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幃風動花入樓,高調鳴箏緩夜愁。


    四麵寂靜,隻有顏嫿所在的畫舫還歌舞升平,依舊可以花天酒地。


    不知道何處劈來一刀,斬開水麵,卻不傷船身分毫。顏嫿一拍矮桌,船穩穩地浮在了空中。


    寂靜了一瞬。


    釘在船帆上的,不隻是武器,還有一位刀客。


    清脆的瓷器碎裂聲,是酒壇砸在船板上的聲音。


    “都給我停了!”這一聲大喝含著言咒的力量,船上的人都被定住了。


    一時間,隻有遙遙的箏聲響起,幽怨哀愁。


    他高聲吟唱一句:“唿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顏嫿飲下一杯酒。


    “奏樂吧。”


    伶人們又能活動了,戰戰兢兢地彈奏起一首中規中矩的曲子,不敢愁也不太敢樂。


    但略帶點歡快的歌曲還是衝淡了那股凝重和愁緒。


    秦震不悅道:“你是何人?妨礙我借酒消愁了。”


    “酒不該在愁的時候喝。”對顏嫿來說,喝酒是一件享受的事,絕不是用來把人灌醉的。


    秦震跳到船板上,衝過來拿了顏嫿的酒壺,在她腳下滾了一圈,把酒水澆入口中。


    “好酒!”這人什麽來頭,有這麽好的酒。


    顏嫿拿起一個果子啃,睨他一眼:“賞你了。”


    “哈哈哈哈,”秦震仰天大笑,“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管你是誰。”顏嫿抬手引向出口。


    “要傷心自己找個地方哭去,離開我的畫舫。”


    “你知道我是為什麽愁嗎?我……”秦震一副天塌下來的口氣。


    “那又如何?幹我何事?”


    秦震一時語塞,恨恨地滑到顏嫿身邊坐著。我偏要留在這裏擾你的興,你奈我何!


    顏嫿可不管他,她的畫舫,有緣人盡管上來。


    國都又跟翎城不一樣,這裏的怡紅院可是十分有名,號稱小倌們都賣藝不賣身的。


    身穿的是白衣,姿態清雅,一旁黑乎乎的秦震嗤笑了一聲。


    他轉身仍用一把扇遮住了臉,素扇上是含著暗香的墨梅。


    請以扇舞,悅我賓客。


    終於,那扇子移開,顯現那令人期待已久的容顏。


    卻戴著半邊無臉麵具,露出一雙狹長深邃的眼睛來。


    一般的舞姬是柔媚的、博人愛憐的,他的扇舞是雅致的、帶著一股貴氣,竟硬生生給人莊重之感。


    “沒有一點男子氣概!”這話全當耳邊風。


    怡紅樓的頭牌呢,她可要好好欣賞。顏嫿品著酒,明珠張大嘴,目不轉睛。


    “流口水了。”


    明珠連忙摸了一下下巴,發現自己被涮了。正要怒視那個流浪漢大叔:“人呢?”


    再出現,秦震已經換上了太一宗宗服,同樣是一身白衣。


    顏嫿:?


    “這大叔長得真帥。”換上一身氣派的衣服,刮了一臉邋遢的胡子,人模狗樣的。


    太一宗驚雷峰峰主,曆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據說已經離宗幾十年了,沒人知道他的行蹤。


    就這麽巧?她這什麽運氣。


    秦震上來就是剛硬霸道的刀法一套,大開大合嚇得絲竹都噤了聲。


    低沉優雅如泉水淩淩的聲音響起:“倒是信昭獻醜了。”


    無臉麵具緩緩揭下,印入眼簾的是一張眼尾染紅的俊美臉龐,那眼角的一絲豔絲毫不影響他的矜貴氣度。


    與之相比,秦震的英勇之氣更合大眾的眼緣,更何況秦震修為高深呢?場上大半女子都為秦震傾倒。


    “都美。”顏嫿認真地評價道。


    沈信昭噗嗤一笑,看向場上狂放霸氣的刀客,她竟是覺得他舞刀舞得美呢。


    畫舫上的人越來越多,不再限於怡紅樓公子們的獻藝,在秦震的引導下,漸漸變成眾人的狂歡。


    秦震覺得這個小女子當真有趣得很,不僅有他喜歡的酒,跟她談天說地起來也頗為投契,不見女子的扭捏拘束。


    她還能跟他劃拳賭骰子,談到興頭上一人舌戰群儒也不在話下,主要是從沒人敢罵他,還罵成這樣。


    宴會正到眾人興致最高時,秦震卻發現顏嫿已經離了席。竟是嫌眾人吵鬧無趣嗎?真是遊離於紅塵之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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