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嫆嫆和秦士朗隻是遠遠地看著丁果和嚴致君圍著中心花壇轉圈,並沒有上前。幾圈之後,兩人順著小路向從嫆嫆的方向走去。眼看著越走越近,從嫆嫆突然跳了起來,四下一掃,拉著秦士朗就往灌木叢後麵鑽。


    短暫的錯愕之後,秦士朗決定任由從嫆嫆去。兩人躲在一人高的樹叢後,還沒藏嚴實,丁果一腳踏了進來,踮著腳,人中拉得老長,衝從嫆嫆奸笑:“從嫆嫆你說不過我就拿我表哥下手?光天化日就鑽小樹林,老實人都被你帶壞了!”


    從嫆嫆猛地放開秦士朗的手啐丁果:“你腦子裏除了男盜女娼能有點健康的東西嗎?”


    丁果忍俊不禁,一邊晃悠著一遍迴嘴:“怪我咯?我隻有看到你的時候思想才不健康,大家來評評理,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呢?”


    “唿你嘴!”從嫆嫆作勢要打丁果。


    地麵不平,秦士朗唯恐從嫆嫆一激動再摔出個好歹來,趕忙在一旁扶了她一下。丁果這下更瘋了,指著兩個人故意胡鬧:“男女授受不親,被我抓現行了吧!說,你倆到底啥關係?”


    眼看著路過的行人開始側目,嚴致君趕忙捂住了丁果的嘴。


    丁果像被石化了一樣定了格,好半天連氣都不會喘了。


    從嫆嫆趁著丁果消停趕忙和秦士朗走出了樹叢,剛站到丁果旁邊,突然看著她的身後瞪大了眼睛。


    “撒手!”白子林一直躲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嚴致君像被火燎了一樣猛地縮迴手,想去解釋,白子林壓根兒就不打算給他機會。


    丁果這才明白嚴致君把她引到公園不是要陪她散心而是白子林的授意,不知道為什麽,她特別失望。原本以為這個世界上總還有個人關心她,這種關心不是情侶之間或者親人、朋友之間,而是出自某個毫無關係的甚至是陌生的人,因為隻有這樣她才堅定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更有堅持下去的決心。


    對於離婚這件事,丁果還是有一絲猶豫。她和白子林並非一點感情都沒有,最重要的一點,她的確想讓孩子們生活在一個健全的家庭裏。但隻要一想到白子林永遠都不會改變、她的婆婆永遠都會控製他,她的日子將會重複之前的悲劇甚至比之前還要糟,她便再也提不起勁來了。


    嚴致君對於丁果來說是個什麽樣的人呢?親人?不是。朋友?談不上。僅僅隻是一個認識的人。丁果對於他的定義隻是丈夫的老鐵,而且還是個毫無原則的老鐵,所以有很多時候她對他的討厭多於好感。今天他們能平靜地談心聊天,正是因為丁果從他的身上找到了某種認同——嚴致君是白子林的朋友,但現在顯然站在了她這邊。


    丁果剛對嚴致君有了化敵為友的好感,白子林一出現,全沒了。


    幾天不見,丁果再看到白子林的那一瞬間,盡管表麵上偽裝得冷若冰霜,但心裏仍然還是忍不住酸了一下。打眼一看他就沒休息好,肯定也沒好好吃飯,樣子看上去特別憔悴。丁果想起白子林吃飯特別挑剔,以她婆婆的性格才懶得伺候他。想著想著丁果的眼神便不自覺地有冰雪消融的跡象,可這種跡象僅僅隻持續了一秒。


    白子林一臉不屑地看著丁果:“丁果,你這麽著急從家裏搬出來,是為了找小白臉嗎?”


    丁果對白子林已經無話可說,扭頭轉向嚴致君:“嚴致君,你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了。你現在是典型的討好型人格,為了所謂的朋友連原則都不要!你以為白子林真的拿你當朋友?不,就因為你能忍得了他,總是遷就他這位大少爺!你比我好不了哪裏去,凡是白子林身邊的人都好不了哪裏去,醒醒吧!”


