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曉得?」蘇大爺望著她,似乎不信,「我派人送了幾迴信兒,人迴來都說把信兒都遞到你家門口了!」


    蘇世慧搖頭,確實不知啊!莫不是……她緩緩轉過頭,望向丈夫。


    呂秀才有些坐立不安,含糊道:「是……是啊!家裏並沒收到什麽信兒,莫不是……莫不是送錯地兒了?」


    蘇大爺緊緊閉了一眼,那麽久遠的事兒,還能追究出什麽所以然。


    蘇木瞧出些端倪,小姑在夫家日子過得不順心,隻是她不表露出來,一家子也不曉得到底咋樣。


    於是,沉靜了半天,終開口,「送信兒的總歸是那些人,咱也隻曉得同個地方,捎了無數次的信兒,都石沉大海,怎這迴小侄滿月,卻是收到了,倒是有趣兒。」


    這話問到關鍵,一家子都瞧著呂秀才,想他答出個緣由。


    呂秀才尷尬笑笑,「是有趣兒,是有趣兒,定是那送信之人憊懶。」


    這話漏洞百出,根本不是正由,隻怕是信兒早就得到了,卻被偷偷沒下,並未告知蘇世慧,隻當不曉得。不想擔下蘇家的糊塗事兒罷了,可如今為何又巴結上了?


    越說下去,場麵愈發難收,到底小姑子帶夫迴門,不好給人難看,否則迴去,沒甚好臉色可看。吳氏理解蘇世慧的處境,於是打圓場,「都是陳年往事,說不清咱就不說了,如今小妹迴來,多住幾日,在爹娘身邊說說知心話,以慰藉二老的思念之情。」


    蘇世澤也附和,「說得正是,你離家那會兒幾個小輩都不懂事兒,如今眼見著成家的成家,生子的生子。多住上幾日,姑侄親近親近,你說是不,妹夫。」


    話題一轉,呂秀是巴不得,哪有什麽異議,忙道:「是,是,是,多住上幾日。」


    蘇木心裏記掛著莊園的茶樹,本不欲多留,可因著蘇世慧兩口子不明不白的關係,她還是留下來,想要瞧清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這幾日,兩口子心安理得的住下。


    蘇世慧是個勤快的,哪樣活計都搶著做,點沒有當秀才娘子的派頭。饒是蘇木帶了綠翹這丫頭,各樣雜事兒都不須經她手,卻仍是熱絡殷勤。


    不過,迴到鄉下,小六月惹爺奶歡喜。兒子養在自個兒身邊,吳氏也念著老兩口長時間見不得孫子,便多讓她們親近。做飯洗衣這些雜事兒,都不讓丁氏沾邊,隻肖在院子帶孫子玩。


    然丁氏豈是閑得住的性子,每每做飯,皆頭個鑽炤屋裏。


    蘇木燒火,吳氏掌廚,丁氏便分了洗菜的夥計。


    「娘,都不是什麽累人事兒,我忙得開,您去院子歇息。」吳氏拿著竹絲兒做的刷子,麻溜涮鍋。


    丁氏則拿了大把的蔥、蒜刮皮,「我還沒老,幹得動。」


    吳氏無奈,「我不是那意思,想你早享福哩!」


    蘇木笑道:「娘,奶是閑不住的性子,您不是不曉得,就是在炤屋坐著啥也不做,她也自在,由著她去罷!」


    丁氏這才露出笑臉,起身將剮好的蔥蒜放到灶頭,「木丫頭起來幫你娘打下手,我燒火,你最是怕熱,坐那裏做啥!」


    蘇木將腿下冰盆子移出來,一臉的狡黠,「我點不熱!」


    丁氏伸手點點她,「若非你有製冰的法子,我定罵你敗家子!」


    話出,娘倆都笑了。


    這時,蘇世澤進門,手裏拎了兩條一斤多的大鯉魚。他褲腳挽得高高的,腿肚子上都是淤泥,儼然一副剛下河溝的樣子。


    吳氏問道:「昨兒將將吃了魚,咋今兒又逮兩條?」


    丁氏忙端了木盆將魚裝上,那些魚都是老頭子養在院兒後河渠,打算過年辦席吃的。這才一斤大點,都捉兩三迴了。


    「妹夫想吃,說你做的酸筍魚最是開胃,讓再捉兩頭吃吃。」蘇世澤迴道,「明兒個十五,大集,咱上鎮子割幾斤肉,燒鵝也買隻罷。」


    他這方細細盤算,娘三卻麵麵相覷。


    姑父今兒要吃這樣,明兒要吃那樣。上了飯桌就像餓死鬼打癆,撐得不行才停筷子,一大鍋的燉雞,他一人能吃大半。


    到底是女兒丈夫,丁氏還是有包容心的,況女兒過得不好,如何都該滿足女婿,人迴去了才不吃臉色。


    「省得了,你出去吧!把腿洗洗。」


    丁氏將木盆子端懷裏,將大兒子打發出去後,便蹲在一旁殺魚。


    吳氏沒說什麽,自顧忙活,也不是多費錢的東西,吃,就吃罷!


    屋裏隻娘三,有些安靜,往日蘇世慧都在,今兒卻不見身影,蘇木好奇問道:「奶,我小姑哩?」


    丁氏冷哼,語氣頗不滿,「呂秀才說咱院兒有虱子,他頭上癢得不行,讓你小姑給她洗頭哩!」


    她一貫沒脾氣,這聲若有似無的冷哼,足見氣憤。


    蘇木笑道:「倒是享福人,秀才的派頭做的足啊!奶,咱是姑父功名加身又有教書的活計,日子該是不錯,怎瞧他那副樣子著實貪嘴。」


    吳氏衝她搖搖頭,小姑的事兒,他們大房不好說不是,惹爹娘怨懟。


    「許是……日子清貧,二人報喜不報憂吧!」丁氏歎息。


    蘇木又豈是怕的性子,緊問道:「若說活計有假,秀才名頭該是真的吧?日子清貧,總好過一般人戶,小姑身子著實弱。」


    最後一句,說到丁氏心坎,剖魚的手,頓了頓。


    吳氏見女兒說得直白,話到這份上,她也不再顧忌,「女人家生孩子傷身是有,好生將養,月子坐的好,沒甚事兒。可孩子太大,傷了胃,口味不佳,倒是頭迴聽說。」


    蘇木又道:「奶,小姑就沒同你說什麽?」


    丁氏背對著蘇木,佝著身子,蹲在地上,沒有迴話。


    這般,定然說了什麽。


    吳氏也瞧出端倪,「娘,啥事兒說出來咱商量著辦,到底是木兒親姑,咱不能不管。」


    「也沒啥事兒……」丁氏起身舀了清水將剖好的魚身衝洗幹淨,放了個幹淨的木盆,擱灶頭上,麵上滿是糾結,終開了口,「慧兒說……她娘家有個弟弟,要討親,讓咱給張羅張羅,還要借點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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