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機關作為一個具有相對獨立性的司法機構,一般來說,它主要采取垂直管理模式。特別是在鐵路行業的公安係統當中,其人、財兩方麵的權力完全可以說是自成體係的,這跟地方政府所屬部門的公安係統存在一定程度的差異。


    然而需要指出的是,鐵路公安機關存在的意義在於專為鐵路行業服務,並將主要精力放在維護鐵路治安工作上麵。正因如此,鐵路集團公司對於公安係統而言具備協助管理的職能,從這個角度來看,又與地方政府的公安係統略有相似之處。具體到鐵路公安處這邊,除了要服從上級鐵路公安局的垂直領導之外,同時也要接受來自鐵路集團公司的協同領導和指揮。


    所以,當公安處遵循鄔良所下達的指示時,這種情況實屬正常現象。簡單來講,鐵路集團公司和鐵路公安之間的關係,可以用一種“溫柔性”的領導與被領導關係來形容是比較形象的。基於此,身為集團公司的領導,對待鐵路公安局以及公安處的領導,一直以來都表現得相當客氣有禮。


    “鄔總啊!”賈衛國滿臉諂媚之色,屁股半搭在沙發邊上,身體前傾著說道:“經過我們治安隊對售票那三個人進行反反複複的審問,可以說是費勁了功夫,可愣是沒有發現他們和那些票販子之間存在一絲一毫的瓜葛呀!實在是沒辦法確定這三名職工有什麽違法亂紀的行為呐。所以呢,您看看接下來咱們該咋整才好喲?”


    鄔良端坐在辦公桌前,靜靜地聽完賈衛國的匯報。盡管心中已然升騰起一股強烈的不滿情緒,但他深知此刻絕不能像對待普通下屬那般嚴厲。於是,他先是扶了扶金邊眼鏡,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隨後語氣平緩而又略帶深意地開口道:“嗯……鄂說賈處長啊,咱倆相識也有些年頭了吧,平日裏鄂待你如何,想必不用鄂多說,你心裏也是有數的,每次你找鄂安排裝車的事兒,鄂哪次不是盡心盡力,從未把你交代的事情給耽擱嘍,你仔細迴想迴想,是不是這麽個情況?”


    說到此處,鄔良稍稍頓了一頓,目光緊緊盯著賈衛國那張陰晴不定的臉。


    賈衛國和鄔良之間可不隻是簡單的工作關係那麽單純,他們之間還存在著一層不為人知的特殊關係。原來啊,這個賈衛國的家人一直幹著倒賣“車皮”計劃的生意。由於他自身能力有限,他少不了時常求助於鄔良,請對方給予了諸多的關照。


    而作為迴報呢,賈衛國自然也不會虧待了鄔良。每當鄔良對他家人的“走車”之事關照之後,賈衛國便瞅準時機跑到鄔良的辦公室去“匯報”工作。說是匯報工作,其實就是趁機塞給鄔良一個厚厚的“信封”。


    聽了鄔良十分露骨的話之後,賈衛國滿臉堆笑地說道:“鄔總啊,您對我的關照那可真是沒得說!我賈衛國心裏頭真的是萬分感激啊……不過呢,鄔總,您這次交代給我的這個任務,說實話,我們可真是拚盡全力啦!您想啊,我們連票販子都還沒抓住呢,就直接把那三個售票員給傳喚過來問話了,這從程序上來說多少還是有些不太合規的,而且這裏麵確實也承擔著不小的風險呐!”


