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舒迴到家不算很晚,也就十點過一些。


    看到客廳裏的燈是關著的,她放輕了動作在玄關處換鞋。


    起身的時候兒童房的門也被拉開了,楊舒抬頭,在昏暗中看到了許校程。


    楊舒換好鞋子站直了身體,不知是不是因為剛才自己騙他去見蘇印,楊舒有些不敢去看許校程的眼睛。


    “小象睡了?”楊舒問。


    許校程走過來,伸手按開了燈,一瞬間房間裏明亮起來。


    “睡了。”睡之前一直拉著他的胳膊不肯撒手,口口聲聲叫著他“爸爸”。


    許校程原本想說些什麽,可看著孩子幼稚的臉,那句話終究是沒說出來。


    他繞到沙發這邊,拿了外套放在臂彎裏,又順手撈起了桌上的鑰匙。


    楊舒安靜看著他的動作,沒說話。


    她倒了一杯水遞給他,說:“今天謝謝你。”


    許校程接過水杯,一口沒喝,放在了桌子上,他語氣極有修養,卻又客套疏離。“應該的。”


    許校程將鑰匙放在兜裏,站在那裏不緊不慢的扣著袖口。


    楊舒側頭,有些出神的看著他的動作,有些好奇的開口:“商場裏那人就是蘇印。”


    許校程的扣袖口的動作沒有停,抬頭淡淡的掃了一眼楊舒。眼神裏顯而易見的三個字:“所以呢?”


    態度卻有些無所謂。


    楊舒繼續問:“所以我很好奇你會不會去見她。”


    她問的直白,卻也是實話,許校程會不會去見蘇印?這是楊舒好奇的。


    許校程的視線看了過來,一會兒又從她的臉上移開,扣好了衣服扣子,他聲音淡淡的迴應,“已經分開了這麽多年,去見她做什麽?”


    楊舒愣愣的看著他。


    許校程繼續道:“如果真的想找,當初就不會分開。要是不分開,現在可能”他伸手在前方的空地比了比,唇角帶著一些笑意道:“現在孩子都和小象一樣大了。”


    楊舒覺得他笑的有些殘忍。


    她看著男人淡漠雋秀的臉,過去這張臉上是痞氣與帥氣,還有生人勿近的冷意,現在更多了一些淡漠和成熟。但照樣無情。


    “那蘇印挺可憐。”楊舒歎一口氣道。


    許校程已經邁出了步子一頓,他迴頭看了她一眼,說:“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憐。”


    她向來有她的傲氣,有她的執著。這一點,許校程從來都知道。


    可也是他,曾經一點點將她從高處拽下來,陪他一起在陰溝。


    現在,他已經站在了最光明的地方。


    她也應該是在最光明的地方,知名畫家、天才般的橫空出世,年少成才,蘇印確實也該站在最光明的地方。


    -


    -


    經過幾個月的精心準備之後,“知風係列”畫展在北京51號空中藝術館舉辦。首展為期十五天。


    徐陵在新加坡工作,誤了航班沒有及時趕迴來,給蘇印打電話的時候言語裏都是遺憾。


    蘇印說沒關係,等下次展出的時候再來。


    開展的當天,蘇印去了現場。


    她一身米白的長裙,長長的垂吊耳環,一頭微卷的黑色長發散披著,妝容精致,麵容娟秀。


    和去現場的人交流攀談。


    蘇印不是一個健談的人,可在自己畫展的現場,見到因為真心喜歡她的畫而來的人,他們聊的還算投機。


    有人問她創作“知風係列”的靈感是什麽?


    蘇印仔細想了想,很認真的說了自己的創作曆程,她說在將近四年的時間裏跑去了撒哈拉,去了冰島,也去了東非,最後迴到國內,在西藏待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後去了雲南。


    到雲南之後才有了把見過的景象記錄下來的想法,一年的時間完成了近十幅畫作,意想不到的高產。


    那人看著漂亮的女人,似乎有些不能相信一個女人竟會跑這麽多地方,他略帶詫異的問:“這算是采風嗎?會有朋友和家人陪你去嗎?”


    蘇印笑笑,搖了搖頭,“我習慣一個人,沒有一種陪伴是長久的。”她說。


    六年來,遇到過很多人,沒有一個是能夠長久的。


    那人沉思了一會兒,帶著輕鬆的語氣問:“聽說藝術家都有些怪癖,你也有嗎?”


    蘇印略微傾斜了身子,揚眉道:“有啊。”


    “什麽?”


    蘇印答:“尋求新鮮刺激,不委屈自己。”


    那人沒反應過來,消化著蘇印話中的意思,蘇印嘴角帶著清淺的笑,有些涼薄。


    向恆找急忙慌的走進來,在人群裏尋找蘇印,漂亮身材極佳的女人並不難找,他掃視一周就看到了。


    朝著蘇印走過去,低聲說:“陳雋來了,就在大門口。”


    蘇印的臉色幾乎是一瞬間就沉下來,她眼神在向恆身上定了幾秒,“他怎麽找來的?”


    言外之意就是:是不是向恆告訴他的?


