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犯界幹戈動,


    馳騁疆場逞英雄。


    匹馬單槍衝敵壘,


    保國安邦建奇功!”


    伴隨著鍾鼓齊鳴,白靜遠一身威風凜凜的將軍鎧甲,手持一杆紅纓槍,從後台一邊唱和一邊舞動,聲音嘹亮清脆,給人一種精神振奮的感覺。


    所有人聽到如此威武雄壯的台詞,都不禁湧出一股熱血報國的衝動,這就是唱詞和劇目寫的好的原因。


    當然還有一部份是白某人的高大形象,確實有一種將軍的氣質。


    舞台下的觀眾看到如此亮相,紛紛鼓掌叫喊著不錯,神色激動的湊到台前,就想仔細的觀賞一番。


    站在舞台左下側的玉稚看到此情景,目光閃動,暗暗叫好,他知道這場戲成了!


    白靜遠看到觀眾如此熱烈,不禁身子微微左右一抖,手裏的紅纓槍交替耍起,一連又是幾個舞台定型,讓人看的精神抖擻。


    “隻見那番營將士似海潮,


    遍布著山頭與荒郊。


    亂紛紛你來我往一似蜂繞,


    隊伍中馬嘶兵喧鬧吵吵。


    隻聽得鼓咚咚,


    又隻見那兵戈旌旗和那刀槍繞,


    高高下下飛騰也那聲噪。


    見一派旗旙招招,


    煙塵中號角咆哮,


    俺卻要一戰滅兒曹!”


    語氣開始高亢起來,眼神微微掃視一圈,看向另一邊的舞台,此刻竟無一人捧場,白靜遠就知道這場大戲總算是贏了。


    想到此,不禁心氣頓生,感覺一瞬間,自己猶如那戲裏的高寵附身,聲音、麵容、形體、把子(京劇裏的長兵器稱為“把子”,使長兵器對戰叫做“打把子”,相關的功夫叫做“把子功”,每種把子都有專門的套路。)紛紛達到巔峰。


    氣勢一起,嘴中台詞也是變得更加高亢嘹亮。


    “呀——!


    遙望著殺氣高,


    不由俺心如烈火燒!


    好叫人怒氣難消。


    俺咬牙關觀瞧,


    惱得無明火起發咆哮。


    休得要,直恁喬,


    哪怕他萬馬千軍,


    定要把番邦踏掃!


    想元帥槍法高強,今日因何連敗二陣!俺不免前去助陣。


    張奎賢弟,與我看了纛旗,待俺與兀術見個高下。


    來,帶馬!


    氣得俺怒衝霄!


    哪怕他兵來到,


    要把他一鼓兒剿!


    殺他個人翻馬倒,


    笑爾曹誌能不高。


    緊迫趕俺把賊巢搗,


    恰一似五閻君要命追魂交!”


    緊隨著一段慷慨陳詞,白靜遠體內氣血真氣自動浮現,猶如天神下凡,怒目圓瞪,手中紅纓槍以極快的速度揮灑起來,竟來了一段即興的‘耍花槍’。


    帶動的台下眾人紛紛叫喝,掌聲熱烈,經久不息。


    “好,這詞唱的霸氣!”


    “熱血沸騰,這才是我心目中的大將軍!”


    “笑爾曹誌能不高!哈哈哈哈——!痛快!”


    “如此強將,嶽武穆元帥都能懾服,真乃能人也!”


    “殺他個人翻馬倒!好!就是要這種氣勢!”


    “。。。。。。”


    玉稚站在台下瞳孔一亮,微微驚歎,想不到這家夥還有如此一麵,算上之前的戰鬥,這是第二次發現,一個人可以如此多的麵孔。


    “白靜遠,你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呢?”


    也許這個問題連白靜遠本人也不清楚,他的任何行為都是看自己的喜好,不喜歡就表達不開心,喜歡就表達開心,並非喜怒不形於色之人。


    但另一方麵,也有著自己的所謂‘八百個心眼子’,至少不會吃虧和遭人構陷的破爛事纏身。


    總之,到目前為止,這台挑滑車的大戲算是把自己的魅力傳達出來,接下來就要看對手會不會束手就擒了。


    玉稚小心的觀察對方舞台,雖然還在唱跳,但已經後繼不足,已經是必輸的結局。


    就在玉稚暗暗觀察雙方情況之時,白靜遠的這台大戲終於臨近尾聲,也就是最高潮的一段。


    “。。。。。。


    不是鐵浮圖,


    也不是蓬萊仙島,


    又不是鐵鍘刀,


    也不是奇珍異寶,


    俺待要把狼煙盡掃!


    哎,喜孜孜,


    除卻煩惱,


    呀——!定要把羯狗狐群一鼓掃!”


