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月峰上。


    沈棄被江歲晚轉移到安全範圍內,他身上還籠罩著個透明的保護罩。


    不遠處,君懷袖狼狽的躺在地上,江歲晚出劍太快,他沒有防備躲閃不及硬生生抗了一劍。


    君懷袖被他的劍氣壓的半跪在地上,吐出口血來。


    江歲晚執劍而立,劍尖直指君懷袖的眉心。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狼狽的君懷袖,眼神冰寒。


    沈棄默默蹲在一旁,他盯著江歲晚冷漠的臉,很輕易的就察覺到了他的怒意。


    君懷袖開口,想要說些什麽,結果又一口血吐了出來。


    江歲晚麵無表情的垂眸看著他,淺色的瞳孔透著股無機質的疏離感,像是一尊冰雪雕琢的神像。


    他眼神冰冷如霜雪,“瀆玩?你配嗎?”


    君懷袖沒迴答也沒生氣,他眼神落到江歲晚因為憤怒而染上豔色的眼尾,眼神越發灼熱。


    江歲晚看著他的眼神,心中厭惡更甚。


    他手微微用力,劍尖割破君懷袖眉心血肉,鮮豔的血珠順著傷口落下來。


    江歲晚說:“你想死嗎?”


    他語氣輕飄飄的,卻冷的滲人。


    江歲晚實在是太熟悉這種惡心的目光了。


    他小時候因為過於出色的長相,被很多人用這種眼神看過。


    這種眼神,惡心下流又不懷好意。


    總是讓他想起一些不好的往事。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他要冷靜。他要向前看。


    江歲晚漸漸平靜下來,他剛準備收迴劍,裴書宴就趕到了。


    裴書宴走上前來,看著江歲晚問:“沒事吧?”


    小師弟怎麽氣成這個樣子?


    江歲晚搖頭:“大師兄,我沒事。”


    裴書宴看著一片狼藉,問道:“怎麽迴事?”


    他這才看向狼狽爬起來的君懷袖,眼神不善:“你在這裏幹什麽?”


    君懷袖擦了擦臉上的血,委屈道:“你小師弟也太兇了。我不過是同他開了個玩笑而已。”


    裴書宴依舊眼神不善的盯著他,“玩笑?”


    “我不過就是想求娶他……裴書宴!你幹什麽?!”


    君懷袖話還沒說完,一把劍再次抵上了他的頭。


    裴書宴:“你說……求娶誰?”


    君懷袖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於是他麻溜的就想跑。


    果不其然,下一刻裴書宴就一劍劈了過來,看力道是衝著要他命去的那種。


    這樣一看,剛剛江歲晚屬於是對他手下留情了。


    君懷袖:“……”野蠻,太野蠻了!


    上清宗怎麽一個兩個都這麽衝動暴力!明明看上去都挺冷靜的啊。


    裴書宴一招不中,見君懷袖想跑,迅速飛身追上去。


    君懷袖大概是逃跑經驗豐富,他一溜煙就往濯月峰外跑,速度快如閃電。


    眼看君懷袖就要逃脫的時候,他正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個紅衣人影,君懷袖刹車不及差點撞上去。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巴掌扇飛出去。


    “臥槽!什麽東西!”差點被撞上的雲霏意收迴手,一臉心有餘悸。


    君懷袖被扇飛,差點撞到正在追他的裴書宴身上。裴書宴一把拎住他,落到地麵上。


    雲霏意落地,看到裴書宴的一瞬間僵住了。


    “大師……師兄,好巧啊,你也在這呢。”


    完了完了完了,她本來想偷跑出來,想找小師弟去玩的,怎麽會在這裏遇見大師兄啊?!


    裴書宴看了她一眼,淡淡點頭迴應:“嗯。”


    雲霏意:“嗚嗚嗚,大師兄我錯……哈?”大師兄不計較她前兩天偷跑下山的事了?


    雲霏意高興的笑出來,結果就看到樣貌淒慘的君懷袖,她撓撓頭問:“大師兄,這誰啊?長得還挺好看的。”


    裴書宴冷漠開口:“來求娶小師弟的。”


    “……?!”雲霏意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她瞬間掏出法器,怒罵道:“狗賊!居然敢覬覦我小師弟!”


    她拿著法器就要劈過去,卻被裴書宴擋住了。


    “大師兄,你別攔著我讓我砍了他!”


    君懷袖:“…………”不是,你們宗門一個兩個都這麽暴躁的嗎?


    裴書宴攔住她,“先去找小師弟。”


    雲霏意眼神陰沉沉的,她收迴法器,憋屈的點頭:“……好。”


    短短幾分鍾的路程,雲霏意連君懷袖埋哪兒都想好了。


    被她盯了一路的君懷袖:“…………”


    這邊,江歲晚冷漠的站在原地。


    不要和神經病計較不要和神經病計較。


    他深吸一口氣,平複著心中湧起的怒火與厭惡。


    忽然,衣角被人輕輕拉了一下。


    “師尊……”


    他迴頭對上沈棄瑰麗的臉。


    他眼中的厭惡和怒火還沒完全散去,就這樣迴頭撞入沈棄純澈的眼眸。


    沈棄對上他冷漠厭惡的眼神愣了一下,即使知道不是因為他,心裏也還是泛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而在恐慌之下,是翻騰的癡迷與興奮。


    師尊在他麵前一直都是淡漠的,溫和的,很少有這麽濃烈的情緒波動。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師尊。


    強大又冷漠,不染萬物的矜貴眼神,像高高在上的神祗一樣……這一切都讓沈棄癡迷與熱血沸騰。


    即使他並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有這樣濃烈的情緒。不過沒關係,他可以慢慢弄明白。


    江歲晚對上他不安的眼神,剛剛的情緒都漸漸化做心疼和愧疚。


    “沒事吧?師尊剛剛是不是嚇到你了?”


