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棠既然知道了五小姐不能玩雪,當然要看顧著點她。隻是這樣一來,她就沒什麽時間自己玩了。和幾個小姑娘淘氣了一個上午,等歇下來的時候她已是汗透衣襟。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狀態是很容易受涼的。


    鬱棠決定先迴自己的屋裏去換件衣服。


    二太太卻叮囑她:「沒事,不要著急。迴去洗個澡,把頭髮烘幹了再過來,我們等著你們用午膳。」


    身上粘粘乎乎的,能去洗個澡就再好不過了。


    鬱棠辭別了二太太,走到半路卻遇到了計大娘。


    「鬱小姐!」計大娘笑眯眯地上前給她行了個禮,道,「門房稟說您家裏送了封信過來。剛才我特意去門房拿了信,正準備給您送過去呢!」


    鬱棠嚇了一大跳。


    不會是家裏出什麽事了吧?


    她向計大娘道了謝,心裏卻忍不住亂糟糟地七想八想。


    姆媽的藥沒有斷,身體越來越好,去年就沒有發病,今年和往年一樣精心照顧著,應該不會有什麽變化才是?阿嫂那邊大伯母、大堂兄把她當掌中寶似的,全家都圍著她轉,阿嫂的身子骨又十分健康,也不應該有什麽事才是……家裏到底為什麽給她寫信?


    她匆匆辭了計大娘,三步並作兩步地迴了住的地方,迫不及待地打開了信。


    隻看了一眼,她就忪懈了下來。


    原來是章公子畫了十幅畫過來,她大堂兄拿不定主意,把畫轉到她這裏,讓她看著拿個主意。


    鬱棠仔細地看了看章公子的畫。不愧是文人的審美,雖然廖廖數筆,卻形神形兼備,雅致生趣。


    她立刻迴了大堂兄一封信,讓她照著之前說好的價格付錢,並道:「就算是之前訂貨的客商看不上眼,也可以留下來做別的用途。」


    雙桃奉她之命請了門房的小廝幫著送信,鬱棠則由柳絮服侍著洗了個澡。


    不一會,雙桃迴來了。


    木履上堆著雪。


    看樣子雪越下雪大了。


    鬱棠道:「信送出去了?」


    雙桃一麵脫了木履,一麵笑道:「送出去了。我還給了那小廝二十文錢。」


    鬱棠笑著點頭,開了首飾盒子挑選適合的首飾戴。


    雙桃過來幫忙,一邊和她閑聊:「我迴來的時候,碰到了沈太太身邊的婆子,她也是去送信的,不過隻賞了那小廝十文錢。我原想著等了她一起迴來的,見她這樣,倒不好和她多說什麽了。」


    鬱棠挑首飾的手一頓,道:「沈太太也讓人去送信?知道是送給誰的嗎?」


    雙桃一麵幫她把挑好的絹花插到髮髻裏,一麵道:「好像是送往杭州城的。因為我聽那小廝問沈太太身邊的婆子,若是由裴家送信,就隻能把信先送去佟大掌櫃那裏,然後由佟大掌櫃去杭州城的時候帶過去。若是由官府送信,他們就幫她把信送到驛站,拿張憑條給她。沈太太估計比較著急,讓他們幫著送去驛站。」說完,她有些抱怨地道,「下這麽大的雪,驛站又遠,可沈太太身邊的婆子卻隻賞了那小廝十文錢……」


    鬱棠聽了不悅道:「各家的情況不一樣,說不定我們給的二十文錢在那些小廝眼裏也很少。再說了,我們現在是在裴家,你要謹言!」


    雙桃紅著臉應了,等她收拾完了去了老安人那裏。


    四小姐、三小姐和五小姐都到了,她們也都洗了澡換了衣裳,正圍坐在老安人身邊說著話。


    見鬱棠過來了,眾人起身打著招唿。


    顧曦和二小姐也一起過來了。


    兩人也都重新梳洗過了。


    眾人少不得又是一陣說笑。


    老安人就笑嗬嗬地吩咐陳大娘:「既然人都到齊了,就擺飯吧!」


    陳大娘應了。


    顧曦就上前去攙了老安人。


    老安人笑著拍了拍顧曦的手,由她扶著,鬱棠幾個簇擁著去了廳堂。


    或者是天氣冷了,今天飯桌上多了一道清湯羊肉。


    那羊肉沒有一絲異味不說,湯還出乎意料地醇厚。


    鬱棠連喝了兩碗,身上暖烘烘的,這才放下筷子。


    四小姐就提出下午的時候大家去暖亭。


    老安人嗬嗬地笑,吩咐計大娘:「去跟二太太說一聲,讓她下午別忙了,陪著她們去去。」


    計大娘笑著應是。


    大家都很高興,七嘴八舌地邀請老安人下午和大家一起去。


    老安人慈愛地笑道:「我老胳膊老腿的了,經不起你們這樣的折騰,你們就放過我,讓我好好在家裏歇歇好了。」


    幾個小輩不免有些失望。


    老安人看著心中不忍,道:「那好。大家都迴去睡個午覺,你們下午的時候我去看看。」


    大家又重新高興起來,生怕耽擱了老安人的午覺,紛紛站起來告辭。


    老安人讓陳大娘送了她們出門。


    鬱棠和顧曦都住在老安人正房的後麵,要穿過一道夾巷,而裴家的幾位小姐則住在老安人正房的東邊,兩撥人出了老安人的正房,鬱棠和顧曦同路,裴家的幾位小姐同路。但等出了老安人的正房,二小姐卻邀請顧曦:「姐姐要不要到我那裏坐坐?」