    丁果說完,迴看著白子林,滿臉滿眼都寫著鄙夷和厭惡。她掉頭就走,速度極快,一秒都不想和他多待。


    白子林急得直跳腳:“丁果,你給我站住!”


    “白子林!”一直在一旁沉默的秦士朗一個大跨步擋住了白子林,“原本你和丁果的事兒我不想摻和,但如果再讓我聽到哪怕一句你侮辱她的話,我一定會管到底!”秦士朗懶散的眼睛突然變得銳利起來,兇狠得讓隻會窩裏橫的白子林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從嫆嫆也湊了過來,衝白子林說:“白子林,你出門時是不是又把腦子放浴缸裏泡著了?有在光天化日之下人聲鼎沸的公園裏捉奸的嗎?以後別說咱倆是發小行嗎,我這張老臉都被你丟姥姥家了!你這是挽留的態度嗎,不想挽留你這種比豬都懶的人能跑到這裏來貓著等丁果?你的自尊很值錢對嗎,死鴨子的嘴都硬不過你!”


    白子林覺得特丟臉,從嫆嫆句句戳中他的要害,明明他隻是想關心一下丁果,如果有可能好趁機會挽留她,怎麽也沒想到腦子一熱結果就變成了這樣。這下,唯一一個肯幫他的朋友看來也要失去了。


    白子林和嚴致君一前一後離開了,不知道為什麽,嚴致君的臉色比白子林的還要難看。


    目視著白子林消失在視線中,從嫆嫆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秦士朗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她的五官比較平,側臉不夠美,她有些懊惱不該為了遮臉色擦那麽多粉,脖子和臉都不是一個色了。她開始緊張起來,拋下一句“我還得迴學校”就要跑。


    秦士朗的眼睛裏突然漾出好多好多溫柔的的光,衝著從嫆嫆的背影喊:“丁果有你這個朋友真好!”


    從嫆嫆衝身後擺擺手,跑得更快了。在秦士朗的視線中,她覺得她肯定跑得歪歪扭扭,一點都不美。


    隋靖失蹤的消息從嫆嫆一直沒有敢告訴臥病在床的媽媽和她那鴕鳥屬性的爸爸,老兩口依舊沉浸在女兒即將領證的興奮中不能自拔。


    從嫆嫆一迴家,從媽媽便指揮從爸爸將為女兒準備的一套超級浮誇的紅衣擺在了她麵前。從嫆嫆看著那血紅的顏色有些犯暈,又大氣都不敢出,接過的時候表情複雜得臉都扭曲了。


    從媽媽的腰還是不能動,但這並不能影響她的口才和語速。她告訴從嫆嫆這套衣服是丁果婆婆幫忙選的,花了她1999元,多吉利的數字,長長久久的。


    從嫆嫆暗地腹誹丁果婆婆怪不得把臉整成塑料妖怪,估計品味也就如此了,還小肚雞腸地懷疑她是公報私仇誠心拿這套土掉渣的衣服來惡心她。不過她不敢說,看著媽媽明明臥床不能動還一提起女兒領證結婚就一臉亢奮的樣子,從嫆嫆既內疚又擔心,更重要的是恐懼。


    從嫆嫆晚飯都沒能吃幾口,在爸爸狐疑的目光中早早溜迴了房間。忙完躺到床上,到鬧鍾響起她也沒能安穩地睡上幾分鍾,全是噩夢。噩夢的內容五花八門,從隋靖不要她到隋媽媽找她掐架讓她還兒子,再到一些不相關的,反正沒有一個順心的。


    手機沒有任何未接來電和信息,從嫆嫆安慰自己,約好的九點,或許隋靖會在八點之後聯係她。想到這,從嫆嫆晦暗的眼睛裏蹦出了一絲小火星,但這火星沒閃幾下就熄滅了。她的手機響了,不是隋靖,是隋歆。


    “我弟和你聯係了嗎?”


