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桂蘭,想跟你們商量個事兒,明天啟蒙班就要開班了,我想穀穗兒也不小了,讓她跟著去學堂吧,多少學幾個字,也省得天天被人掂記著,不是出這事兒就是出那事兒的,操不完的心。”這天從私塾迴來後,做仁跟爹娘兄弟媳婦們商量著。


    “這個行,去學裏還有你和他那些哥哥們照顧著。我們在家也放心。就這麽說定了,明天就讓她跟你們去。”青山爺連想都沒想就表態了。


    “這女娃娃還沒有進學堂的,咱穀穗兒去學堂不會讓大夥說什麽吧?”青山奶有點兒擔心,怕穀穗兒被大家說閑話。


    “朝代都換了,思想也得跟著換啊,女娃娃就不能念書了?咱穀穗兒不是普通的女娃娃,就讓她去上學,我看看誰敢說什麽閑話。”青山爺磕著煙袋鍋不滿的說。


    “我不是不讓穗兒去念書,就怕被那些碎嘴子說來說去的,傷著咱穗兒。”青山奶還是有所顧忌。


    “咱家對念書這個事兒一向是因材施教,量力而行,能學的就讓他使勁學,不能學的就去做不能學的事兒,大哥學得好,家裏就即著他學,他那不是中了秀才。我和老三不是學習的料,勉強認了點兒字,就好好的去幹田裏的事兒,把莊稼打理好也是我們兄弟倆的貢獻。還有學孟和學祖,念了幾年書就不願意念了,那就隨他們意願,跟著我和老三打理莊稼,不也挺好。學賢學善讀書好,那就供他們讀,這樣大家都高興。”老二好難得說了那麽長一段話,他一邊吧達著煙袋一邊說,“我說這麽多的意思就是去不去上學,要看穀穗兒的意思,她願意去咱就去,怕別人說什麽閑話,聽拉拉呱叫就不種莊稼了?她要是不願意,咱也別逼她。”


    “天老爺來,俺從來不知道咱家的老二還會說這麽多話,還說得這麽有道理。”李秋玲聽老二說了這麽一大堆話興奮得眼睛放光,一句話把老二說得臉通紅,虧得長得黑不那麽明顯。


    “是這個理兒,二哥說得對,穗兒那是咱全家手心裏的寶,咱不能委屈了她,是得問問她的意思。”老三也點著頭附和著。


    不得不說老二說到了點子上,去不去學堂還真得問問穀穗兒的想法。


    “我願意,我願意!”穀穗兒聽說讓她去上學,高興得一蹦三尺高。又興奮得去幾個哥哥的屋裏挨個說。哥哥們也高興,可以領著軟軟的妹妹去上學,想想都舒服。


    劉桂蘭立馬去找了幾塊碎布頭,她要給穀穗兒縫個漂亮的小書包。


    私塾原來是丁氏家廟,做仁中秀才後想辦私學,就在原來家廟的基礎上加修了五間教室。平時上課隻用了三間,一間是像誌和學賢這些稍大一些的孩子用做課室,一間是像學善這麽大的孩子的課室,還有一間就是啟蒙班的課室。拿出一間做了先生辦公所在,另一間做了夫子的宿舍。教室前麵和後麵都有個不小的院子,下了課孩子們可以到院子裏活動。後院載了幾棵鬆柏,還有各種花花草草,倒也是個悠靜的所在。


    啟蒙班連本村加外村的一共十幾個孩子。大牛聽說穀穗兒去上學了,也熊著他娘要去上學。田寡婦覺得能上學認幾個字也是好事兒,做仁要的束修也不多,就同意了他的要求。柱子是在跟爹分家時就跟劉桂蘭許諾會去上學。第二天再去上學的時候,就看到大牛和柱子也坐在了教室裏。


    大牛破天荒的沒有流大鼻涕。“老大,老大,我們在這裏!”看到穀穗兒進來,大牛和柱子揮著手喊。穀穗兒瞪了這倆二貨一眼,太丟人了,還叫什麽老大,我能裝不認識這倆傻子嗎?


    “以後在學裏不要叫我老大!”走過這倆二傻身邊時穀穗兒低聲說。


    穀穗兒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等著先生來。做仁教的是誌和那幫大孩子,就請了外村的一個老夫子來教啟蒙班的小孩子。夫子的一日三餐就由班裏孩子輪流送到學堂。那位夫子姓錢,說話滿嘴之乎者也,上課的時候還掏出一副缺了一條腿的眼鏡戴上,看得穀穗兒捂著嘴直笑。


    第一天教的是天地人,錢夫子說今天要檢查。穀穗兒拿出石板和石筆想把這三個字再練一練。剛剛開始學字的孩子還用不起毛筆和白紙,太浪費。每個孩子都會準備一塊石板,這是一種厚度大約一公分的青石,要好的人家會用木框框一下,孩子拿著比較方便。比較鬆軟的青石板用刀刻一條直線,掰下一塊就是石筆。穀穗兒用得是哥哥們用過的石板,寶貝得不行。


    因為先生還沒來,教室裏有點亂。那幾個臭小子你戳我一下,我打你一下,鬧得正歡呢,就聽門“呯”的一聲被撞開了,一個小胖子傲氣十足的走了進來。他掃視了教室一眼,然後徑直走到穀穗兒跟前說:“喂,你個小丫頭也來上學啊,起來,給小爺讓座,我要坐這裏!”