    原是高寵突出助戰,大敗金兀術,於是乘勝追擊,在牛頭山戰場西北角遇金兵大營,以為是屯糧之所,單騎踏營。金軍元帥哈鐵龍以鐵滑車阻攔。


    高寵奮不顧身,用槍連續挑翻了十一輛滑車,終因座下馬匹力盡,挑第十二輛鐵滑車時被壓死。


    “...到得第十二輛,高寵又是一槍,誰知坐下那匹馬力盡筋疲,口吐鮮血,蹲將下來,把高寵掀翻在地,早被鐵滑車碾得稀扁了...”(取自《說嶽全傳》)


    “嘎——!”隨著白靜遠飾演的高寵開始挑滑車開始,整個村中心廣場都爆發出一股沸騰之意,觀眾一邊數著被挑滑車的數量,一邊大喝鼓掌。


    手掌拍的紅腫,臉也漲得通紅,但依舊擋不住這股衝天熱情。


    “好!就是這樣!”


    “一群跳梁小醜也敢犯我國家!”


    “高將軍霸氣——!”


    “區區異族安敢如此放肆!”


    “第十輛!高將軍加油!”


    “第十一輛——!高將軍威武——!”


    “殺退賊兵——!大明威武——!”


    “。。。。。。”


    一瞬間,整個場麵變得炸裂不已,所有人齊聲高喝,為自己心目中,那個豪氣衝天,霸烈無比的高寵將軍,獻上自己的讚揚。


    隱約之間,一股淡淡氤氳之氣,從老百姓的天靈蓋之上緩緩飄出,不斷扭曲著遠處天際的幻境薄膜。


    “這是...眾生之力——!”遠處忙活大陣最後準備工作的林鳳英,突感心悸,一抬頭,看到一縷雖然淡薄,但是攜帶著恐怖的氣流衝天而起,沒入天際。


    不單是幻境裏,此刻的大明帝國和整個無盡大陸上,一個個隱藏的老妖怪都感覺到這股升騰的氣流。


    漸漸融入遠天的天道之中,隻一霎那,整個世界微不可察的一顫,原本不斷縮減的天地靈氣,竟止住頹勢,迴升了一點,然後再次迴歸原始。


    但這不到一秒鍾發生的事情,卻讓很多人精神一振,這是天道要複蘇了?


    可再一感受,卻什麽都沒有了,難道剛才是幻覺嗎?


    所有人暗暗歎息,繼續自己的閉門苦修,對於之前一刹那發生的事情,就當自己的執念作祟吧。


    白靜遠那遠超先天境界的神識,也是觀察到這縷氣流,剛想試探性的接觸,對方竟然一溜煙跑走了,直接融入虛空之中。


    “看樣子,這東西有靈性啊,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對於自己唱戲引出老百姓的眾生之力,他是真摸不著頭腦,隻得先按下不表,把這場戲結束。


    終於在第十二輛滑車來臨之際,白靜遠扮演的高寵又是猛然揮出一槍,架住滑車,剛想用力挑動,結果胯下戰馬力盡筋疲,一個踉蹌,摔倒於地,滑車兇猛的壓下,瞬間將人壓成血泥。


    哀涼的鼓樂鍾鳴聲響徹全場,看著躺倒在舞台上的白靜遠,所有人不禁哀傷不已,有些人甚至放聲大哭,這種悲劇性的英雄結尾,是最能打動一個觀眾的內心。


    “死了?怎麽可能呢?”


    “對啊!高將軍英雄一世,怎麽可能會被滑車壓死?”


    “難道高將軍根本不是英雄?”


    “不對,不是高將軍不行,而是馬匹承受不住如此巨力。”


    “對的,這是不可抗力的。”


    “可惜,可歎啊——!”


    “嗚唿哀哉——!”


    “。。。。。。”


    所有觀眾都在討論這個戲劇性的結尾,在一個人最巔峰的時候,折損於此,豈不令人歎息!


    看到大戲落幕,玉稚快速登台,學習顧義村的掌竹,開始娓娓道來,講述著這位高寵高將軍身世來曆,以及死後被賦予的榮譽。


    眾人一下子又被吸引過去,都沒看到白靜遠偷摸的溜下台,站在一側笑容滿麵的看著台上台下的人兒。


    隨後轉頭看向對麵舞台,那個因為玉稚上台,而氣的麵無血色的掌竹,畢竟,這個活,現在很少有人會幹了,結果這突然冒出的三個小鬼,一個比一個絕。


    玉稚這做法,就是明晃晃的殺人誅心,我就是要用掌竹這類的活,來擊敗你們的儺戲,自己敗在自己擅長的手段下,這股感受,白靜遠嘖嘖稱歎,估計對方很不好受。


    結果,樂極生悲,還沒開心幾秒,一股陰冷之氣襲遍全場,所有人都不禁神情一滯,眼神開始恍惚起來。


    玉稚猛然迴頭和白靜遠對視一眼,雙方暗暗點頭,將手摸到腰間的口袋裏,嚴陣以待,似乎有什麽不好的東西跑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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