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太太當然不是來吃飯的,但鬱棠的提議的確讓她心動。


    裴家雖然是裴宴為宗主,但官做得最大的卻是裴宣,而且二太太比鬱棠年長,又出身耕讀世家,肯定也比鬱棠能幹,她當初之所以舍了二太太而讓顧曦給鬱棠帶信,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覺得鬱棠不管從哪方麵來說都不如二太太,有些欺負她無知的意思。可沒想到鬱棠無知到這個地步,殺家抄家的大事,在她的眼裏也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跟二太太說呢!


    再就是楊家的事現在還捂著,但也捂不了兩天了,她也想探探裴彤的口氣,關鍵的時候,看他會不會幫襯楊家。


    要是裴彤心裏隻有裴家沒有楊家,那這個外孫他們也不用認了,反正是白眼狼,錦上添花可以,雪中送炭卻不能,這樣的外孫要了有什麽用?


    楊大太太在心裏琢磨著,也就沒有和鬱棠計較沒有讓她做陪客的事,反而覺得這樣也挺好,她正好安靜地和裴彤說些正事。


    鬱棠從顧曦這邊出來,客人都已經到了。秦夫人除了兒子,還帶了女兒和秦小姐過來;費老夫人則帶了舞勺之年的一個孫子過來;徐萱拉了自己的小姑子殷氏過來,二太太和五小姐作陪,大家正在花廳裏喝茶說話。


    鬱棠一進門就笑著賠不是:「剛剛去廚房裏看了看,過來晚了,還請老夫人和秦夫人多多包涵。」


    費老夫人嗬嗬地笑,說著「哪裏」,客氣了幾句,介紹她的孫子說是她二兒子的次子,書讀得不錯,這次過來想跟著費質文讀書,裴家「一門三進士」,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會讀書的人家,今天趁這個機會帶她這孫子過來認認門。


    應該是怕秦大公子不自在,特意帶過來陪秦大公子的吧?


    鬱棠笑著熱情地招唿小費公子喝茶,目光卻落在了站在秦夫人身邊秦大公子身上。


    從秦小姐就可以看得出來,秦家出美女自然也出俊男。


    秦大公子看著和秦夫人沒有半分相似的地方,和秦小姐居然長得有三、四分相似,都高鼻樑,大眼睛,白皮膚,相貌十分的出色,氣質也很好,溫潤有禮,一看就是出身世家的讀書人。


    至於秦大公子的胞妹秦大小姐,和秦小姐長得更像,十歲的女童而已,卻已看得出來長大以後會是個不輸秦小姐的美人了。


    秦夫人有三子一女,不知道其他的兩個兒子是不是也和秦大公子一樣,更像秦家的人,也長著一副好相貌。


    鬱棠抿了嘴笑,對秦大公子的印象很好。


    她朝二太太望去。


    二太太已經一副未來丈母娘的眼光了,不僅十分的滿意,高興都已經全擺在臉上了,嘴角都有些合不攏了,熱情地對秦大公子和秦大小姐:「都坐,都坐。不用那麽客氣。我和阿丹她三叔母都不是那苛刻的人,你們也隨意些。」


    秦大公子兄妹看了母親一眼,見秦夫人微微點頭,這才紅著臉坐了下來。


    鬱棠就問起了秦大小姐日常的起居。


    秦大小姐顯得有些靦腆,輕聲細語地迴答著鬱棠的提問。


    鬱棠就更喜歡了。


    五小姐也是個內向的性子,若是小姑子太鬧騰了,五小姐未必能和小姑子說到一塊去。


    當然,小姑子過幾年就要嫁人了,各過各的,有時候還指望著娘家的哥哥嫂嫂給撐腰,但姑嫂要是能處得來,豈不是更好?


    鬱棠就笑著對秦夫人道:「沒想到貴府的小姐和我們家阿丹一樣,都是那溫順恭遜之人。」說完,她飛快地睃了秦大公子一眼。


    秦大公子正偷偷地打量著五小姐,五小姐則對此一無所知,還有些稚氣地對秦大公子像打招唿似的笑了笑。秦大公子頓時低了頭,不敢再看五小姐一眼,耳朵也紅通通的,頗有些孩子氣,但也讓人覺得有些可愛。


    鬱棠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秦夫人也看到了兒子的模樣,覺得這事十之八、九能成,也歡天喜地的,道:「她就是太內向了些,我怎麽說也改不了。又想著她還小,也就沒帶她出來走動。」然後對女兒道,「今天既然認識了五小姐,以後再出去,就帶著你一道,你也有個作伴的人。」


    五小姐在裴家的小姐中排行最末,都是別人照顧她,她還從來沒有照顧過別人。聞言不由得蠢蠢欲動,小心翼翼地看了二太太一眼,道:「姆媽,後花園的石榴花、月季、蝴蝶蘭都開了,我帶妹妹去看看吧?」


