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做下年計劃時,老板告訴我,她和最大的老大向公司申請在深圳擴大自動化測試團隊,計劃增加再招十人,因此讓我抓緊招人。手工測試組也需要再招聘四人。其他每個小組都有招聘任務,隻不過開發組最恐怖,除了原來產品開發組要增加人,還增加了新的產品開發組。這是一個非常好的事情,表示深圳的同事們受到高層的高度認可。


    招聘流程長,還要招這麽多人,隻靠招聘專員肯定不行的。還剛一周招聘專員就抱怨每天加班到半夜,簡曆還看不過來,於是鼓勵在職的同事們積極推薦,更何況還有不菲的推薦費呢。


    於是接下來的幾個月裏,知道招聘消息的同事們都化身獵頭,通過自己的關係網發布招聘信息,然後推薦給招聘專員,果然求職者質量高多了,而且在大家的積極跟進下,麵試的流程也快了很多。以前推薦我的同事憑借他強大的朋友圈又成功推薦了六七位朋友,推薦費都超過一個月工資了。


    因為公司算在深圳為數不多的外企研發中心,因此各組的招聘也還算順利,我們組也順利完成了預期目標。然而這次大規模的招聘,又讓我長了不少見識。


    公司的招聘信息除了在各大招聘網站上發布,還會在自己公司網站的招聘頻道發布。因此全世界的求職者都可以投遞簡曆。這次我就收到來自幾份在德國、美國和加拿大工作,但是想迴國的求職者簡曆。


    其中有兩位求職者視頻麵試後,感覺還挺不錯。他們隨後也通過了後麵幾輪麵試,進入最後的offer確認環節。雖然在招聘專員的第一輪麵試中,他們就已經報了自己的期望薪酬。但是有一位求職者最後變卦,說他也通過了另外一家在國內其他城市的外企的麵試,但那家公司給了更高的薪酬。因此如果我們公司給不到那個薪酬,他就不會接受我們的offer。


    聽到消息的我有點鬱悶,說實在的,他的工資已經很高了,現在提出的工資比我還高了。我在第一次拿到他的簡曆時,看到他的期望工資,就覺得和組內其他人的薪酬相差太大了,尤其是我們第一批招聘的那兩位同事,因此我當時就拒絕麵試。


    但是招聘專員說,公司招聘從來不以在職員工的薪酬職級作為參考,而是以市場行情、所處的地區和人才的緊缺程度綜合公司的薪酬體係來決定是否需要考慮求職者。國外求職者,尤其是歐美國家的求職者,薪酬就是高。但是如果他們具備相關的工作能力,公司是可以考慮的。因為工程師的級別有幾個層次,每個職級的薪酬幅度很大,可以根據能力和薪酬水平給予對應的職級,那位求職者要求的薪酬隻需要往上提一個級別就可以了。說完給了我一份公司職級和薪酬的表格,讓我好好研究。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這份資料,一下子就讓我傻眼了。薪酬幅度太寬了,我們的同事,包括我自己都在我們目前職級的中位數以下。雖然可以按照招聘專員說的那麽幹,但是進來後萬一被同事知道這事情,其他人肯定會有意見的。而且他迴國,按照公司的“relocation package”(重新安置費用),還需要負責他迴國機票和住宿的費用。我當時就覺得算了,這個價錢在國內完全可以招到更好的人才。


    因此我猶豫了,迴複招聘專員我需要再好好考慮下。招聘專員也是人精,猜到了我的顧慮,打電話給我勸說我。她說求職者工資高是好事呀,這樣我就有理由和老板要求給自己和同事升職加薪呀。我有點心動了,加上招聘了一段時間,新簡曆,符合條件的簡曆也很少了,招聘進入了低穀期,於是我答應了。


    後來一些有經驗的同事朋友告訴我,招聘專員的關鍵指標之一就是要完成招聘需求的多少,因此他們不太關心求職者的薪酬,隻要是不太離譜的情況,他們都會努力推動,從而關閉掉這個空缺。


    就這樣,招聘任務完成了。新同事們也陸陸續續地到崗了,最後一位就是那位從德國迴來的同事。


    那時公司內部研發供內部使用的人力資源管理係統並不好用,而且功能不完善,對招聘的全流程管理並不好,我們總是要去找招聘專員問進度了。一年後,公司收購了一家市場占有率不錯的人才管理軟件公司,才終於彌補上這個缺陷。從那時起,我們在上麵實現了資源申請、審批、推薦、麵試的全過程管理,告別了到處問人的曆史了。


    我組織完成了對新同事們的業務和技術培訓後,就開始和印度同事m做工作交接。至此同事m以前負責的那部分工作都轉移到了深圳,他也開始負責另一個大產品線的自動化測試工作。整個深圳也是如此,一切都按規劃進行,新同事們也都非常地給力。


    結果沒過多久,那位從德國迴來的同事向我投訴,印度同事交接時態度不好。雖然以前有個別印度同事在溝通時不知道什麽原因態度不太好的情況,但是大家要不忍氣吞聲算了,要不接觸多了後,印度同事態度也變好,很少有因此而投訴的情況。


    我先安慰了他,問清楚情況。然後找那位被投訴的同事上級,也就是同事m了解情況。同事m告訴我,那位被投訴的同事英語口語的口音重,脾氣不太好,可能在培訓交接的過程中被那位德國迴來的同事多問了幾句,就不耐煩了吧。於是我們就商量著換過一位同事和他做交接。


    然而雖然這次從德國迴來的同事沒有再投訴了,但是幾天後他提出了辭職。書麵的理由是覺得深圳離老家太遠,還是打算去離家近的上海找工作。但是私下裏他和我說的理由是不喜歡印度人,不想再伺候印度人。即便他的直屬領導是我,但是工作上不可避免還是要和印度人打交道,他非常抗拒。


    其他理由都還有商量或改變的餘地,唯獨這個理由沒人可以改變。我的老板一開始還想挽留他,甚至答應可以考慮讓他在上海或蘇州公司遠程上班。但是聽到我隱晦地告訴她真實原因時,她也不再挽留了。


    剛開始我們想走了就走了吧,繼續招人吧。然而有位能力和表現都很好的老同事知道後麵同事的薪酬後,尤其那位從德國迴來的同事的薪酬,也提出辭職了。雖然他早有移民的想法,而且也拿到了工作簽證,但是一直還在猶豫,畢竟是離開生活了幾十年的國家,去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國家。但新同事入職後並知道了一些高薪酬後,他覺得挺生氣,也覺得在國內沒有太大的發展,終於下定決心離開了。


    他的離開讓我非常難過。不僅是因為付出高工資的新同事沒留住,還跑了一位很得力的老同事。而且還浪費了招聘的名額,特別是後來這兩位同事的補位招聘申請也沒有通過。


    不過因為這個原因,我匯報情況後,老板在調薪時為我和剩下的那名老同事做了比以前高些的調整,算是唯一的收獲了。


    而那一年,我們整個產品線在深圳的人數從2008年的三四十人增加到百來人,兵強馬壯的,一躍成為深圳分公司最大的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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