    顧曦露出遺憾之色,道:「我還要迴去看看沈太太。要不,二小姐到我屋裏去坐坐。我之前聽貴府的小丫鬟說,後山有一大片梅林,我還尋思著要不要等到下雪的時候采些梅花做香。沒想到昨天晚上就下起了雪。我還準備請了幾位妹妹和鬱小姐一道去賞梅呢!」


    裴家的幾位小姐都聽得小臉一亮,四小姐更是興致、勃、勃地道:「顧姐姐,我要去。你去采梅的時候別忘了叫上我。」


    五小姐也跟著嚷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顧曦抿了嘴笑,道:「還不知道府上的梅花能不能采呢?如果能采,到時候一定帶了你們一起去。」


    難得三小姐也很感興趣,道:「應該可以采的。我們等會兒問問二嬸嬸好了。」


    四小姐連連點頭,五小姐就主動請纓去問她母親。


    大家笑著把這件事說定了,這才各自散去。


    鬱棠見二小姐和顧曦並肩而行地說著悄悄話,知道顧曦這是想逐個地擊破裴家人,讓裴家的人對她心生好感。她無意捲入其中,就放慢了腳步,漸漸地落在了她們的後麵。


    誰知道出了夾巷,迎麵卻碰到一個剛留頭的小廝,見麵就朝著鬱棠行禮,還問她:「您是鬱小姐嗎?」


    鬱棠詫異地應「是」。


    那小廝就笑:「三老爺上了山,知道鬱小姐要送信,就讓門房把信交給了胡總管,讓胡總管親自給您送家裏去。胡總管怕您擔心,特意讓我來跟您說一聲。」


    鬱棠莫名覺得又驚又喜,道:「三老爺過來了?」


    「嗯。」那小廝道,「剛剛上山,住在了西路溪園。等會應該會去給老安人問安。」


    按著裴家的規矩,他是不應該泄露裴三老爺行蹤的,可裴三老爺一上山就讓胡總管幫著鬱棠送信不說,胡總管還特意讓他來跟鬱小姐說一聲,怎麽看都讓他覺得鬱棠是裴府的貴客,他覺得自己也應該像胡總管那樣,在鬱小姐麵前討個好才是。


    鬱棠笑著賞了他一把銅錢,這才和雙桃繼續往前走。結果她一抬頭,卻看見顧曦和二小姐都定定地站在前麵,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她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臉,奇怪地道:「怎麽了?可是有什麽事?」


    二小姐皺著眉頭正要說什麽,卻被顧曦攔住了。


    「沒什麽!」顧曦笑道,「隻是走著走著,突然發現你不見了,我們就在這裏等等你。」


    二小姐聞言詫異地喊了聲「顧姐姐」。


    顧曦卻拉了二小姐一把,笑著對鬱棠道:「你等會準備什麽時候出門?到時候我們喊你一聲吧?我們一起去暖亭。」把話給岔開了。


    鬱棠太了解顧曦了。


    想得多,顧忌也多,說個話都要轉幾個彎,讓聽話的人想了又想才能明白她真正的意思。


    從前是大家做妯娌,低頭不見抬頭見,沒有辦法,如今兩人各走各的路,她才懶得去猜顧曦的用意。隻要顧曦不問到她麵前來,她就會當做不知道。讓顧曦自己私下裏去琢磨去。


    想到這些,鬱棠腦海裏不由浮現出顧曦滿臉焦灼地在屋裏團團打轉的模樣,她嘴角微翹,就笑了起來。


    「好啊!」她望著顧曦,「到時候我等你們來喊我,我們一起去暖亭好了。」


    「那就這麽說定了!」顧曦說著,拽著二小姐就走了。


    鬱棠笑了笑,也帶著雙桃迴了屋。


    二小姐卻沒有顧曦這麽鎮定。


    鬱棠的身影一離開她們的視線,二小姐就迫不及待地對顧曦道:「顧姐姐怎麽不讓我問問她?她怎麽會得了胡總管照顧?就算鬱秀才和胡總管交好,她住在內宅大院的,有什麽事需要胡總管幫她出頭的?她到底要幹什麽?」


    那小廝說了什麽,她們聽得並不十分清楚,這才更覺得不解。


    顧曦眼眸低垂,想到鬱棠的家世,輕聲道:「也不知道鬱小姐是怎麽得了老安人青睞的?照理說,鬱家和貴府又沒有什麽淵源,她怎麽可能這樣輕易地就走到老安人麵前?」


    二小姐一愣,仔細地想了想,卻越想越覺得顧曦言之有理。


    她遲疑地道:「好像是聽說她的絹花做得好……可她手藝再好,能好得過家裏的繡娘嗎?」說到這裏,她愕然道,「顧姐姐,你不說我還沒有注意,鬱,鬱小姐好像是突然間就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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