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四十來歲,中等個子,白白胖胖的,夫家姓史,說是奉了胡興之命,來給鬱棠做艾灸的。


    鬱棠好奇道:「我這種情況做艾灸很好嗎?」


    她不好說自己是受了驚嚇,但這個婆子既然是裴家幫著找來的,肯定是知道她的病情的。


    史婆子笑眯眯地道:「當然好。不然胡總管也不會急著把我叫過來了。」


    隻是裴府的人生小病會請自己家養的大夫,看大病會去杭州請名醫,像她這樣,會點無足輕重的小醫術的,就隻能走村竄戶地討生活了。


    所以史婆子把這次能給鬱棠艾灸當成一次改變際遇的機會,不僅對鬱棠的態度非常好,還一個勁地推銷自己:「艾灸最主要的作用是可以強身健體,防禦一些感冒之類的小病。而且我還會針灸和按摩。特別是按摩,我最拿手了。富貴人家的太太小姐平時很少走動,時間長了,不免會腹部多肉,還會長胖,有些還會影響生育。多做按摩呢,就能避免這些不利之處,一樣能夠強身健體……」


    她不停地說著按摩的好處,鬱棠倒沒有太多的感觸,結果旁邊聽著的青沅卻非常感興趣。在史婆子給鬱棠艾灸的時候不僅問這問那的,還問史婆子現在做些什麽?平時能不能上門。


    史婆子的本意就是想以後能在裴府討生活,自然是一口應下,還拿出一瓶香露給鬱棠:「做了艾灸,身體容易殘留些艾香。有的人很喜歡,有的人不太喜歡。我看剛才鬱小姐不時地皺皺眉頭,想必不太習慣艾香味。您可以用這個香露洗頭洗澡,可以立刻消除艾香味道的。這也是我自己做的。沒做艾灸的時候也可以用,還有很多其它的味道。我這次來的急,隻帶了這桂花香的。您可以先試著用用,看喜歡不喜歡。」


    又送了很小一瓶給青沅,還道:「這次來得太急,這還是上次沒有用完的,您千萬別嫌棄。」


    青沅很感興趣地收下了,還把瓶口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高興地對鬱棠道:「是茉莉花香。」


    鬱棠忙道:「給我也聞聞!」


    青沅就把瓶子湊到了鬱棠的鼻子底下。


    可能是手藝有高低,不管是史婆子送的桂花香露還是這小瓶茉莉香露,都不如之前徐小姐送給她的香露聞著讓人舒服。不過已經很好了。


    鬱棠誇了又誇。


    史婆子臉上笑開了花,道:「做了艾灸一時半會不能沾水,怕寒氣進了身體裏。你過一、兩個時辰再洗澡洗頭。」


    鬱棠應了。


    青沅忙去幫著鬱棠看了記時的漏鬥,叮囑青萍記得時間到了提醒鬱棠。


    青萍笑盈盈地稱「是」。


    史婆子就趁機給鬱棠講起針灸和艾灸各自的利弊來。


    鬱棠做了艾灸,身上正暖洋洋地,像被燙鬥熨過了似的,異常舒服,懶洋洋地,也就倚在大迎枕上聽史婆子說著閑話。


    法堂那邊,無能大師的講經會也差不多接近尾聲了,正在請各位香客提問,解答香客們的困惑。


    裴宴不動聲色地伸了伸腳。


    這無能大師也就是虛名在外,哄哄那些沒有見過世麵的老太太了。


    他看了陶清一眼。


    發現陶清無聊得都要睡著了。


    他不由暗暗哂笑。


    大家為了這次魏三福和王七保下江南的事,隻怕都折騰壞了。


    裴宴想著,心念卻是一轉。


    也不知道小姑娘現在怎麽樣了?是病怏怏地躺在床上?還是老老實實地在家裏看畫本?


    彭十一還沒走,她迴避幾天也好。


    正好能讓她好好地休息幾天。


    裴宴腦海裏又浮現出那天鬱棠癱軟在軟轎上的模樣。


    他突然很想去看小姑娘一眼。


    好像隻有這樣,他才能真正地放下心來。


    裴宴尋思著要不要找個藉口先走,顧曦手中的帕子卻早已揉成了一團。


    剛才大太太讓人帶話給她,讓她晚上和大太太一起晚膳,說是有些日子沒有看見她,想她過去做個伴。


    滿殿的太太、奶奶、小姐們都羨慕她和大太太的關係好。可她看見裴老安(人)平靜如水般的麵孔,還有在裴老安人身邊服侍的二太太,她心裏就是一陣煩躁。


    大太太一個做長媳的,就算是孀居,這種場合,來服侍服侍裴老安人,盡個孝不好嗎?非要躲在靜室裏,當自己是個養在深閨的大小姐似的幹什麽?還要把她也叫過去……大太太就不怕別人議論她不知道進退、沒有規矩嗎?


