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十來分鍾,祁隼表麵看上去像在專注聽講,實則注意力全放在謝雲身上,他悄悄觀察了多久,謝雲就埋頭認真寫了多久,直到教授講完喝水潤喉,謝雲的筆記本仍舊沒多出幾行完整的語句,更沒增加多少可讀性。


    不過他也沒開口指正。


    倒不是懶得管謝雲,而是他前世踏進職場後,就變得格外珍惜一些特質,比如謝雲這種願意嚐(挑)試(戰)的態度,他覺得成年人其實是一群非常容易與自己和解的人,小時候看見同學分數比自己好一分都會難免感到不平衡和焦慮,長大了卻不再在意自己是不是脫穎而出、能不能成為閃光點,更甚偶爾會自嘲地生出那種「我就爛,你管我,廢物又如何,廢物還不是能活得很好」的念頭。


    因此他不樂意一下子就打擊謝雲的積極性,他也想試著相信謝雲的努力會有迴報。


    遺憾的是,現實不是童話。


    聽不懂就是聽不懂。


    祁隼整整一個禮拜都在暗中觀察謝雲的上課情況,毋庸置疑地,謝雲在學習態度上是好學生,然而每節一下課,他都能從好學生好似疲倦到呆滯的眼神中掏出成堆的茫然,指不定還有一分深藏的喪氣,那雙眼睛掛滿了問號。


    得,這是壓根兒沒聽懂一二三。


    他皺了皺眉,這樣下去,謝雲要怎麽合格呢。


    操心歸操心,祁隼也不敢隨便插手別人的事兒,成績是自己的,四年後也不是人人都打算繼續進修,多的是混及格就滿足的人,反正走到最後幾乎都是打工人的命,有時自作多情地想幫忙,人家搞不好還不領情,嫌累。


    看不下去又怕逾矩,前後掙紮了幾天,孰料會是嚴珠麗讓他下定了決心。


    說來也是謝雲自己的領悟。


    在發現自個兒完全聽不懂課程後,謝雲hold了多天的心態也崩了,可是他又不想給祁隼留下蠢笨的印象,進而被嫌棄,隻得趁祁隼去洗澡,獨自跑到陽台給自己媽媽打電話哭訴。


    嚴珠麗聽得整顆心髒一抽一抽地疼啊。


    她的好寶寶怎麽才不到一個月就難過成這樣了呢。


    倘若謝雲是想直接擺爛到畢業的混學生,他們夫妻倆還好辦些,成績什麽的對他不重要,大不了到時再捐幾棟樓或是體育館什麽的給孩子買到那張畢業證,奈何謝雲從來不服輸,也不想屈服於自己的缺陷,非要靠自己。


    千思萬慮,她不得已,隻能相信自己的眼光,厚著臉皮向祁隼求助了。


    她想不到祁隼居然二話不說便答應了。


    她也想不到祁隼心裏是感謝她打這通電話過來的。


    顧慮到少年人普遍貴重又玻璃的自尊心,祁隼並未直接戳破謝雲的困難,而是看書看到一半,狀若不經意地提問對方幾個課堂重點,不出所料,謝雲什麽都不記得,翻閱辛辛苦苦寫的筆記也僅僅答出一題。


    他抓準時機,麵不改色地遞了台階,「需不需要我幫你補課?」


    想想大學還搞補課是真有些荒謬,但是不補課的話,謝雲大概這輩子很難靠成績畢業了,大學教授總歸不比高中老師,他們不會關心每個學生的成績,頂多稍微關注前幾名,為了以後保研或實習名額,雖然壓力減少了許多,可也意味沒人會特地為了一個學生放慢腳步,學生隻能一路靠自己摸索。


    有些人路途順遂,不一定出色,卻也沒有太多煩惱,有些人幹脆卡在半路安然躺平,讓時間推搡往前,還有些人註定跌跌撞撞。


    不然怎麽會有所謂的延畢。


    祁隼想起前世在國外讀研時,曾聽說過有人延畢十二年,有毅力,但也的確傻。


    那麽多條路,偏偏選擇最沒錢途的一條。


    ……不過對謝雲而言,這可能真是唯一一條。


    比起錢途,他更需要的應該是認可。


    祁隼給予的台階無異於雪中送炭。


    謝雲眼楮亮了亮,「真的嗎?」


    祁隼應了聲。


    「太好了!」謝雲跟小孩似地舉雙手歡唿後,沒忍住抱怨一句,「這些知識、跟地板的螞蟻、沒兩樣。」


    「……為什麽是螞蟻?」祁隼納悶。


    「都是黑色的啊,又讓我、讀不懂。」話音一落,謝雲忽地嘆氣一聲,改口道,「不對,螞蟻、好懂多了,至少我看得出來、它們在走路。」


    祁隼:「……」


    作者有話要說:


    西裏馬哈=粗心大意。


    -


    有沒有東北的小可愛在這兒?咱承認小顧的東北話是我看網上的東北話大全慢慢湊出感覺來的(別相信我的感覺),所以要是有哪裏不太對,麻煩東北的小可愛指出來w!


    第7章 club


    饒是祁隼見多識廣,腦子已有一份條理分明的教學計劃,他也沒料到謝雲的吸收能力竟然會那麽差。有多差呢,可以說上一整天課下來,能搞懂半堂課的內容便已經是很難得的事兒了,可偏偏又無法用不專心當成理由說服自己看開些,雖然謝雲容易分心,時不時筆記寫著寫著就呆滯須臾,爾後又跟驚醒似地馬上迴神,課聽得斷斷續續,但跟那些整節都在桌底下偷偷刷手機的人比起來,他足夠認真了。


    不得已,祁隼隻好因材施教,調整方案,憑藉經驗跟直覺,玩兒起「博弈」。


    起初,他想得很美好,打算每個科目都幫謝雲補到能及格的程度,如今看來是不成了,一口果真吃不成胖子,他隻能賭一賭、猜一猜每個教授的教學方式,著重補導幾個瞧起來不大可能寬鬆對待特殊學生的科目,例如貨幣政策,又例如經濟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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