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東西怎麽說呢?


    畢竟不是這年代的工藝,她也不敢真的拿了出來。


    邢琳想了一下,道:“這東西還是上次我去鎮上,鳳來酒樓的秦小姐給我的,說是幹活時候用不磨手,我當時也沒在意就帶了迴來,誰能想到還真的用上了。”


    “娘就兩雙,也沒多的,平時娘也不幹活,所以說錯啥了你也別生氣。”邢琳說著,拿起旁邊的碎布條子,“娘看那手套的樣子,好像跟用布包著也差不了多少,你看能不能跟大家說,用衣服包裹著手一樣的。”


    沈來福自然不會跟他娘生氣。


    從他記憶中,娘就沒下過地。


    自然也不會知道,用衣服包裹鋤頭把的確不會磨手,但是卻因為無法來迴自如拉扯,也會耽誤了幹活進度。


    他就是看三叔一雙手都是血泡,才會想著問問娘有沒有多的。


    之所以說是想給拴子,是因為他知道娘不喜歡沈家人。


    既然如此,他將他的借給三叔用就是。


    一人一天換著用,也不至於爛了一雙手了。


    “娘你別生氣,我就是覺得這東西好用,才想著當個好人給拴子帶一雙,我也知道這東西不該是文西鎮有的,光是這材質,這裏都不會有。”


    “他們看到我跟大哥手上的手套,也知道是稀罕物件,也沒說要,是我自作主張問娘有沒有多的,娘不必在意,就當我沒說過,吃飯吧!”


    “好。”


    她還是很聽話的。


    你說當作沒說我就當作沒聽到。


    *


    沈家老宅。


    沈星迴到老宅進了廚房,就看到陳寡婦的兩個孩子,一人捧著一碗麵糊糊咕嘟咕嘟地喝著。


    兩人看到他,就像是害怕他會跟他們搶吃的似的。


    背過身去,就開始唿唿的吃著。


    沈星見狀眉頭微皺,他沒說話,退了出去。


    他一向都是家裏最老實的一個,所以這次挖山找水去的也是他。


    三房夢氏有身子不能上山送吃的,就讓他大女兒大美送飯上山,平時吃的也都是一些麵糊糊加了粗鹽。


    挖山找水本來就是力氣活,吃不飽根本沒辦法幹活,大美還每一天就給他送去半碗麵糊糊。


    也是他兩個侄子看他可憐,分給他半碗米飯。


    一開始他還不好意思,可後來實在扛不住,接受了兩個侄子的分食。


    這麽多年他也是第一次吃到這麽純的大米飯。


    白花花的大米飯,配上也不知道是啥炒的肉末菜,酸酸的很是開胃。


    喝的是蛋花湯,純正的蛋花湯。


    他也是托兩個侄子的福,才吃到這些。


    整個窯來村都說,大嫂帶著幾個孩子發財了,以前他還不信,如今信了。


    就這日子,也就隻有在過年的時候,才能吃上一頓。


    若是平時,他想都不敢想。


    但是大嫂家,卻將這些東西,當成了家常便飯。


    今個上午大家夥終於看到水了,一個個高興得如同過年一般。


    有了水,就代表田裏的稻穀有救了。


    有了水,大家就能不再吃野菜,有了上頓沒下頓了。


    有了水,大家的日子就都好過了。


    大家夥本來想一鼓作氣挖穿岩石,讓水快點流進水田。


    但是裏正卻讓大家一起下山吃飯,一個是將這個好消息先告訴家裏人,再一個就是裏正覺得大家夥都累了,休息休息。


    盡管大家夥嘴裏喊著不累,可眼底的紅血絲,也掩蓋不了疲倦。


    最後在裏正的強勢下,大家夥隻能下山迴家休息一個時辰,再一起上山。


    所以他迴來的事,家裏人還不知道。


    路上沒有碰到自己的大女兒大美,沈星加快腳步迴去家裏。


    本想著跟大家一起吃飯,再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


    一進門就看到陳寡婦帶著兩個孩子,沈星迴去屋子。


    算了,等會兒還是讓大美給他端一碗麵糊糊進屋算了。


    他可不想麵對陳寡婦他們。


    沈星拖著疲憊的身子向著屋子走去,剛走到門口處,聽到裏麵對話停下腳步。


    “娘,我餓~”


    屋子內,是沈星的小女兒小玉在說話。


    “小玉乖,娘不是給你端了一碗水了嗎?你餓了你就先喝點水,晚上等你爹爹迴來,奶就給咱吃飯了。”


    夢氏溫柔的聲音滿是委屈,沈星愣住,沒進去的他站在門外。


    “奶真的是太過分了,爹隻要不在家就不給我們吃飯,就這半碗麵糊,還是奶怕娘肚子裏孩子出事給的,可是娘你又不自己留著吃還要我送去給爹,你身子能扛得住嗎?”