    “為什麽呀?”穀穗兒軟軟的說。


    “什麽為什麽,哪那麽多為什麽,小爺我就想坐你這張桌,快讓開!”


    “要是我不讓呢?”


    “不讓我就揍你!”


    “你誰呀,這麽橫,敢讓我們老大讓座!”大牛在旁邊生氣的說。


    “還老大呀,挺牛啊,出來試試,要是打贏了我,我也拜你當老大,這位子我也就讓給你了!”小胖子往後一步,擺了個架式說。


    穀穗兒給了他一個白眼,誰跟你試呀,真是有病,這裏是學堂好不好?本來以為到學堂可以消停的學認字,沒想到到學堂也有人挑事兒,唉!穀穗兒長歎了一口氣,跟個小大人似的。有這閑工夫多認倆字不香嗎?怪不得人家說有人的地方就有社會,看起來哪裏也不是樂土呀。


    “慫了嗎?不敢就麻利的讓座!”小胖子不依不饒的叫囂著。“跟一個小女娃叫陣就顯得你不慫了?”穀穗兒絲毫沒有要讓座的意思,坐在位上繼續寫著字。


    “你這個小丫頭怎麽這麽腚沉呢?叫你讓座你就像沒聽到一樣啊,這是挑戰小爺的耐性啊!”小胖子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掀穀穗兒的石板。穀穗兒用兩手一把捂住,小胖子沒掀動。


    正在兩人相持不下的時候,有人喊了一聲“夫子來了”,十幾個小孩子趕緊到自己位置上坐好。


    小胖子瞪了一眼穀穗兒,從牙縫裏磨出一句話:“下課你等著!”怒衝衝的坐到了穀穗兒旁邊的座位上。


    錢夫子慢悠悠的走進來,缺了一條腿的眼鏡已經戴上了,他嚴厲的看了一眼十幾個小孩子,拿出個花名冊開始點名。


    “丁二狗。”“在這兒呢!”二狗子咧著沒牙的嘴喊著。幾個小子捂著嘴吃吃的笑。


    “劉石頭。”“來了!”“丁三毛。”“我是。”


    “以後喊到名字就喊到!聽明白了?”“丁穀穗。”“到!”“嗯,女娃娃很好!孺子可教也!”


    “趙福貴。”“到!”旁邊的小胖子喊道。原來這小胖子叫趙福貴。


    “田大牛”“到!”大牛聽到叫自己的名字激動得喊那聲到有點破音了,又引得哄堂大笑。


    “孫柱子。”“到!”


    ……


    “我們啟蒙班一共十二名同年,我們在一起就是同窗,大家要互相友愛,不能打架,要好好學習。能來學習,機會難得,不能讓爹娘操心,大家聽明白了?”“聽明白了!”“好,你們剛才的名字是你們爹娘給取得小名,今天先生再給你們取個學名,你們要記住了。”據說錢夫子最願意幹的事兒就是給剛入學的啟蒙班孩子取個文雅的學名,且樂此不疲。


    “丁二狗,就叫丁文山。”“丁三毛,就叫丁景山。”“夫子 ,可以不叫山嗎?我不想跟二狗子一樣。”丁三毛嫌棄的說。“那,”夫子稍加思考,“那就叫丁敏智吧。”


    “劉石頭,就叫劉奇峰吧。”“趙福貴,就叫趙玉平吧。”“夫子,俺爹說俺是大福大貴的命,就叫趙福貴,不用再另外取名字了。”小胖子大大咧咧的說。“那你迴家跟你爹娘商量一下再說吧。君子固窮,錢財乃身外之物也!”


    這趙福貴,是河北邊趙家的,家裏良田不少,是有名的富戶,從小養成了驕橫的性子。


    “田大牛,就叫田文傑吧。”“夫子,我也不願意跟二狗子有相同的字。”大牛也立刻反對。“那就叫田英傑。”夫子倒是很好脾氣,說改就馬上給改了。看起來這幾個孩子的名字他也是頗費了心的。


    “孫柱子,就叫孫世明吧。”


    ……


    “穀穗兒,你的名字就讓大先生給取吧。”“我就叫丁穀穗兒,嘻嘻!”


    十幾個孩子都有了自己的學名,他們嘻嘻哈哈的叫著彼此的學名,感覺挺新鮮的。


    “大家都有了學名,以後見了麵要以學名稱唿,不可再叫小名,進了學堂就要學會講禮儀,講禮儀就從彼此的稱唿開始。趙玉平,田英傑,孫世明,你們是今天才來的,昨天大家學習了天地人三個字,今天我們來複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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