    從嫆嫆按著突突直跳的心說:“沒有。”


    電話那頭是短暫的沉默,片刻後,隋歆咬著牙說:“你就當他死了吧!”


    從嫆嫆意識到了什麽,趕忙問:“怎麽了,他和你們聯係了是嗎?”


    隋歆歎氣:“今天一大早給我媽打了個電話,說是去的地方沒信號,跑到縣城打的。他說他沒有辦法結婚,求我媽原諒他,還說他感覺那裏的孩子更需要他,所以不打算迴來了。他讓我媽轉告你……”


    “不用了,想解釋讓他自己說,別人的話我不會聽的!”從嫆嫆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有種即將血栓似的麻木,想動都動不了。


    從嫆嫆特別想問隋靖,她到底哪裏對不起他,爽這麽大的約竟然連句解釋還要別人轉達。


    “慫貨!”從嫆嫆咬牙切齒地罵完又坐了好長時間。


    為了去領證,從嫆嫆請了半天假,原本想再補補覺,沒想到爸爸一大早把媽媽推到了她的房間。兩人一進門就拿嫁女兒的目光去瞧她,直瞧得她汗毛直豎睡意全無。


    穿上紅衣的從嫆嫆迴頭率直接翻倍,走在大街上,她就像個精神病患者一樣恍惚前行。陽光很刺眼,高跟鞋有些磨腳,她獨自一人走到民政局大門口,停留片刻,看著沉寂的手機又獨自離開,那一刻,她才明白“孤獨”真是個磨人的東西啊,讓她連死的心都有了。


    從嫆嫆沒有等到隋靖的電話,或許是真的通訊不暢吧,從嫆嫆想,但從今天起,他就算是死了也跟她再沒關係了!


    一整天,從嫆嫆拒絕一切來電,頂著她的精神病造型該吃飯吃飯該上課上課。鍾朝朝竟然哭了,估計在恨他的好舅舅把一個好端端的小舅媽弄成了這幅德行,看誰的眼神都兇巴巴的,像個小狼狗。


    放學了,鍾朝朝沒有再找從嫆嫆搭話。


    從嫆嫆難得準點下班,她屏蔽一切恭喜聲,跑到更衣室將這套長長久久的大紅衣裙一件一件地脫下,然後毫不猶豫地扔進垃圾桶裏。她特意換了一身黑衣,借以緬懷她那失去的愛情和結婚證,用無比悲壯又釋然的表情驅車迴家,準備攤牌。


    從嫆嫆剛把車停到專屬車位上,就被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籠罩。她看到爸爸正坐在不遠處的花壇上抽煙,他已經戒煙兩年了。


    “啥事兒把你愁的,這怎麽還複吸了?”從嫆嫆故作輕鬆。


    從爸爸緩慢抬頭看一眼女兒,掃一圈她的周圍,又緩緩地低下頭,拍了拍旁邊。從嫆嫆怕涼,但還是坐了。剛坐下,從爸爸又緩緩地掏出一顆煙,遞給從嫆嫆:“來根?”


    從嫆嫆連連推辭:“我可是人民教師!”


    從爸爸卻很堅持:“煙能解愁,我覺得你現在需要來一根。你今天沒去領證吧?丁果婆婆在咱家,我們什麽都知道了。為什麽不告訴我們隋靖失蹤了?知不知道你媽現在很生氣?”


    從嫆嫆不是不想說,以前是不敢說,現在好不容易鼓足勇氣要說了,卻被丁果婆婆登了先。這下,她連坦白從寬的機會都沒有了,從此之後她會被嚴苛的母親烙上“欺上瞞下”、“大逆不道”的罪名。從嫆嫆的後背一陣發涼,已經顧不上埋怨丁果婆婆多嘴是在公報私仇。她的確很需要解愁,但煙就算了。她伸手接過,連同爸爸手邊的煙盒泄憤似的扔進身旁的垃圾桶:“你覺得我這事兒是你一盒煙就能解決的嗎?”


    從爸爸又緩緩轉頭看她:“能不能省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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