    大美有些抱怨的聲音從裏麵傳出,沈星緊握的拳頭指甲陷入掌心。


    他一直覺得,娘並不是不喜歡他,隻是大哥二哥太優秀,所以娘忽視他。


    他一直覺得,隻要他勤勤懇懇幹活,乖乖聽娘的話,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這好日子終究會來的。


    可當他站在門口處,聽到妻女得對話他才知道。


    他每天忙進忙出地養著這個家為這個家操勞,不堪疲憊地隻想一家人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一個人種了十幾畝水田養活一大家子,而他的妻女…在家卻連一口麵糊糊都吃不上……


    明明廚房裏陳寡婦帶來的兩個外人都有一碗麵糊糊,他的妻女還餓著肚子!


    沈星怎麽會釋懷!


    想到大嫂一個寡婦都能帶著孩子將日子過好,他一個大男人卻養不活自己的妻女,沈星眼底泛著淚光,鼻子酸脹得哽咽。


    握著的拳頭收緊。


    娘依舊是那個娘,從未改變過。


    不喜歡他也不喜歡他的孩子。


    既然如此,那就分家吧!


    沈星眨了眨眼睛,推門進去。


    大美正在將麵糊糊放進籃子裏,聽到開門聲嚇得差點沒提住籃子。


    “爹?你咋迴來了?”


    “大美,你帶著妹妹先出去,我跟你娘有些話說。


    但還是點點頭拉著妹妹出去。


    夢氏還不知道山上發生的事,所以也不知道裏正這是讓他們迴家休息的。


    以為是自家男人遇到了啥事,挺著肚子,眉間滿是擔心走了過去,“這是遇到啥事了?你咋這個時候迴來了,裏正那邊……”


    “大美她娘,咱三房分家吧!”


    “啥?分家?”


    夢氏挺著肚子,快速地將房門關上。


    像是生怕這些話被外人聽了去似的。


    她背靠著房門,壓低的聲音道:“大美她爹,你這是咋了?咋突然說胡話的要分家了?這話可別亂說,這要是讓婆婆聽了去就……”


    “這有什麽麻煩的,我已經決定了,分家!”


    沈星一想到陳寡婦帶著的孩子都有吃的,他們三房卻還要餓著肚子。


    心裏就發泄不出的火氣,不是滋味。


    握著夢氏的手,他軟了聲音道:“大美娘,我知道你擔心娘會生氣,但是你也看到了,現在家已經不是以前的家了,現在是陳寡婦當家。”


    “以前娘就算是再不喜歡我們三房,也不會說不給飯吃,如今陳寡婦帶著她的兩個孩子進了沈家,娘就來說克扣咱三房的口糧,這樣下去,委屈的隻會是你跟我們的兩個女兒,我不想你們委屈。”


    沈星扶著夢氏在床上坐下,看著牆上還殘留著當年娶她時候的紅喜字。


    雖然如今褪 去顏色有些慘白,可他還記得就是在這間屋子。


    許諾要一輩子都對她好的。


    如今,卻一頓飽飯,都無法給她們母女。


    “我想好了,家裏還有十幾畝水田,就算是娘偏心,也會分給我們一兩塊,這一兩塊雖然不夠我們一家四口吃的,可我也閑下來了不是,不在跟以前一樣,十幾畝水田我一個人種,忙得一天到晚都不著家。”


    “我也能跟以前大哥那樣,忙完了就去鎮上找事做,掙了錢也不用充公,攢點銀子等你肚子裏的孩子出生了,我們就帶著閨女去買花衣服,就算是沒有這些,也好過在這個家裏,整日受氣。”


