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蘇三爺第一迴來蘇老大的小院兒。


    青灰磚砌成的院牆外種了一圈果樹,樹枝修剪整齊,樹幹以稻草包裹,樹下種有蔥蒜,還有些不知名的藤蔓。


    沈氏跟隨而來,她也環顧這座院落,雖不大,卻修得細致,比起蘇大爺的磚瓦房好太多。


    這時,門突然打開,出來個十六七歲的小夥。想是沒料到門前站兩人,呆愣在原地。


    「你們找哪個?」他問道。


    這人麵生,想是侄媳娘家兄弟。


    蘇三爺客氣道:「我大侄可在家?」


    吳三兒愣了一下,將門打開,轉身朝屋裏喊道,「姐夫,有人找。」


    小院兒堂屋內。


    蘇三爺夫婦端坐著,眼見吳氏端茶遞水,又上了瓜果。並不在屋裏逗留,做完這些就迴屋去了。


    屋子裏隻餘夫婦倆和蘇世澤、蘇木父女,吳家人不知是在忙什麽,還是有意避諱。隻在二人進門時招唿兩句,後並未露麵。


    沈氏眼睛不住往院子瞟,侄媳的娘家怎好意思厚臉皮住女婿家,她放低了聲音問道:「大侄,侄媳娘家就這般住著?」


    蘇世澤點點頭,「田地多,爹娘幫襯,且二灣的房子燒了,二老沒去處。」


    沈氏皺眉,「那也不好這般一直住著,傳出去像什麽話!」


    蘇世澤麵上有些尷尬,旁坐著啃柿餅的蘇木卻聽不過了,「三奶這是什麽話,田地多,無人操持,總是要請人的。請自家人省了工錢,包吃住,那是應該的。拋開這些,他們是我娘的爹娘,就是白吃白住,那也是理所應當!」


    「你小娃子不懂,他們再好到底姓吳,咱們蘇姓才是一家子!」沈氏聽不得她胳膊肘往外拐的話。


    蘇木看都不看她一眼,專注手上的柿餅,漫不經心道:「三奶說得是,我不懂,我隻曉得,誰在我家危難時伸援手,誰又落井下石,誰又袖手旁觀。這人那,要懂得感恩。」


    沈氏聽這話,自覺心虛,再不敢多說一句。隻幹巴巴笑兩聲,端起茶杯,掩飾自個兒的尷尬。


    蘇三爺瞪了沈氏一眼,隨後和顏悅色看向蘇木,「別聽你三奶亂說話,你家事旁人管不得半分。」


    「還是三爺明事理,我家是分出來的,大事小事,自有我爹操持,」蘇木臉色也緩和下來,「三爺,今兒上門,可是有啥事?」


    終於說到正題,蘇三爺卻忐忑起來,他站起身,走近父女倆。


    「前夜的事兒你們也曉得了,鬧成那般田地,我慚愧。二侄媳婦人見識,瞧不見遠大的好處,我那是為了一家人著想,隻有官兒繼續做下去,才能讓你們後輩得福。所以,我今兒個來,還是為了銀子。」


    說著,觀察二人臉色。


    蘇世澤眉頭皺起,似為難,旁蘇木倒是沒什麽變化,聽得她道:「三爺您找錯人了吧!年前咱將將把債務還清,哪有什麽餘錢。」


    「這個我曉得,」蘇三爺忙道:「咱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人家,哪兒能隨便拿出幾百兩銀錢來。」


    蘇世澤看過來,疑惑道:「那您說為錢而來,是何意?」


    「是這樣的,」蘇三爺複又坐下,緩緩道:「這筆銀錢打算同子錢家借,這不得抵押嘛!我的田地,大哥的產業,還有你二叔幫扶些。算到頭還差一百多兩,曉得你購置了三十畝田地,我就借地契當個抵押,到時候銀子我自個兒在還上。」


    他說的輕描淡寫,就似賣菜一般,蘇世澤卻聽得心驚膽戰,「咋能借子錢呢!那利滾利,是會害死人的!」


    「不會!」蘇三爺笑笑,「年限內還上就什麽事兒沒有,我官職保住了,三百兩都是小事兒。」


    好哇!銀子撈不著,竟想出這樣的法子。若不是他們在郡城待過一段時間,知道他的底細,還真就信了。


    「三爺,我們可賭不起。」蘇木冷冷道。


    「你們別不信,我管文書,什麽申報不經我手?想要報上去,不得花點銀子?莫說三百兩,就是三千兩,也能成!」蘇三爺急忙道。


    蘇木沒了耐心,站起身,拍拍手上的柿餅霜屑,「騙鬼去吧!」


    「嘿!你這孩子!」蘇三爺怒了,還沒個晚輩敢對他這般無禮,「大侄,你瞧瞧你女兒,沒個禮法教術!」


    蘇世澤有些為難,丫頭是有些過了,斥責道:「咋能跟長輩這般說話!」


    老爹這一說,她更氣了,「我可以沒有這樣巴著自家親人啃骨吸血的長輩,地契在我手上,要想,門都沒有!三爺還是迴去吧!我是個鄉下野丫頭,撒起潑來,您就沒顏麵!」


    「你!我是你三爺!誰教你這麽說,今兒非得教訓你不可!」


    蘇三爺怒不可遏,揚起手就要扇蘇木,沈氏早就想教訓她,欲上前捉住人。


    場麵一時控製不住,蘇世澤雖覺女兒無禮,可不能由著被人打,忙去護。


    堂屋的熱鬧自然將屋裏吳氏等人引來,見蘇三爺夫婦要打蘇木,哪裏會同意,拉人的拉人,護住的護住。


    蘇木氣得夠嗆,居然敢打她。


    她便鑽空子去炤屋,端來一盆水,一下潑到夫婦兩身上。


    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蘇三爺更怒了,蹦躂更高,直撲向蘇木。


    蘇木跑得快,又鑽進灶屋舀水出來,潑過去。


    一邊罵道:「滾出去,沒有你這樣的親戚,從今往後,我一家跟你斷絕關係,老死不相往來!」


    夫婦倆被潑得濕透了,寒冷刺骨。二人被蘇木逼向門外,偏被一家子拉住,打她不得。


    便張嘴罵,卻被一盆水潑正著,沈氏沒站穩,踉蹌倒地,蘇三爺也被她拉著往後倒。


    二人落地之時,蘇家大門一砰得關上了。


    村子就這麽大,一家挨一家,一戶挨一戶,饒是蘇家小院兒坐落在官道對側,那動靜還是將各家各戶都引了來。


    一貫安靜的木丫頭今兒是跟誰吵鬧呢!


    大家夥兒圍過來一看,蘇三爺夫婦倆渾身濕透倒在地上,衣衫淩亂,頭發濕透,渾身沾滿了稀泥,真是相當……丟臉。


    夫婦倆臉青一陣白一陣,忙攙扶著,灰溜溜離去。


    人被趕走,蘇木的怒火也熄滅了。


    迴頭見吳大爺、蘇世澤和吳氏等人也被她潑濕了衣裳,頓覺委屈,哭著跑迴自己屋子去了。


    這是她來這個時代,第一迴哭。不知道是因為老蘇家肆無忌憚的剝削,還是老爹的怯懦愚孝,她心裏難受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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