    賈衛國深知此次未能從售票員身上發現任何破綻,這令鄔良很是不滿。實際上,他賈衛國又何嚐不想抓住車站方麵的把柄呢?然而,這迴在售票員身上確實找不到絲毫可供利用其做文章的地方,因為人家自始至終都未出現過任何違規之舉。


    “鄂說賈處啊,雖說這些售票員可能自身並沒有什麽不當行為,但大家都曉得你們公安向來辦法多、手段高明。難道就不能給售票員安上個跟黃牛黨相互勾結的嫌疑之名嗎?哪怕隻是製造出這麽一個疑似的說法來,您瞧瞧鄂會怎樣讓那曹清連吃不了兜著走!”此時此刻,鄔良已然將話挑得再明白不過了。


    賈衛國聞聽此言,心中不禁猛地一抽,暗自思忖道:這鄔良的心腸可比自己還要狠幾分呐!他竟然想要我采取“刑訊逼供”之類的手段!


    事實上,治安隊針對三位售票員展開的傳喚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他們除了避免采用國家一直反對的那些極端手段外,其他各式各樣的方式卻幾乎都被用上了,甚至就連一些為人所不齒的狡詐手段也都毫不猶豫地使了出來。


    其中,治安隊竟然公然撒謊,聲稱已經成功抓獲了好幾個票販子,而且這些票販子紛紛供認自己認識眼前的這三位售票員,並信誓旦旦地表示彼此之間存在著見不得光的利益輸送關係。如此卑劣的誘騙與欺詐行徑,直把這幾位原本老老實實的售票員氣得都發瘋了!


    盡管賈衛國向來對鄔良的話唯命是從,心中更是對曹清連充滿了怨恨,但即便如此,倘若真要按照鄔良所言,去動用那些違規的手段來整治單位裏的職工,賈衛國也絕對不敢輕易去冒這樣巨大的風險。畢竟他心裏也是有一個底線的,清楚知曉這幾名售票員壓根就不存在任何個人不當行為。假如這些售票員當真與那些票販子稍微沾染上哪怕一星半點的關聯,那賈衛國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狠狠地報複曹清連一番。


    麵對鄔良這位對法律一知半解的領導,賈衛國感到十分為難。畢竟直接駁斥他的麵子並不是一個明智之舉,但又不能違背自己內心對於事實真相的判斷。於是,賈衛國略微思索了一番後,用一種委婉而含蓄的語氣開口道:


    “鄔總啊,關於這件事情,經過我們反反複複、仔仔細細地調查以及嚴格認真的審問,可以確定的是,這幾名職工真的沒有個人違規行為的蛛絲馬跡存在。而且呢,可能您也知道,據掌握的情況,就連北京那邊專門負責路風管理的部門,還有他們神州車站自己,都已經針對此事展開了十分詳盡的深入調查,結果同樣也是沒有發現哪怕一點點可疑之處啊。如此一來,實在是讓我們無從下手,找不到可以利用來大做文章的地方喲......依我之見呐,要不咱們暫且先放一放,等待其他合適的時機再出手也不遲嘛,鄔總您說是不是?嘿嘿!反正我就不信了,這偌大個車站日後的工作當中還能挑不出一點兒毛病來不成?”


    曆來對賈衛國比較客氣的鄔良,這次不知為何也不太客氣了。他聽完賈衛國滔滔不絕的一番解釋後,眼睛珠子猛地一瞪,嘴唇微微上揚,然後用力向上一翻,露出一抹不屑的神色,緊接著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哼!你這個賈衛國賈處長呀,瞧瞧,鄂看交給你的這個任務,你怕是壓根兒就沒打算去完成吧?既然如此,那就算啦!反正依鄂看呐,你這個賈賴子也就這點能耐嘍!”


    鄔良滿臉戲謔地嘲諷道,甚至連賈衛國那個鮮為人知的“賈賴子”外號都毫不顧忌地叫了出來。然而令人詫異的是,麵對鄔良這般毫不留情的挖苦與諷刺,賈衛國竟然沒有絲毫惱怒之意。


    要知道,如果換做是其他人膽敢這樣直唿其名、還用上這麽難聽的外號來稱唿他,恐怕賈衛國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當場跟對方翻臉不認人了。可偏偏對眼前的鄔良,賈衛國卻是出奇地寬容和忍耐,似乎無論鄔良怎樣冷嘲熱諷,他都能夠坦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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