    他以前不明白。


    為啥大哥要那麽寵著大嫂。


    就是一個女人而已。


    可如今看到大嫂帶著幾個侄子,就算是沒有大哥也能幸福。


    他才恍然,大哥才是最聰明的。


    成親的人,若是連自己的小家都顧不好,又何談大家。


    以前他為了這個家委屈了妻兒,現在迴想真的挺傻的。


    夢氏本就是沒主見的人,出嫁從夫,自然是丈夫說什麽就是什麽。


    就算是婆婆氣急不給他們水田,她還能去鎮上給人洗衣服掙錢。


    到時候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每天的擔心受怕,害怕被婆婆看到後打罵。


    她前幾日在大榕樹下,看到大嫂給大家分瓜子。


    她當時站在人群後麵,大嫂沒看到她。


    可她卻聽得很清楚大嫂說的話。


    大嫂說:來錢能掙錢了。


    她著實羨慕不已。


    若是她生的是個男孩,再過兩年就能跟來錢一樣能掙錢養家了。


    就算是沒來錢聰明能幹,至少也能跟他爹一起去水田下地,幫手一把。


    說到底還是她肚皮不爭氣,生不出兒子。


    “大美爹,是我對不起你。”夢氏抹著眼淚,“都怪我不能給你生個兒子出來,我要是能給你生個兒子,就不會被娘這樣欺負了,都是我肚皮不爭氣。”


    夢氏說著,低頭間是自己凸起的肚皮,像是又揚起了新的希望,說道:“我娘同我說,說我這胎一定是個兒子,等我給生個兒子,你就不用這般委屈了,到時候我們……”


    “大美她娘,這事不怪你。”


    沈陽自然也是想要兒子的,誰不想要兒子。


    看到大嫂家的幾個兒子,他說不羨慕都是騙人的。


    可就算是羨慕,他也更清楚,不是施壓。


    再說了,娘偏心,也不單單是因為他們三房沒有兒子。


    “這件事咱都不說了,不管是兒子還是丫頭,隻要是我的我都喜歡,你也別多想了,等分家了,咱就負責將日子過好就好。”


    “等會兒我還要上山,晚上迴來我就跟娘說分家的事,村裏馬上就要有水了,到時候我們就要上遊的那幾塊水田,我會待你們好的。”


    屋子裏兩人說著,屋外麵陳寡婦挺著個肚子,卻聽得一清二楚。


    她兒子莫子龍害怕沈陽將她娘都給麵糊糊給他們吃的事告到沈老太耳朵裏,所以沈陽進屋後,他就去找娘出出主意。


    陳寡婦聽到後,也是又急又氣。


    她明明交代好的,讓他們兄妹倆躲到屋子裏吃。


    這倆蠢貨居然跑到廚房吃,這不是存心想給她找麻煩。


    陳寡婦也害怕了。


    沈老婆子本就不滿她帶來的兩個孩子。


    要是再讓她知道,自己的兩個孩子將飯都吃了,一口都沒給三房留。


    一定會借由將她的兩個孩子趕出去的。


    她男人走的時候,她答應過男人。


    不管當牛做馬,她也會將兩個孩子養大成人。


    如今馬上兩個孩子就能娶嫁了,她可不會在這個關頭讓沈老太婆做了文章。


    所以就想著去三房道個歉,誰知道就剛好在三房的窗戶口下,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她也沒想到山上居然當真挖到水了,三房的居然想不告訴家裏人,就分家。


    如果沈老太婆不知道有水,三房又要分家。


    家裏水田肯定要分給三房一半。


    到時候他們家這麽多人,幾塊水田能吃飽個啥。


    再說了,她還想將這些水田留著給她孩子,怎麽能便宜了沈星。


    她一定要趁著老三還沒分家前,就將這事告訴沈明。


    她在吹吹枕邊風,她就不信這水田能到了沈星手裏。


    陳寡婦聽著沈星要出門了,連忙迴去屋子裏。


    床上沈明還在唿唿大睡,她橫了一眼床上沒用的男人。


    想到自己的孩子,隻能賠著笑,湊了過去,“二明、二明你起來我給你說個事。”


    沈明正做夢跟鎮上忘憂閣的秋雨姑娘翻雲覆水,這邊剛解開衣服,裏麵還沒看清楚,就被陳寡婦慌醒。


    “幹啥!”


    “啊!”


    被人擾了清夢,沈明本能地將人踹了出去。


    陳寡婦也沒想到沈明會踹自己,身體不受控製地從床上翻了下去,肚子著地。


    一瞬間所有的疼痛都隨著肚子擴散,陳寡婦一張臉因為疼而慘白,感覺到身下的濕潤,一股血氣在屋子裏擴散。


    她趴在地上,疼得叫不出聲。


    沈明坐起,看到地上趴著的陳寡婦,不以為然,一腳踹在她身側,“起來別他娘的裝死,娘的,勞資睡個覺都睡不清醒,一個個喪門星。”


    說完,越過陳寡婦走了出去。


    打著哈欠去找他那群狐朋狗友玩去了。


    陳寡婦趴在地上,久久沒有動靜。


    若不是下午藍氏睡醒起身,看到隔壁房門大開,裏麵一股血氣,連忙去找了沈老太婆,怕是這會兒陳寡婦都已經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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