    沈棄看著他,輕輕道:“沒有。師尊無論什麽樣子在弟子眼裏都是最好的。”


    他眼神清澈見底,像純善懵懂的小鹿。他輕輕拉著江歲晚的衣袖晃了晃,聲音輕柔,甜的像是裹著蜜一樣:“師尊不要生氣啦,那個人不值得師尊生氣。”


    江歲晚心軟下來,他摸了沈棄毛絨絨的腦袋一下,“好。不生氣。”


    還是小徒弟好。


    他心裏的憤怒和厭惡感漸漸散去。


    不一會兒,裴書宴帶著君懷袖和雲霏意來了。


    裴書宴把君懷袖隨手扔地上,“道歉。”


    君懷袖認真且慫的乖乖低頭:“江仙君,對不起。”


    雲霏意上前踹了他一腳,“你錯哪了?”


    “我不該打著裴仙君朋友的名號來欺騙你,不應該對你說出那樣的話。更不對你懷有齷蹉的心思。”


    雖然他覺得江歲晚是真的很美,當然,也很強。這樣的美人……嘿嘿。


    雲霏意看著他的眼睛,又給了他一腳,“你找死!”


    雲霏意:“看什麽看?!眼睛不想要了?”居然敢覬覦她小師弟!


    君懷袖被踹了一腳,這才收迴目光。


    江歲晚冷眼看著他,沒說話。


    君懷袖見狀認真的說:“江仙君,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


    “過兩日我會帶上東西再來賠禮道歉的。”


    江歲晚說:“不用了。”


    雲霏意目光不善:“聽到沒?人和東西都不用了,你以後離我小師弟遠點。”


    裴書宴也讚同的點頭:“嗯。”


    君懷袖失望的“哦”了一聲。


    說完還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江歲晚清冷出塵的臉。


    雲霏意見狀就炸了,她掏出法器就想捶君懷袖:“狗賊!你還看!”


    “我今天非得捶死你!”


    君懷袖見情況不妙,趁她不備一溜煙開跑。


    雲霏意罵罵咧咧的追上去。


    兩人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眾人視野中。


    裴書宴上前拍拍江歲晚的肩,對他說:“小師弟別生氣。霏意會教訓他。”


    江歲晚點頭:“嗯。”


    江歲晚因為修煉的功法影響,天生氣質清冷。


    但他們都知道,其實小師弟是一個溫潤且很少生氣的人。


    今天氣的都動手了,那君懷袖一定不止是求娶小師弟這麽簡單。


    裴書宴看了一眼他小師弟清透霜寒的眼眸,心中感歎:


    小師弟長得還真是……明明一副出塵疏離,不染情愛的模樣,卻長了這樣一張顛倒眾生的臉,引來數不清的覬覦。哦,對了,還男女通吃。


    他暗地裏為小師弟擋住了不少找上門的人,沒想到君懷袖居然借口都懶得找一個,直接跑來找小師弟求娶。


    外界都傳,小師弟修為高,性子冷,所以來求娶的人大都會收斂些。那些人一般都是旁敲側擊的來和裴書宴表明來意。


    不過他全都替小師弟拒絕了。


    小師弟在情愛方麵一竅不通,那些人愛的是小師弟這副漂亮的皮囊和實力。


    並不愛他這個人。


    裴書宴不想他們從小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小師弟被人欺騙或傷害。沒想到這個君懷袖這麽大膽。


    裴書宴在心裏歎了一口氣,他對江歲晚說:“我先去處理君懷袖。”


    江歲晚:“好,師兄慢走。”


    裴書宴點頭,離開了濯月峰。


    江歲晚目送裴書宴離開。


    一旁的沈棄看著江歲晚,想起剛剛君懷袖說的求娶和瀆玩。


    他心裏很不舒服,煩躁又不安。


    瀆玩他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不過……求娶?


    要是有一天師尊真的遇到了喜歡的人,真的答應了來人的示愛呢?


    那時候師尊就會和那個人結為道侶,就會一直陪著那個人,和他一起睡覺,一起吃飯,一起生活……


    沈棄心裏忽然泛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暴戾。那個時候,師尊喜歡的那個人就會搶走所有屬於他的一切,搶走他的師尊。


    而且,到時候師尊會疏遠他嗎?沈棄自問,師尊會嗎?


    肯定會的。


    他聽說過,道侶是彼此至親至愛,陪伴一生的人。


    可是他不想要被師尊疏遠。他想要師尊一直陪著他,看著他,眼裏隻有他。


    師尊是他的,誰都不能覬覦,誰都不能搶走。


    他想起君懷袖落在師尊身上時的眼神,心中漸漸冒出一個想法———要是覬覦師尊的人都死了,那師尊就不會被人搶走了。他會很小心很小心,不會讓師尊發現他手上沾了血,不會讓師尊知道他殺了人。


    他會永遠是師尊的乖徒弟,是師尊的唯一。


    而且,隻要覬覦師尊的人都死了,然後他再和師尊結為道侶,那師尊就會永遠陪著他了。


    既然別人能和師尊結為道侶,那為什麽他不可以?


    沈棄心中的惶恐和不安忽然就散了,他瑰麗的眉眼舒展開來。


    他突然開口問江歲晚:“師尊,你會和別人結為道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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