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嘉良見到老城主這個樣子,更有了說話的底氣。度厄迴煞丸的效用也是有限的,入魔程度愈輕的人來用效果愈好。


    看見推門而入的顏道君,他眼光閃了閃,或許他可以尋求這位的支持。卞嘉良恭敬又惶恐地看向華宮:“前輩,你也看見了,我父親,怕是救不迴來了。”


    他的通紅的雙眼爆滿血絲,渾濁的淚水充斥眼眶。他這個年紀和修為,稱得上盛年,這樣一位一貫威嚴穩重的城主遇到至親的生離死別也會流淚。不全是做戲,若是有一點辦法,他怎麽會放棄用臂彎環抱他成長的父親呢。


    華宮可不吃這一套,若是他早些把丹藥拿出來,老城主的情況怎麽也會比現在好。


    卞嘉良繼續道:“前輩,這度厄迴煞丸實在太珍稀了,現在我手上真是隻剩下了一枚,這一枚也不是為卞某自己留的。”


    太一宗不至於連自己人都瞞著,可它將丹方據為己有無疑是增加了度厄迴煞丸的珍稀程度。


    華宮還是不為所動,一個人若是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見死不救,他怎麽配為人子,他怎麽配為人?


    卞嘉良留意著華宮的臉色,若是平常時候,麵對這樣一個大能,他當然會順從來討好。但是,現在是什麽時候?不像宗門內部的長老那麽樂觀自信,他這樣深入底層的人才了解修真界的大部分人,隻有他這樣的人嗅到了危險氣息……


    麵對陰沉著臉的華宮,卞嘉良硬著頭皮道:“卞某先是梅城的城主,再是一個兒子。”


    說到這裏,卞嘉良側身看了牢籠中的魔人一眼,他閉上眼,聲音幾不可聞:“若是父親知道了,他也會讓我這麽做。”


    他胸膛起伏著,深吸一口氣。再睜眼,他眼中已是堅定的眸光,沉聲道:“我卞家人世代鎮守梅城,梅城人的生死就是我們的生死,梅城人的老幼就是我們的老幼。卞家的人不怕死,若是為了修仙界,以身殉道,雖死猶生。我們願把生的希望留給修仙界,留給那些有希望的人。”


    在修真界,每個修士都有自己的道,他們的道決定了他們在修仙界的位置。卞嘉良的道便是守護之道,他以他心護梅城,不論倫理道德,不論善惡正邪。


    華宮一時不知道說什麽,若是他們一族人都做了以身殉道的打算,他還有什麽能去要求的呢?


    顏嫿涼涼開口:“你之所以這麽做,隻是因為老城主已經沒有價值了。你還記得他是如何撫養你長大的嗎,你還記得他曾為梅城做出的貢獻嗎?若是把一位對修真界做出建設的修士榨幹價值後棄如敝履,這樣的修真界有什麽資格獲得生的希望?”


    卞嘉良身上的遮羞布好像被人生生撕去一般,他不是因為顏嫿的話而羞於見人,而是他本就羞恥慚愧。他怎麽會不記得呢?那些被父親架在脖子上嗬護長大的時光,童稚時對威嚴英明城主的崇拜和敬仰。若是可以,他恨不得交換身份,以身代之。


    但他也不會改,他本來就是卑鄙的,無恥的。人生下來雖然被叫做人,和妖族劃開了界限,但他們身上有無法剝離的獸性。就像妖獸中的族群會拋棄年老體弱者,他們也會放棄無價值者,這是為了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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