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歲晚冷冷的看著黎宿,“你自己去。”


    黎宿看著他冰冷的神色,知道他的小師弟生氣了。


    可這是沒辦法的事,若是真的走到了那一天,萬般不舍也不行。


    他提前把這些事說出來,擺在明麵上,不僅是因為他害怕傷到他們,還是因為他們相識相伴一場,他希望最後能好好告個別。


    至於阿雪……它百年一醒,這個百年,自己怕是等不到了。


    那就不和它告別了,這樣的話,他們之間也算是永遠沒有別離了吧?


    江歲晚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於是肉眼可見的更生氣了。


    “黎宿,”江歲晚很少叫他的名字,“你會好好活下來的。”


    “那些等著你的人,你自己去見。”


    “有什麽想說的話,你自己去找他們說。”江歲晚說:“我不會幫你。”


    黎宿沒說話了,沉默和凝重的氛圍在他們周圍的每一寸空氣中流淌,濃稠的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過了好一會兒,黎宿才輕歎一聲:“小師弟。”


    “我又不是現在就要……”死了。


    江歲晚打斷他,“你閉嘴。”


    黎宿:“好,我不說話了,你別生氣。”


    江歲晚看著他蒼白的臉色,說:“你好好休息。”


    “我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好,都聽你的。”黎宿見他生氣,於是乖乖躺下了。


    小七那邊已經有了消息,星星說晚點劈完人會過來看看。


    小七在江歲晚的腦海中說:“不過星星說,它沒有發現這個世界上有什麽它散落的天道之氣。”


    “而且,星星雖然是這個世界的天道,但嚴格上來說,它並不能主宰萬物。”


    “星星說,它是不可以過分幹預這個世界的發展的,萬事萬物都有他們自己運行的道,如果它插手太多,這個世界會亂的。”


    很多事,星星知道,但是不能去改變,其實就算它改變了那即將要發生的件事,那也隻是暫時的改變,該發生的,還會發生。


    小七它們雖然是係統,有著很多超乎常人的力量,但是它們既然到了這個世界,那就要遵守這個世界的規則。


    它們能夠得到這個世界的閱覽權,就已經是最高級別的幹預了。


    江歲晚沉默的聽著小七的話,如果……如果連星星都沒有辦法的話……


    不會的,世間萬物相生相克,那些梵文不可能是無解的。


    一定還有辦法的。


    不知為何,江歲晚心頭沒由來的升起一股恐慌,他藏好這份恐懼,朝屋內的黎宿笑了笑:“三師兄,我們會找到救你的辦法的。”


    江歲晚說完,不等黎宿說話就輕輕關上了門,結果剛一轉身就撞到了一個人的懷裏。


    是沈棄。


    “師尊。”沈棄把人摟在懷裏,輕聲喚了他一聲。


    “嗯。”江歲晚不知為何,忽然很疲憊。


    他沒有問沈棄為什麽忽然現身,隻是由著他抱著自己。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微風揚起他們的發絲,密不可分的糾纏在一起。


    ……


    正午時分,陽光明媚的灑落下來,江歲晚給黎宿熬好了藥,看著黎宿喝了後就在等著小七和星星。


    桌上堆了些宗門事務的卷宗,江歲晚一一的細致翻看了。


    沈棄坐在他對麵,撐著下頜看他。


    火紅的楓葉飄落在石桌上,被沈棄拾起,搗鼓半天後刻出來幾幅樹葉畫來。


    “師尊,好看嗎?”沈棄拿著那畫看向江歲晚,笑眼盈盈的。


    巴掌大的樹葉,鏤空雕刻後就變成了樹下安靜看著書簡的仙君。


    眉眼清冷,栩栩如生,不難看出雕刻者的用心。


    江歲晚微愣,“嗯,好看。”


    “這是我在人間的時候,和一個賣糖人的小販學的。”那片火紅的楓葉在他指尖轉了轉,像是披著一層暖融融的陽光,沈棄說:“他會的可多了,於是我就都順手學了。”


    以前師尊和他一起下山的時候,師尊似乎就很喜歡這些東西。


    沈棄言笑晏晏:“師尊還沒有吃過弟子做的糖人呢,下次我給師尊做,好不好?”


    江歲晚看著他,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他和沈棄去人間時候的一個場景。


    人流如織的街道上,朝氣蓬勃的少年舉著糖人喂到他嘴邊,笑著問他甜不甜。


    不知為何,即使過了那麽久,江歲晚仍然記得那個糖人的味道,是帶著清潤的桂花味的甜。


    “師尊?”


    江歲晚迴過神來,“好。”


    沈棄聽到他的迴答,高興壞了:“那說好了,一言為定,師尊可不許反悔哦。”


    他還想說什麽,忽然收到了下屬傳來的消息。


    找到裴書錦了。


    沈棄心頭殺意翻湧,麵上卻依舊一副失落不舍的模樣:“師尊,魔界忽然有點急事,我要走了。”


    “嗯?”江歲晚看向他,抬手想要翻書:“哦,走吧。”


    “師尊好絕情啊。”沈棄按住他翻書的手,然後目光灼灼的盯著江歲晚。


    江歲晚在他炙熱的眼神裏感到一陣頭皮發麻,他和沈棄錯開眼神,不再看他,隻是叮囑:“你注意安全。”


    沈棄盯著他笑了一下,然後忽然拉過江歲晚的手,俯下身在他手腕落下一吻。


    明明是很溫和的觸碰,過往沈棄也不是沒有吻過他的手腕,但此時江歲晚卻被燙到了似得猛的抽迴手,他站起來,無意中碰落了幾本書。


    “你……”


    沈棄打斷他:“師尊是在害羞嗎?”


    江歲晚沒說話。


    他蹲下身,把江歲晚碰掉的書撿起來,放到桌上,然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師尊,我走了。”


    江歲晚看著他離開的身影,一點不舍的情緒驀然從心底升起,隻是還不等他說什麽,沈棄忽然去而複返。


    江歲晚詫異的盯著折返的沈棄,然後就被沈棄攬住腰吻了下來。


    這時恰好有風吹落了不少火紅的楓葉,紛紛揚揚的,如同紅色的紗幔般輕柔的籠罩下來。


    一個吻,深情又纏綿。


    恍惚間,江歲晚覺得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糾纏中滑入了咽喉,然後鑽進了他的心髒。


    江歲晚抬眸,看到了沈棄那雙瀲灩溫柔的紫色眼眸,像是流光溢彩的水晶。


    滿是眷戀和纏綿的情意。


    江歲晚推不開人,於是妥協般閉上了眼睛。


    吻閉,沈棄放開他,朝他笑了一下,而後就化為一道流光消失在原地。


    湛藍的天空中有幾朵柔軟蓬鬆的雲慢悠悠的挪動著,懶洋洋的看著這個世界。


    江歲晚站在那裏看著那抹流光消失在視線裏,好一會兒,他抬手碰了碰有些刺痛的唇瓣。


    沈棄方才雕刻的那些樹葉畫被風卷的散落一地,江歲晚撿起來盯著發了一會兒呆,然後順手夾到了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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