    顧曦不好拒絕,隻得笑著應下。


    偏偏二太太還一副關切的樣子對她道:「大嫂這些日子吃苦了。我聽說中午送過去的素心大包她吃了兩個。她難得有這樣的胃口,可見出來走走還是好的。我已經叮囑廚房等會兒多送幾個包子過去。你陪大嫂吃飯的時候也幫我留個心,看她還有什麽喜歡吃的。下次我也好交待廚房一聲。」


    顧曦笑著曲膝給二太太行了個福禮,心裏卻腹誹著大太太,同樣是妯娌,看看人家二太太,多會說話,把幾個老安人哄得多好。


    難怪大太太那邊常被人說三道四地了。


    不會做人,在大家族裏就會這樣。


    她辭了武小姐,去了大太太那裏。


    誰知道大太太叫她來,卻是想打聽鬱棠的事:「聽說還安排了醫婆給她艾灸。這個鬱小姐,什麽來頭?聽說她從前還和你一起住過,你了解這個人嗎?」


    在她看來,如果裴宴能娶這樣一個姑娘就好了。


    這樣一來,裴宴就得不到妻族的支持了。


    顧曦聽了心裏就有點不高興,想著我之前讓你去盯著鬱棠你不盯,現在發現裴宴這麽重視鬱棠,想打聽鬱棠的消息了,還得要我幫忙。


    她恭敬地道:「鬱小姐這個人,我也不是很了解。之前我們雖說是住在一起,但也不過是住在相鄰的兩個院子裏罷了。鬱小姐是怎樣的性格,我還真的不太了解。」


    不過,醫婆又是怎麽一迴事?


    大部分的大戶人家都是不喜歡醫婆的,覺得她們喜歡搬弄是非,壞了後院的平靜。


    顧曦手裏的帕子再一次被揉成了一團,她麵上卻笑意滿滿的,道:「那醫婆真的是三老爺安排的嗎?老安人知道不知道?」


    如果裴宴是背著老安人做的安排,老安人知道了肯定會不高興的。


    這樣就有很多可乘之機了。


    可惜大太太被裴宥慣壞了,從來就沒有把這個婆婆正經放在眼裏,她也就沒有注意到顧曦的用意。不僅如此,她對顧曦什麽也不知道還顯得頗為失望,並且毫不掩飾地表現出來了,道:「你在寺裏住得還習慣嗎?要不要我派兩個丫鬟過去服侍你些日子?」


    顧曦立刻意識到,大太太這是要借著她的名頭行事。


    她可沒有這麽傻。


    一點好處都得不到,還拿自己的名譽白白給別人方便。


    她笑道:「我那邊還好。武小姐經常過來,還有宋家和彭家的小姐,挺熱鬧的。」


    這就是說,她那邊人很多很雜。


    大太太就更失望了。


    顧曦連飯都不想吃了,草草地喝了碗湯就說飽了,急急地就想告辭,臨時想起來之前二太太的叮囑,她不想在幾位老安人和彭、宋幾家女眷麵前失了賢名,又實在是噁心大太太,幹脆開門見山地道:「您在這邊吃得還習慣嗎?我聽說您今天中午多吃了幾個包子,明天要不要讓廚房裏再多給您準備幾個?」


    昭明寺的素心大包再好吃,大太太也是見過世麵的人,吃過不比這差多少的素心包子,加之她這段時間一直苦惱怎麽能讓裴彤迴京城去,對這些吃的、住的就不怎麽上心,昭明寺的素心大包也就是許久沒吃了,這才多吃了幾口。


    她道:「還好!是我身邊的白芷,說是現在很難吃到昭明寺的素心大包了,想送幾個讓家裏人嚐嚐。你明天幫我送一大份過來好了。」


    白芷是大太太到臨安後買的,是臨安人。


    顧曦打聽過大太太身邊的人,自然是知道這個白芷的。想著這個白芷多半是在大太太身邊當差,想趁機顯擺顯擺。


    這也是小事。


    誰能做到隻奉獻不要迴報呢?


    身邊的人也要恩威並施的。


    她笑著答應了,又勉強跟大太太說了幾句話,就起身告辭了。


    鬱棠那邊卻歡聲笑語的。


    二太太和裴家的幾位小姐都過來了,大家或是問她感覺怎樣了,或是問她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嘰嘰喳喳地正說著,徐小姐和楊三太太也過來了,二太太又問了問楊三太太的身體,楊三太太正答著,陳氏端了自家做的點心和糖果進來,說起下午史婆子來做艾灸,二太太和楊太太把青沅叫了進來問話……


    笑聲在安靜的黃昏裏傳了很遠,刺痛了正準備迴自己住處的顧曦。


    顧曦迎著夕陽,站了好一會兒,突然轉身往裴彤住的地方去。


    荷香嚇了一大跳,道:「小姐您這是要做什麽?要不,我提前去給大公子說一聲吧?」


    顧曦冷笑,想著今天一天裴彤都像隱形人似的站在裴宣身邊的樣子,她心裏就開始冒火。


    她道:「快去!」


    荷香一溜煙地跑了。


    很快,顧曦就碰到快步來迎她的裴彤。


    「出了什麽事嗎?」裴彤額頭上有細細的汗,說話的聲音卻依舊很是柔和,「我正陪著二叔父和幾家的宗主在喝茶呢!」


    也就是說,他是從應酬途中臨時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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