得筆直,心中煩躁之感愈來愈重。


    “你要在這裏恢複枯諾前世的記憶?”蒼繁亦是一肚子疑惑無處發問。


    因為,以他對和沐昭相處後的了解,就算他問了,對方也未必會迴他一個字。


    果然,沐昭接過他懷中的枯諾,將他安置在聖樹下盤腿而坐,頭也不抬道:“帶他們出去。”


    不管蒼繁心中有多少疑慮,事已至此,他也隻能相信沐昭。


    畢竟這可是他上趕著請人家幫忙,沐昭既然答應了,不至於再陰他,雖這樣想,仍心事重重,還得鎮定自若的帶著荼溟和夜止離開禁地。


    沐昭與枯諾麵對麵而坐,掌心相貼,隻見腳下地麵發生變化,化成一望無際的鏡麵,倒映出一棵古樹下兩個身影。


    一時分不清哪是鏡中哪是鏡外?


    荼溟在鬼幻城腳踩實地後,便先發製人:“不解釋一下嗎?鬼幻王。”


    夜止咽下自己想說的話跟著附和。


    蒼繁似乎感受不到那兩人的劍拔弩張,優雅落座後給自己倒了杯茶,潤了潤喉。


    然後,盯著杯底發了會兒呆,才看向兩人,淡淡一笑,卻未及眼底,道:“故事有點長,從哪說起好呢?”聲音縹緲,視線落在幻樹上。


    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在他的目光中悄然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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