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多了。真的是喝多了。


    我隱約記得,我迴到上寶村後,幾乎半夜都是抱著馬桶過的。我跟馬桶的親密程度,超過了任何時候。


    我還記得,我把房子裏的人,都吵醒了。藏威、老譚、阿秋還有趙亮。他們陸續或集體地過來關照過我,我把他們都打發迴去了。


    我抱著馬桶使勁地吐,恨不得把腸子都吐出來。我抱著馬桶,感覺無比親切,我和馬桶聊天,探討人生,探討愛情……


    至於我是什麽時候睡去的,怎樣睡去的,我一概不知道。


    我是被叫醒的,是被郭文悅叫醒的。我不知道幾點了,我的世界裏已經沒有白天和黑夜之分。拉開窗簾,就是白天,拉上窗簾,就是黑夜。


    郭文悅站在我的床前,很急切的樣子。


    “怎麽了?幾點了?”我揉著惺忪的眼睛,渾身沒有一點力氣,揉眼睛似乎都成了力氣活了。


    “快起來。咱們去看看黃滔。這死丫頭怎麽迴事,電話關機,開機後又不接。”郭文悅著急地躲著腳。


    “沒事的,放心。黃滔那丫頭,比男人都厲害。”我安慰她。


    “關鍵是,接個電話啊,報個平安呀。讓人擔心。”


    文悅說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匆忙洗了把臉,就和文悅打車去了黃滔住的公寓。沒人,人不在。又坐車去了郊區,黃滔的家。黃滔父母說,沒迴家,電話也聯係不上。


    郭文悅就更擔心了,焦急得很。


    “昨天咱們走的時候,她是和三太子他們喝酒,要不我問下三太子。”


    三太子說,黃滔是喝多了,他是安排張校尉他們送黃滔迴去的。


    過了一會,三太子又來電話了:張校尉的電話也是關機。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昨天張校尉敢於那麽放肆對待黃滔,把酒醉的黃滔交給他們,真的不是什麽好兆頭。


    我沒敢跟文悅說,我隻是說沒事的,放心。我把文悅送迴家,我說我一定找到黃滔。


    我迴到了上寶村。用涼水好好衝洗了頭和臉,讓自己精神起來。


    我換上了運動服,鞋子也綁的緊緊的。我坐在床頭,深深地吸了一支煙,過濾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我要去找張校尉。黃滔的失蹤,肯定與他有關係。


    我去廚房找了把刀,太大,不好用。


    上寶村的小商店非常多,隻要你想得到的東西,這裏都有賣的。我在一個小商店裏,挑了一把水果刀,非常鋒利,手柄也好,握著很順手。


    我按照三太子說的地址,找到這個古玩城。這是在幾棟大廈的負一層,地下的。我還是第一次過來。下麵很空曠,滿是古玩和文物店鋪,幾乎沒有什麽顧客,不多的燈火,讓整個古玩城顯得冷清、陰森。我慢慢地尋找,尋找三太子說的那個店鋪。張校尉在這裏開著一家叫“滿鬥”的古玩店。身後的燈光,將我的影子投射到前麵,長長的,像是個幽靈。


    天快黑了,這裏的多數店鋪都已經關門了。我在這轉了幾個圈,終於在靠近角落的地方,找到了不顯眼的“滿鬥”。店門口立著兩個拴馬樁,還有石墩子。店鋪關著門,上了鎖。木製的匾牌上,兩個陽刻的大字“滿鬥。”我斷定就是這了。


    我打聽了一下,這小子沒在店鋪的時候,就在麻將館裏。


    我也知道,一般好賭的人,都有自己固定的圈子,還有固定的場所。一般是找不到的。


    三太子說,要找校尉的話比較難,盜墓出身的,躲起來很難找,沒大事情的話,他會每天去店裏的。


    黃滔依然沒有消息。這一夜很漫長,我睡不著,翻來覆去的,烙餅子一樣。


    真的很擔心黃滔會出什麽事,這丫頭性子太直,又急又倔。是個熱心的耿直人。我盼望著天趕快亮起來,我要再去找張校尉。


    天還剛麻麻亮,我就出發了。揣好了水果刀,在樓下譙麻子的攤位上,吃了個大碗的羊雜湯,兩個餅子。


    我做好準備,做好跟張校尉打一架的準備。


    古玩城的大門開得很晚,太陽都老高了,保安才懶洋洋地拉開卷閘門。稀稀拉拉的人流慢慢地灌了進去。


    我找了個地方坐下,能清晰地看見叫“滿鬥”的古玩店。


    等人是著急的。時間一點點流逝,麵前的人一個個走過,悠閑的,急匆匆的,閑逛的,送貨的,來來往往的。就是不見張校尉出現。


    煙,抽了一支又一支,仍然壓不住我心中的焦急。


    我上了趟廁所迴來的時候,驚喜地發現,“滿鬥”的門開了,一個人影在裏麵晃動。


    我激動了,拿出水果刀,握在手中,手插在褲兜裏,走向“滿鬥”。


    我跟張校尉差點撞個滿懷。這小子拿著茶杯往外走,在門口和我碰上了。


    張校尉一愣,認出了我。“你……怎麽來了。”


    我用刀子頂在他肚子上,冷冷地說:“找你,裏麵說話。”


    這小子看我來著不善,臉色有些變了,但還是故作鎮定地開玩笑:“別,別,別這樣,我這店裏沒什麽值錢的東西,看上的話隨便拿。”


    我一咬牙,把刀子往上頂了一下:“少給老子來這套,黃滔呢?黃滔在哪?”


    “找她啊,那天喝酒的胖姑娘?來來,坐下慢慢說。”


    我抓住他領口,右手的刀子又往上頂了一下:“少廢話!她人在哪?”


    這小子也有點懵了,額頭上冒出細細的汗:“前天晚上不是喝多了嗎,又不知道她住哪,我們把她送到酒店就離開了。我真不知道她在哪裏?”


    “黃滔已經失蹤一天兩夜了,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你脫不了幹係。”


    張校尉額頭上的汗珠開始往下流了,彎彎曲曲的,像幾條蠕動的蚯蚓。“大哥,你還是把刀子拿開,我打個電話問一下,搞不好她還在酒店呢。”


    我鬆開了。這小子趕緊抓起電話撥打起來。


    他說的沒錯。酒店前台說,那個女孩子一直沒退房,也不讓服務員進去打掃衛生。黃滔果然還在酒店。


    我趕緊給郭文悅打了電話,讓她先過去看看。我放了張校尉,也急忙趕往酒店。


    謝天謝地。黃滔沒事。


    我到酒店客房見到黃滔的時候,郭文悅已經在了,文悅在給我開門的時候,用食指搭在嘴唇上,給我比了個動作:不要說話。


    黃滔坐在床上,抱著被子,頭也沒抬。整個人顯得很憔悴,頭發蓬亂著,目光很呆滯,死死地盯著前麵。郭文悅給買來的稀飯和小籠包子,放在床頭櫃上,一口都沒動。


    郭文悅一直勸她吃點,她就像是沒聽見一樣。


    文悅把我拉到門外,對我說:“沒事了,你先迴去。我在這陪她,你在這她有些話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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