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陌銳目微眯,頷首。「將人提來。」


    要撬開細作的嘴巴問出些東西應是不易,得想想該用何種法子來審,但無妨,局勢於他有利,能與對方慢慢玩。


    小八抖了抖。「再稟將軍,去提人了,可是提不來,那奸細不是……不是被咱們的人逮住。」


    蕭陌冷峻眉目更沉三分。「說清楚。」


    「……是喬家底下的夥計們誤打誤撞把逃命的細作給逮著,人直接被拉到喬家主事麵前待審。一聽到要審人,整座大軍屯堡都鬧騰起來,那地兒被等著看熱鬧的百姓們團團圍住,裏三圈、外三圈擠得水泄不通啊,喬家主事撂下話,說欺負了喬家的人想離開,不留下點兒東西賠償說不過去,所以……所以不讓小的提人。呃……其實說是咱們的人逮的好像也可以,畢竟喬家主事正是咱們將軍夫人,兩家成一家,都是自個兒人,將軍說是不唔……」大將軍堪比寒鐵的臉色讓小親兵登時閉嘴。


    蕭陌氣到都想仰天大笑。


    這北境竟有他提不來的人,到底還有沒有王法?


    再拖無益,是時候該處理好那位喬大小姐了。


    午時三刻,通常是死囚被送上斷頭台行刑的時點,今兒個一名犯下多重罪行的中年漢子在此時被架到場子正央,也不知誰人手筆,那矮壯身軀被粗麻繩綑得跟粽子似的,嘴還被破布團給堵實,憑他身手再靈活一時間也難掙脫,如此想逃逃不掉,想死又無法咬舌自盡,僅能瞠圓招子狠瞪。


    這場子正是大軍屯內的行軍大都統府。


    幾日前被白布、白幡、白燈籠淹沒的府邸早已恢複原狀,靈堂撤了,紫檀棺木拉迴貨棧待售,才好生整理過的前院如今又上演一出,當家主母也沒讓底下人關門或趕人,就大大方方開放前頭院子,任屯堡裏的軍民百姓圍觀。


    場子原本吵翻天,但這將軍府的當家主母一現身,七嘴八舌的百姓全自動閉嘴安靜下來。


    一眼望去,四方寬敞的前院滿滿都是人頭,不過倒還知曉要騰出地兒來審人。


    廊階上,喬倚嫣坐在一張黃花梨玫瑰椅上,素心和丹魄兩個大小丫鬟分別站在她左右,她先是從容喝了口婢子遞上的雪芽香茗,潤潤喉後徐聲道——


    「就按著事發順序說吧。」


    一名左手裹傷還隱隱滲血的瘦小老頭立時站出來。


    小老兒先是對著喬倚嫣作禮後,瞪了倒在青石板地上的細作一眼,憤然道:「東家,這賊人不知何時藏進小的載貨馬車裏,讓咱一路給拉迴天元糧莊,後來還是靠家裏養的那幾條老狗嗅出異狀,他躲不了,才跳出來跟咱扭打在一塊兒,多虧小的練過幾手粗淺功夫,對鬥下僅斷了根小指,但這不知情的引狼入室也險在糧莊釀出大禍,東家要怎麽罰咱都認了,就是饒不了這混帳!」


    其實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身為主事者的喬倚嫣已然清楚,要苦主們當眾道出,隻為道明一切有因有果,且,誰也不能傷了她喬家的人還想全須全尾。


    她接過婢子遞上的素帕輕按了按唇角,鳳陣一抬,平靜發話——


    「雲大叔,麻煩把這位大叔的兩根小指全給剁了。」


    傷她的人一根小指,她就要對方用兩根來賠。


    在場一片抽氣聲,既驚且懼,但也滿滿生出被護短之感。


    「是。」喬家護衛教頭雲起陽二話不說,抽出腰間利刃立時上前按住細作的手,後者兩腕牢牢被束住,也沒費雲起陽多少力氣,兩下輕易就斷下兩根小指。


    「唔唔……」這蒙刹細作還算硬氣,抬眼狠瞪喬倚嫣,絲毫不懼,也沒費事掙紮,斷指之時僅悶哼兩聲。


    「雲大叔,仔細替他止血,咱們還得接著討債。」


    「姑奶奶,血已止了。」雲起陽經驗老道,眨眼間已把對方血淋淋的傷口處理好,灑上止血金創藥粉。


    喬倚嫣讚許一笑,接著迎向細作狠厲的瞪視,歎息道:「聽說閣下是蒙刹國潛進我朝的奸細呢,那種軍機要務我可管不了,再說兩邊各為其主,不好說誰對誰錯,隻是我家將軍遣人來討要你,我怕你被提走,這兒欠下的債還不清,那樣多不好,所以咱們盡快厘清吧,我還得把你讓給將軍。」


    若非雙腿被縛,細作真會頂著頭朝喬倚嫣直撞過去。


    這一邊,喬倚嫣纖手輕揮,示意下一位苦主繼續。


    第二位苦主是名負責喂馬的十四歲少年,大腿被劃了一刀,半張臉腫得跟豬頭似的。


    喬倚嫣聽過後點點頭,淡淡道:「雲大叔,麻煩三刀六洞。」


    於是在眾人的圍觀兼驚唿中,細作的大腿被連刺三刀,刀刀穿透,俐落又漂亮的開了六個小洞。


    之後第三位、第四位苦主的債連續還清,細作身上的傷越來越多,但雲起陽止血手段堪稱神技,屯堡的軍民百姓們隻覺今兒個這一場比過年過節看的大戲還要精彩十倍有餘。


    到了第五位也是最後一位苦主現身,是一名矮胖的老大爹。


    「東家呀——」當真未語淚先流,老大爹哭得好不傷心。「他……他躲進咱們家後院豬舍,嫌咱家的母豬花花嚎個不停,就把花花給刺死了呀!花花跟大福是一對兒的,咱家的大福特別不同,一年到頭發春,養著花花讓它拱,大福性情便穩定了,本想請屯堡這兒的騸匠來騸大福,但也要等到開春天氣暖和些才好,要不寒氣入了體,豬隻會生病的,哪裏知道……嗚嗚嗚,沒了花花,咱們家大福可怎麽辦?怎麽挨得到開春啊?」


    欸欸,還當真難辦,出了「豬命」,這債恐怕不好還吧?


    眾人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喬倚嫣亦是沉吟了會兒,最終仍淡然開口——


    「老大爹,要不……我讓人把這位細作大叔脫個精光綁在你家豬舍,暫時替代母豬花花任大福拱吧?嗯……拱個三天應該夠,三天足夠我替老大爹尋頭漂亮母豬過來,隻是這三天,老大爹得記得按三餐喂食替代花花的細作大叔,可不能讓他餓著,如何?」


    「啊?」老大爹完全愣住,都忘記要為豬悲傷了。


    而愣住的可不僅老大爹一個,在場能喘氣兒的差不多都忘記要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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