    午膳還早。


    費老夫人就笑道:「那就一起去看看。我早就知道二太太的花養得好,今天得去開開眼界。」


    坐在這裏,都沒有機會說話。


    二太太忙站了起來,笑道:「哪裏是我的花藝好,是我婆婆的花藝好,我們妯娌兩個都是跟她老人家學的,這邊的花園更是我弟妹布置的,我也就跟著看花開了,去掐兩朵插瓶罷了。可不敢當您這樣的誇獎。」


    費老夫人覺得裴家的兩個媳婦包括顧曦這個孫媳婦都挺會說話的,而且也還都識大體,不由笑道:「我記得大太太隻有兩個兒子,小兒子說了親沒有?」


    裴緋的婚事不好辦。


    一是裴宥這一支在宗房有點尷尬,其次是裴大太太有自己的主意,未必會和裴家一條心。


    這要是費老夫人要給裴緋保媒就麻煩了。


    可費老夫人的身份地位又擺在這裏,拒絕了也不好。


    二太太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求救般地瞥了鬱棠一眼。


    鬱棠和二太太想到一塊兒去了,看見二太太的眼神,沒有多想,立馬笑道:「我們都是小的,二公子的婚事,得問我們大嫂。」


    這就是她們妯娌都不能當家的意思。


    費老夫人覺得這也是人之常情,沒有多問,笑著由孫子扶著,往後麵的花園去。


    殷氏一直沒有吭聲,扶著徐萱,支著耳朵聽著。


    五小姐倒和費大小姐玩到了一塊兒。


    兩個人低聲說著話,十分和諧的樣子。


    秦小姐扶著秦夫人,秦大公子則跟在她們的身後,不時看一眼五小姐,臉上的紅雲一直沒散。


    鬱棠覺得很有意思,待送走了家裏的客人,和裴宴說起這件事來,道:「秦公子的相貌極其出眾,我還怕秦公子瞧不上我們家阿丹,沒想到秦公子對阿丹還挺殷勤的,下午他們一起去了後花園釣魚了,據說秦公子一直在幫阿丹掛魚餌,迴去的時候還讓自己的妹妹請了阿丹去家裏做客,我看這門親事十之八、九會定下來了。」


    裴宴聽了直皺眉,道:「男子要講建功立業,長得好看有什麽用?還是要看看他的學問怎麽樣?」


    鬱棠笑道:「過幾天費老夫人請我們去他家裏玩,你也過去唄!趁機可以考考費大公子的學問。」


    因為今天是大家第一次見麵,看不看得中還不一定,裴家和秦家的男子都沒有參加。


    之後鬱棠說起了楊大太太的事:「不知道是覺得我說的有道理還是有其他的原因,她在大公子那裏用了午膳之後,一直等到大公子迴府,兩人說了半天的話才迴去。楊家的事,你是怎麽打算的?你不跟我說一聲,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裴宴聽著臉色就有點不好看,道:「倒不是我不想告訴你。顧朝陽的意思,一棒打死,一了百了。我卻覺得不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與其讓他們無所顧忌,還不如留了一線生機給他們,讓他們為了那一線生機不敢隨意動彈更好。現在就是博弈,看誰先沉不住氣了。今天是楊大太太找上門來,下次估計就是楊家的人找上門來了。」然後有些促狹地捏了捏鬱棠的麵頰,笑道,「你今天答得就很好,以後再有人問你什麽,你就像今天的似的應付他們就行了。」


    他不想把鬱棠牽扯進來。


    哪怕是傳話,他也不想。


    他喜歡鬱棠每天歡歡喜喜的,隻用為怎麽拒絕徐氏的那些無理要求而苦惱。


    其他的事,有他就行了。


    鬱棠笑嘻嘻地打落了裴宴的手,道:「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狗急了還咬人呢!但楊家到底捏了我們家什麽把柄,你知道嗎?」


    「不知道!」裴宴不以為意,道,「我猜不過是些書信、帳冊之類的。不管是什麽,真要上了大堂,總是有辦法自證的,要緊的是皇上會相信誰。」


    兩人正親親熱熱地說著體己話,青沅在門外稟道:「三老爺,三太太,大公子那邊……吵起來了。您看,您要不要過去一趟。」


    裴彤和顧曦嗎?


    以這兩人的性子不應該會鬧得這樣子,讓家裏的長輩都知道才是。


    鬱棠喊了青沅進來,道:「知道是怎麽一迴事嗎?二太太那邊知道了嗎?」


    青沅搖頭,道:「不知道是為什麽事。是大少奶奶身邊的荷香,說大公子把家裏的東西都砸了,要請您和三老爺過去給大少奶奶主持公道呢!」


    顧曦素來最要麵子,這其中不會有什麽陰謀詭計吧?


    鬱棠道:「荷香呢?」


    既然讓他們去主持公道,怎麽都要問清楚是怎麽一迴事吧?


    青沅道:「紅著眼睛跟我說一聲,說還要去請二老爺和二太太,我沒好攔著她細問。」


    鬱棠和裴宴住的離顧曦他們更近一些。


    鬱棠望著裴宴。


    裴宴臉色不好看,語氣生硬地道:「我們去和二兄商量商量。」


    他們去管這閑事,他和鬱棠就跟著過去看看,他們要是不管,他和鬱棠也就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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