    向恆一臉的無辜,體會到蘇印眼神裏的意味立馬解釋:“絕對不是我,上次你說過之後我就再沒和他聯係過。”


    臨了又補充一句:“我發誓。”


    蘇印移開目光,向大門口看了一眼,提著裙子向側門走去。


    向恆懂了,快步走向大門口去迎接那位陳大爺。


    他剛走到門口,就進來一個人。


    微卷的亞麻色頭發,上麵帶著淡淡的藍色,很高的個子,一米八以上。穿著一件黑色的夾克,黑色工裝褲,馬丁靴,很帥氣的臉上卻帶了一些煩躁和焦急。


    一進來就問:“蘇印呢?”


    向恆一噎,目光飄忽,無意識的看向側門那裏,早已經沒了蘇印的影子。他鬆了一口氣,一本正經,臉不紅心不亂撒謊:“不知道啊。”


    說完還攤攤手。


    男子看了他一眼,想要從向恆的臉上看他是不是撒謊了,看了半晌,向恆是出乎意料的鎮定。


    他伸手指了指向恆,指尖戳著他的胸口,力道還挺重。“你最好沒騙我!”


    說完,朝著畫展裏麵走去。


    向恆長長舒了一口氣,立馬跟上去,焦急道:“哎,蘇印真不在裏麵陳雋,哎,人真不在這裏。”


    陳雋轉遍了館內所有的地方,才確定了一件事,蘇印確實不在。


    他走路走的有些急,停下來有些急促的喘息著,鼻尖也染上了一層薄汗。


    旁邊正在看畫的兩個女孩朝著陳雋的方向看過來,小聲議論:


    “那誰啊?”


    “不知道,挺帥的。”


    他們不知道陳雋的來頭,可看他酷酷的穿著打扮,也不像是來看畫展的人。


    旁邊的人還在小聲議論,陳雋好不容易打聽到蘇印的畫展開了,也聽說開展的第一天蘇印會來現場,他從賽車現場著急忙慌的趕過來,沒想到還是沒見到人。


    陳雋心裏本就煩躁,結果旁邊的兩個女人跟看猴子一樣的看他,還議論紛紛。陳雋可不管他們說的其實是誇他的話,他隻是覺得煩躁。


    含著不耐煩和冷意的眼睛就朝著那兩姑娘看過去,低聲一句:“操”


    向恆剛跑過來,就聽見陳雋嘴裏的那句,他忐忑著上前,當和事佬,放低聲音道:“怎麽了,怎麽又操上了?這是文雅場所,注意措辭。”


    陳雋惡狠狠的看了他一眼,“你能閉嘴嗎?!”


    得,兇人的勁兒和蘇印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向恆還想說什麽,偏頭去看,卻見陳雋正瞅著一幅畫出神。


    陳雋看著牆上掛著的那幅畫,是可可西裏,淡綠的草,深藍色的湖,還有幾隻羚羊。這畫麵跟他和蘇印在可可西裏見到的景象一樣,卻又不一樣。


    他是見過實景的,但畫給人的衝擊力更大。陳雋向來不是一個懂文雅的人,更不懂蘇印的藝術,繪畫筆法技巧這些他統統不懂。


    可是他知道,他喜歡這幅畫。


    他也喜歡蘇印,不是玩玩而已,是真動了心。


    向恆見他專注的看著畫,“你和蘇印分手了?”


    “沒分。”


    “可蘇印說分了。”


    陳雋一記冷目過來,向恆立馬慫的閉嘴。


    陳雋說:“她和我鬧脾氣呢。”


    向恆沒說話,蘇印也會鬧脾氣?


    “你惹了她?”向恆問。


    陳雋低了低頭,傲慢張揚的男人第一次有些底氣不足的迴應道:“不小心惹的,等她氣消就好了。”


    他又一次問向恆,銳利的目光打量著他,“蘇印真的沒在這兒?”


    向恆吞了口口水。搖搖頭 道:“沒,沒在這兒。”


    怕自己這話沒有說服力,向恆又解釋道:“你也知道蘇印是什麽脾氣,既拽又強的,畫展她不想來我也動員不了。”


    陳雋沒說話,又朝著麵前的畫看了眼,轉身離開,步伐有些快。再門口又停頓了一下,向恆的心提到嗓子眼。


    陳雋隻是停頓了一下,便又重新邁著步子離開。


    靠!怪嚇人的。


    向恆確定陳雋離開後,才繞到後門那裏。


    出了後門,沒人。


    這是走了?


    向恆又掃了一眼,看見大理石柱旁一個米白的高挑身影。


    蘇印靠在大理石柱旁抽煙。


    向恆走過去,看著蘇印說:“人走了。”


    蘇印點點頭。


    “你躲著他做什麽?陳雋那人你越躲他,他就越來勁兒。”向恆和陳雋是大學同學,還是舍友,自然了解陳雋的脾氣。


    “怕麻煩。”蘇印迴複。


    “你甩的他?”


    蘇印將煙撚滅,迴應:“不是。”


    -


    -


    喧鬧的酒吧,許校程走進去,順著走廊去找包廂。


    在2006號包廂門口,他推門進去。


    包廂裏酒味十足,音樂喧鬧,震的耳膜生疼。


    看過去,終於在包廂的那端看到陳雋仰躺在沙發上,周圍圍了兩三個女人。音樂震天,那方嬉笑吵鬧的人壓根沒注意到包廂裏進來的人。


    許校程掃了包廂一眼,走過去按開了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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